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妖怪嗎(上)
姚懷林瞪了沈長安一眼,去你爺爺的孤家寡人, 來這麼多人, 不知道還以為他們這裡出什麼事,他笑著解釋:“是這樣的, 有些小疑問需要沈先生來配合調查,現在事情已經查清楚, 與沈先生沒有什麼關係。”
道年微微頷首,對沈長安道:“我們回去。”
剛才光注意道年去了,沒有發現屋子裡擠了這麼多人, 沈長安看了看西裝革履的律師團, 低頭在道年耳邊小聲道:“這……都是你帶來的人啊?”
“嗯。”道年知道年輕人類最好面子, 長安被帶到警察局, 心裡跟面上肯定都有些過不去,他多帶些律師過來, 面子裡子都能保住了。
沈長安發現姚懷林在偷偷瞪他,覺得這個場面有些尷尬, 他乾咳一聲:“其實沒必要這麼麻煩, 只需要簽幾個字就行。”
“你的事, 不麻煩。”
沈長安心頭一震,抿著唇沒有說話。
“要籤的文件在哪?”道年看向姚懷林。
姚懷林把需要籤的文件交給律師,律師又雙手呈到道年手裡,道年拿起筆即將簽字的時候, 律師小聲道:“先生,這種事我們代理律師來就可以了。”
道年看著最後一欄的家屬(代理人)簽字, 伸出手:“不必。”
律師看了沈長安一眼,把筆遞到了道年手中。
道年。
剛勁有力的兩個字落在紙上的時候,警察局外忽然狂風大作,把警局的大門與窗戶吹得咔嗒作響。
幾張打印紙朝道年飛過來,被沈長安一把抓住,他朝風吹來的方向站了站,幫道年擋住了風。
狂風沒有停,雷電也跟著下來了,天空中翻滾的雷雲,像是發怒的神龍,誓要把天地撕開。
“這破天氣!”姚懷林按住差點被風吹走的警帽,走到窗戶邊把窗戶關緊,就看到一道雷劈在窗戶外,唬得他不自覺往後仰了仰:“我的個賊老天,這什麼天氣。”
律師團默默看向道年,這事兒跟天沒關係。
道年彷彿沒有聽到窗外的動靜,他緊緊捏著手中這份文件,把筆放回律師手裡:“填好了。”
咔嗒嗒。
防雷電的窗櫺被狂風吹得直響,呼嘯的寒風似乎用盡力氣想要鑽進小小的警察局裡,可是卻沒有辦法。
把文件交到姚懷林手裡時,道年扭頭看向窗外,忽然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連幽深的雙眼中,都染上了一層笑意。
沈長安幾乎沒有見過道年開心的笑容,見他忽然笑得這麼好看,腦子有些犯暈:“道年,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風。”道年右手食指在輪椅上輕輕一點,一道人類肉眼無法看到的屏障落在了警察局四周,“以為自己有團天滅地,捲土重來的力量,實際連警察局的窗戶都吹不開。”
“哈?”沈長安覺得自己智商還是很正常的,但是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智商有些著急。
“有些事,只要開了場,結局就不一定能按照計劃來。”道年漸漸收起笑容,仰頭看向沈長安,“長安,你說是不是?”
沈長安點頭:“你說得對。”
你是我好哥們,只要不殺人放火違法亂紀,當然說啥都對。
屋外的狂風忽然停了下來,沈長安看向窗外,一道閃電剛好劈了下來,差點亮瞎他的眼睛。
“低頭。”
沈長安乖乖低下了頭。
一隻微涼的手掌輕輕蒙住了他的雙眼。
“不要看這些玩意兒,對視力不好。”
姚懷林把沈長安跟他那個朋友簽好的文件放進文件盒裡,轉頭見沈長安彎著腰,他朋友正遮住他的雙眼,兩張臉的距離不到十厘米,怎麼看怎麼… …親密。
他抹了一把臉,難道是因為前段時間辦了件與同性戀愛有關的案子,所以他現在看什麼都gay裡gay氣?
雷電很快像狂風一樣消失了,道年鬆開遮住沈長安雙眼的手:“走,我們回去。”
沈長安扭了扭彎得有些酸的腰,對道年道:“等我,我跟姚懷林打聲招呼。”
見沈長安朝自己走過來,姚懷林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往旁邊過道裡一拉,小聲罵道:“沈長安,這就是你給我老子說的孤家寡人?”
“有句話叫關心則亂,我這哥們也是擔心我吃虧,才帶這麼多律師過來。”沈長安不好意思地乾咳一聲,“除了人多了點以外,他也沒做什麼過分的舉動嘛。”
“老子真是信了你的邪。”姚懷林假意捶了他一拳,“你這朋友看起來不簡單,你上哪兒抱的大腿子?”
“從超市門口撿來的。”沈長安揉了揉有些餓的肚子,“事情辦完了沒有,我要回去吃飯呢。”
“屁,老子信了你的鬼話。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上輩子是豬變的嗎?”姚懷林拿他沒辦法,“以後做事長點腦子,別見了鬼也不知道。”
“什麼鬼不鬼的?我看到的,都是善良的人。”沈長安把手揣進外套口袋裡,對姚懷林笑了笑,“行了,我走啦。”
“走吧走吧。”姚懷林擺了擺手,“希望以後我辦案子的時候,不要再看到你了。”免得看到一堆律師,讓他心肌梗塞。
“那可真難,只要與我們民服部門有關的,我都有可能過來。”沈長安笑瞇瞇應了一句,“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哦,姚隊。”
“滾!”姚懷林抬腿就要踢,沈長安扭身跑了出去。
看著沈長安歡樂地跑向朋友,姚懷林笑罵道:“這混蛋玩意兒分明是想氣死我。”
不過幸好有人來接他回去,這麼冷的天,誰想孤零零來,又孤零零的去呢。
沈長安跟道年一起離開警察局後,他看向離他們最近的律師:“今天的事情麻煩各位了。”
“沈先生客氣了。”律師笑著道,“能為您跟先生做事,是我們的榮幸。這是在下的名片,以後您如果需要法律援助,隨時都可以找我。”
“多謝。”沈長安接過名片,上面只有對方的姓名與聯繫方式,並沒有家庭住址,也沒有工作室的名字。
難道他們都是道年的私人律師?
沈長安沒有多問,他把名片收下:“我叫沈長安,謝先生以後叫我名字就行。”
“沈先生大名如雷貫耳,在下早已聽聞。”謝治與沈長安握了握手,“期待下次還能為您服務。”
沈長安:“……”
他很出名嗎?
送走這些律師,沈長安跟道年坐進車裡,他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
“道年,你吃午飯了沒?”沈長安拿小眼神偷偷瞥道年。
“沒。”道年閉著眼,一副做完剛才那些事,好像很累的模樣。沈長安趕緊狗腿地拉起毛毯給他蓋上。
“我看對面有賣烤紅薯的,要不我們買兩個嚐嚐。”
“嗯。”
沈長安讓司機把車停到路邊,快步跑到街的對面,挑了兩個烤好的紅薯跑回來,一頭扎進車裡:“最近天兒是越來越冷了。”
他以前住的地方有暖氣,室外溫度雖然低,但是大多時間都待在屋內,所以並沒有覺得怎樣。沒想到梧明市的冬天這麼冷,冷意直往骨頭縫裡鑽,這幾天還在十度左右,他不敢想像,等到了零度左右的時候,這座城市會冷成什麼樣子。
撕開烤紅薯的皮,沈長安把紅薯與勺子塞到道年手裡:“先嚐嚐甜不甜。”
道年吃了一口,面無表情道:“不甜。”
“老闆還跟說我不甜不要錢,我又被騙了?”沈長安不死心地扒開剩下的那個紅薯,用勺子舀來吃了一口,“我這個甜,咱們換。”
道年看著沈長安把甜的紅薯換到自己手裡:“不想動,累。”
沈長安:“……”
懶成這樣,幸好道年有錢,如果沒錢恐怕要被餓死了。
他嘆口氣,一邊餵道年吃飯,一邊時不時給自己塞一口。他年紀輕輕,似乎已經提前過上了給孩子餵飯的生活。
整個車廂被紅薯的甜香包圍,沈長安給道年細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不過他隱瞞了老人死亡時間在他拿根雕前這件事,只說老人死前見過他,所以警方才會帶他回去問話。
“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一輩子的堅持值不值。”沈長安咬著勺子,語氣裡沒有平日的歡快,“也許離開世間的時候,根本沒有人在意那份堅持。”
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總是喜歡幫助他人,也許並不是他有善良得沒有瑕疵的美德,而是只有幫助他人,才讓他有種被這個世界需要,被這個世界在乎的感覺。
如果沒有這些,他就是這個世界可有可無的存在。
道年看沈長安:“也許對於當事人而言,堅持過就是一份完美的答卷。你不是他,所以無法用自身角度去揣測他的想法,而他也不是你,他的命運也不會成為你的命運。”
沈長安看著道年,吃了口紅薯,忽然就笑了。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的值與不值,是趙叔做的美食不夠好吃,還是工作太無聊,又或是遊戲不夠好玩?
“你說得有道理。”沈長安又連吃了幾口紅薯,“人嘛,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可能。”
道年盯著沈長安看了很久。
沈長安朝他咧嘴一笑:“怎麼,是不是被我這段有哲理的話震驚了?”
“不。”道年冷漠無情道,“我只是在用眼神提醒你,你吃了我的紅薯。”
沈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