§ 第14章
見符遠知發呆良久,一個同門弟子忽然湊過來,擠眉弄眼:「怎麼,這位道友是不是……呦,這不是符師兄嗎,來來來,師兄這邊走,這邊雲層好,保你順順利利進雲都宮!」
符遠知往那邊一看——雲層確實厚實,不過……旁邊一道雲梯上站著往那邊吹風的是怎麼回事?
那弟子嘿嘿一笑,攤手:「我們是專業團隊啊……不過也便宜,五枚銀玉走一遍!」
呵!五枚銀玉還說便宜,那個價格能去長角街買一把入門飛劍!所以符遠知嚇一大跳:「這都成?」
是啊,這都成?
宮主瞠目結舌——這雲梯也能收路橋費啊?又不是你家開的高速公路!
「符師兄啊,別的人走呢是一銀玉,但是你……嘿嘿,咱多收也有多收的道理,絕對讓小玉京主那邊的人碰不著您!不然,您這個連續摔下雲梯的記錄,就要再添一筆咯!」說完往虎視眈眈的那群人那邊努努嘴。
符遠知:「……」
宮主無情地伸出手,輕輕那麼一戳——
「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不絕於耳,所有人都驚訝回頭,發現那個正在吹風的弟子腳下一空,整個栽了下去,因為他專心在使引風決,沒留神,手裡的風也失去了控制,龍捲風一樣呼啦啦卷過去,造成了重大生產安全事故——那邊使小手段走雲梯的傢伙連同收了錢的,一起稀裡嘩啦掉了下去,簡直像餃子下鍋,小雲舟在下面來回穿梭,撿起一個又一個失魂落魄的倒楣蛋。
宮主滿意收手,對徒弟微微一笑,然後想起徒弟並不能看見他的臉。
失落。
這邊動靜比較大,趁著所有人都在看,符遠知提起一口氣飛快上行,專門走了雖然雲層薄但人少的邊緣,很快躥到了高層,那邊想要堵他的人這時候才注意到,急忙轉過來,卻忽然被他們身後的小玉京主攔了一把。
玉靖洲遠遠看了他一眼,破天荒地制止了手下人的胡鬧,轉身進了雲都宮。
符遠知的十八連摔到此為止,沒有增加到十九。
宮主為徒弟的機智點贊,卻聽見系統在他耳邊氣呼呼地嘟囔:【雲梯是為了給新弟子練習輕身術,為以後學習禦器飛行打基礎,結果現在變成了宮鬥用具,早知道這樣……】
唔……宮主對此心態很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誰說神仙就不能有江湖了?
雲都宮整個都是白色為主的,所以給了宮主一種感覺……
真能裝啊!
飛簷下翹起的地方垂掛著某種看上去像玉質的風鈴,但是風吹過後,發出的聲音卻不像鈴鐺,更像蕭啊、塤啊這一類低沉有點悲涼的樂器,宮門口一樣立著碑,說是碑也不太合適,因為正常的碑不會有五層樓那麼高,看到頂上需要仰頭。
上面全是弟子的塗鴉,所以說這是塗鴉牆更合適。
宮主的神念在這兒留了一會兒,被上面的各種塗鴉逗樂,修真界的年輕人居然也這麼愛搞怪,和大學城門口的奶茶店差不多,在牆上表白的、寫xxx你是王八蛋的、某某某你再不還錢要你狗命等等,還有吐槽室友腳臭放屁說夢話的,祈禱年中考一定要合格的……越往上的字跡就越稀疏,想來低級弟子禁飛,能跳到五層樓高再去寫字的人也少。
但是,石碑頂端花紋中,有一行非常淺的字。
「雲不蔽星辰」
宮主眼角跳了一下,他立刻抽出自己水閣裡那張被大橘尿過的紙片,一樣的字跡,只不過石碑上的字更加工整,應該寫得比紙上這個更加從容。
「這是什麼意思?」宮主百思不得解,「臨終遺言就不能好好留,非得猜謎語嗎?」
而且,這謎語怎麼還寫得到處都是?
系統:【您怎麼知道那是遺言?!?】
「你說,這真是遺言?」宮主驚訝——天知道,他隨口吐槽而已啊!
系統悲憤:【套話是不對的!】
無意中居然有重大進展?宮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乾淨、身體健康,不對,身體健康這一項有待考察!所以原主是死了,然後自己頂缸了對不對?那麼原主怎麼死的就需要調查了,話說回來宮主自穿越後,因為修真者又不需要定期洗澡,他根本沒有研究一下自己的身體——
對著水面欣賞自己的裸體,是不是有點太變態?
好吧,變態也無所謂了,宮主需要檢查一下自己衣服下面是不是藏著什麼致命傷,比如胸口破一個洞之類的。
【宿主,沒有的。】系統忽然說,【不是他殺,只是衰竭而已。】
皺眉,衰竭?
「‘我’被關在山上,關太久沒人管,虛弱而死?」宮主推斷。
【……差不多。】
宮主:「……」
這死法聽起來一點都不驚天動地……
問題又來了——一般被關在大門派裡的,不是凶獸就是魔頭吧?宮主認真盤點了一下自己看過的各種劇情套路,得出一個驚悚的事實——
「我」別真的是個大魔頭吧!
#我有可能是個反派怎麼辦?#
#穿越之如何洗白那個反派?#
……和說好的人設,不!一!樣!啊!
【宿主……放輕鬆,魔頭是沒法在雲都宮玉碑上刻字的啊。】系統出言安慰。
說得有理,宮主點點頭,系統緊接著繼續說:【魔頭也沒什麼關係,宿主您並不需要擔心,反正一般人打不過您的。】
……這聽起來並不讓人開心。
過了一會兒,系統又說:【這樣吧,宿主您每收集一條關於自身的情報,都可以在我這裡兌換一項獎勵。】
哎?宮主為之一振,終於有點系統的樣子了嗎?做任務,換獎勵,這才是系統的正確使用方式啊。
所以宮主問:「可以兌換什麼?」
【目前有三種,刀譜、法陣圖譜和琴譜。】
雖然後面那兩個不知道會有什麼內容,但是宮主現在對刀這個字異常敏感,所以他冷漠地回應:「……我懷疑,是不是原主本來就會?」
系統裝死裝得越來越熟練。
……
遭遇了些許打擊的宮主把自己的神念轉移回了徒弟那邊,徒弟正安安靜靜跪坐在蒲團上,周圍的學生也差不多都這樣,看著就很像道士念經。
聽說這是早課——吸一吸晨間的風澤之精華,用前世的話說,大約等於「喝風」。指導的道師一本正經地說,夜間月華在大地聚集,早晨太陽未到中天之前,這些晨風裡的月華之精氣最濃,伴隨著雲澤川下的水露精華,吸一吸靈台通明、靈氣濃郁,如此這般云云,給宮主一種非常明顯的邪教即視感,不僅邪教,還是那種兼顧傳銷的野雞邪教。
幸虧這道師沒來一句信我者得永生。
徒弟的那個室友,叫樂痕星的那個,宮主百分百肯定他是坐在那裡睡著了。
喝完風……是說早課上完,宮主就覺得有點不對——因為課間時符遠知帶著他去外面長階看風景,不少小尾巴在後面鬼鬼祟祟。
不出一刻鐘,宮主捏爆了三隻紅色的甲蟲,擋住兩條黑白花小蛇,還反彈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詛咒。
「師尊!」符遠知站在廊下,「師尊不要生氣。」
宮主停下準備扔人的手,仔細看了看小徒弟,發現他是真的不生氣。
「師尊,沒有必要讓您出手。」符遠知安慰他,「修行時如此容不得人,今後在追尋大道的路上,豈不是步步都是坎?」
唔……我徒弟心性真好!
雲都宮的那個詭異風鈴響了一下,於是外門的弟子們集體趕到了一個幽藍色的大廳,準備上法術課,和宮主想像的教室可是相差甚遠,更像……水族館。
眾多弟子們跪坐在一圈一圈的階梯上,下方正中央是一個水池,此刻碧波粼粼,整個屋子裡都被這異常清澈的水映得發藍,宮主在整個大廳裡感知一圈,弟子們坐著的臺階下是中空的,全部填滿了水,貌似是不知道從何處引來的海水。
這種水利工程絕對是仙俠產物,凡人沒可能做到!
「呦……那不是壬字班的符師兄嗎?」旁邊有人說,「真是難得看見你來上課啊。」
宮主皺起眉,但符遠知遠遠對那人微笑了一下,隨你嘲諷,巋然不動。
嘩啦——水池裡碧波蕩漾,一道藍色身影躍出,前排的弟子禁不住驚呼了一聲,但是躍出水面的身影優雅回落,所有的水花都落在池子裡,沒有一滴飛濺。
水波平復,池子邊趴著一個……
美男魚?
差評!
宮主再三確認,那傢伙上身是人,下身是魚,在西方世界叫美人魚,在東方傳奇裡叫鮫人,長得和傳說裡一樣好看,只可惜,喉結、平胸外加腹肌,明白無誤的美男魚。
現實世界總是和幻想不一樣啊。
美男魚趴在池邊甩著尾巴,慢悠悠地說:「各位都是第一次來上幻術課,我是你們的魚道師。」
這名字取得太不走心了!宮主剛想著,就見有弟子恭恭敬敬行禮問道:「請問道師名諱?」
美男魚道師翻了個身,然後說:「一念起、一念破,一念虛幻,一念成真。你喊了我的名字又能怎麼樣,就是喊了我本人嗎?」
說著,弟子中傳來一片驚呼,因為他們忽然看見道師正在他們中間甩尾巴,左右兩個弟子還被甩了一身的水。
坐在弟子中間的魚道師說:「所以名字一點都不重要啊。」
宮主不由得點頭戳系統:「對,一點都不重要!」
然後還在水池裡那個接話道:「我看你們當中沒有水族,對於水族來說,海市蜃樓見得多了,幻術就學得好,只可惜你們大多都是人族,但是既然人修能夠成為十洲三島勢力最大的種族,我相信你們也能學好幻術。」
坐在臺階上鮫人身邊的一個女弟子忍不住好奇,偷偷摸了一把鮫人胳膊上的魚鰭,然後驚訝地叫起來:「天啊道師,這個才是真的您嗎?」
臺階上的魚道師回頭說:「有的人修覺得幻術就是變戲法……對,那邊那個男孩你說得對,就是穹山劍宗那些只能和劍過一輩子的萬年光棍,一點見識都沒有……但是我要說,幻術到了極致,就成了真實。」
第一堂課從最簡單的開始練習,就是剛才鮫人使用的那一招——變出一個虛幻的自己。海市蜃樓,最開始是深海中的蜃妖噴出的幻煙,在海水水面經陽光折射,產生了迷惑人心智的幻境,所以為了讓小弟子們學習方便,天宮特意引了西海的水,請來海裡的鮫人術士上課,但是對大部分人類道者來說,還是很有難度。
即使借助著海水水汽,第一堂課就成功的弟子也少得可憐,滿場算下來,玉京那位少主是最先成功的,雖然他的幻身透明得好像一吹就散,魚道師還是毫不吝嗇地誇獎了他,並且獎勵他一顆鮫人的珍珠,第二個成功的是曲傾,但是只算成功一半,因為她的幻身只有一顆頭,看著怪嚇人的,於是魚道師就給了她半粒珍珠做獎品。
有些一直成功不了的弟子憋得臉都紅了,還是乾巴巴一個人站在地上跺腳,不由得抱怨:「學這個有什麼用,我又不是蜃!」
魚道師貝殼狀的耳朵抖了一下,甩甩尾巴,用尾巴尖指著那個說話的弟子:「看看,這就是目光短淺的典型代表,學這個不是讓你成為幻術大師,製造幻境的話,我們沒有人能比過千歲的老蜃精,但以後你遊歷天下,一不小心撞上一個幻境,總不能掙脫都掙不出來吧,那天宮的招牌不是白白給你砸了?」
他說著,那弟子忽然對著空氣狂流口水,還大喊著:「哇,燒雞,好大一隻,十幾米高!這麼大的雞腿得啃一年哇!」
教室裡哄堂大笑。
作者有話要說: 啊,平靜美好的校園時光多麼難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