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保佑(上)
“你們人手不足,我們部門過來幫著維持現場秩序啊。”沈長安脫下身上的外套, 扔到姚懷林懷裡:“哥們, 幫我拿著衣服。”
“你幹什麼?”姚懷林把外套扔到一邊,“這邊有些危險, 你別過來。”
“我不過來也沒辦法。”沈長安慢條斯理地捲起袖子,轉頭問嚇得面無人色的校長, “貴校廣播室在哪棟教學樓?”
“在、在科學實驗樓。”校長腦子裡嗡嗡作響,想的全是那幾個被挾持的小孩子,沈長安問什麼就答什麼, 連他的身份都沒有問。
“科學實驗樓……”沈長安往四周看了看, 發現實驗樓離這邊並不遠, “幾樓?”
“五樓, 最左邊的那個房間。”
五樓?
沈長安瞇眼看向實驗樓五樓,從他們這個角度, 只能看到五樓最左邊房間的小角,但他可以肯定, 歹徒肯定把操場的混亂看得一清二楚, 說不定還帶著幾分快意。
家長與警察越緊張與焦急, 他就越開心,因為他掌握了主動權。
可是沈長安並不想慣著這種人。
他單手一撐,翻身滾過擋在前面的警車,快速找著掩避物, 跑進了實驗樓大門。
“沈長安!”姚懷林站起身,面色大變道, “你不要亂來。”
警方這邊的人也驚呆了,誰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變故。不論跑進去的這個人是誰,犯罪分子毫無人性,他進去以後,不僅自己有危險,而且還有可能激怒犯罪分子,連帶著幾個孩子也會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特別行動隊的隊長神情凝重地看著沈長安離開的方向,對副手道:“你看出來了沒有?”
副手點點頭:“他找掩避物的動作很熟練,看起來像是受過比較專業的訓練。”
雖然熟練,但還不如特種隊隊員乾淨利落,像是經過快速系統的訓練,但沒有長年累月的練習。
這樣的情況,很像是……
“難道他就是犯罪分子要找的人?”副將心頭大駭,犯罪分子一心與“天佑”同歸於盡,他現在過去,豈不是送死?
隊長也想到了這點,他大步走到剛才與沈長安有過交流的姚懷林面前:“剛才的那個年輕人,是你的朋友?”
“我沒有這麼蠢的朋友。”姚懷林又急又擔心,咬牙切齒地回道,“他是民服部門的職員。”
“他是梧明市的人?”
“不是。”戴著假髮的杜仲海走了過來,“他是半年前,從帝都調任過來的。”
“帝都調任……”原本只有三成的猜測,現在變成了八成,隊長對杜仲海道,“你放心,我們會盡量保證這位同志的安全。”
“唉。”杜仲海脫下厚厚的外套,從毛衣裡面拽出一把桃木劍,一個八卦鏡,還有一袋子符紙,“我金盆洗手近十年,今天只能露一手了。”
寒風吹來,一張符紙被吹起來,拍在了隊長臉上。
隊長伸手揭下臉上的黃符:“……”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還沒來得及問,就見這個微胖中老年男人拽下腦袋上的假髮,靈活地原地一躍,竟然直接跳過警車,三步兩躥進了實驗大樓。
姚懷林:!
他怎麼不知道,民服部門那個整天抱著保溫杯,說啥都是好好好的主任,還有這麼牛逼的身手?
還沒來得及喊一句“牛逼”,他就感覺到身後刮起一股風,剛偏過頭,就看到民服部門那個喜歡燙各種捲髮的副主任,脫了一雙高跟鞋,就衝進了實驗大樓。
速度快得讓眾多年輕男士汗顏。
行動隊的隊長有些懷疑,他們跟民服部門的職責是不是調了個兒?
就在他準備下令尋機會衝進實驗大樓時,就收到了上級的命令,說是讓他們全權配合民服部門的工作,不要輕舉妄動?
隊長:? ? ?
梧明市的民服部門,究竟是個神奇部門?
隨便一個職員是摧毀犯罪團伙的重要人員,主任與副主任……是大隱隱於市的武林高手?
他扭頭看向姚懷林,姚懷林連忙搖頭。
他什麼都不知道。
原本緊張的氣氛,因為民服部門的出現,忽然變得有些莫名尷尬。尤其是曾經在私底下嘲笑過民服部門是養老部門的人,現在感覺自己臉頰火辣辣的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跟姚懷林相熟的警察靠近姚懷林,“我怎麼覺得民服部門的這些人,奇奇怪怪的?”
姚懷林沒有理會他,他看著實驗大樓五樓皺起了眉。
空蕩蕩的實驗大樓,安靜得有些詭異。安全通道提示燈散發幽幽綠光,沈長安爬到三樓的時候,反射性地往旁邊一躲,一枚子彈擦著他的臉頰,打進了旁邊的牆裡。
“躲在黑暗角落裡放冷槍,小心別摔斷了腿。”沈長安往旁邊躲了兩步,話音剛落,就聽到咔嚓一聲,樓上滾下一個戴著頭套的男人,他連慘叫的機會都沒有,就跌斷了脖子。
沈長安:“……”
他彎腰撿起掉在腳邊的槍,對著躺在地上的人,補了兩槍。
補完以後,就看到旁邊忽然開了一扇鐵門,手持哭喪棒的白無常從門裡鑽了出來。
兩人四目相對,白無常扭頭就往門後走:“不好意思,打擾了。”
“等等。”沈長安趕緊叫住他,“您是……白無常大人?”
“不敢受您的敬稱,先生叫我白無常就好。”白無常又退了回來,他看了眼地上的屍首,又看了眼沈長安手裡的武器,趕緊道,“此人十惡不赦,請先生放心,地府一定會嚴厲地懲罰他。”
說完,他解下纏在哭喪棒上的勾魂鏈,乾脆利落地把對方魂魄勾了出來:“此人惡行累累,所以才由下官親自來捉拿。”
被勾魂的歹徒痛苦得哀嚎,可是生前壞事做盡的他,在白無常手裡就像是個被隨意磋磨的小雞仔,毫無反抗之力。
“做下這麼多壞事,就該知道會有報應。”沈長安抬腳對歹徒踹了幾下,他渾身都是功德金光,光是站在這裡,都是對歹徒魂魄的折磨,更別說讓沈長安踹。
頓時痛苦哀嚎,連魂魄都輕了些許。
追著過來的杜仲海與高淑娟齊齊打了個寒顫,這聲音不像是沈長安的,難道是歹徒的?
這要痛成什麼樣子,才能叫得這麼慘?
杜仲海回頭看了眼跟多來的高淑娟,眼神有些滄桑:“我們過來,是不是有些多餘?”
高淑娟:“……”
“求求你,饒了我吧。”連死都不怕的歹徒,此時是真的怕了,他無法形容這種痛是什麼感覺,就像是靈魂深處被折磨,讓他整個人都要炸開。
“被你們害死的那些人,也求過你,你饒過他們嗎?”沈長安又踹了幾腳,眼看這個歹徒即將魂飛魄散,才停止動作,“你們一共有幾個人?”
“我們整個組織被你們打散,下線也全部被你們消滅,還有什麼人?”被白無常拖著的歹徒奄奄一息,這個時候看向沈長安的眼神已經沒有憤怒與怨恨,只剩下恐懼,“我們四人好不容易逃出來,費盡一切打聽到天佑可能被調職到梧明市……”
說到這,歹徒恐懼的眼神中,出現了幾分疲憊。
“沒想到現在安檢這麼嚴格,我們好不容易混進梧明市,有用的武器都帶不進來,要不然怎麼會靠自己做炸彈?”
國內的犯罪分子生活實在太艱難了,他們好不容易做了一個定時炸彈,剛混進大廣場放下,就被戴著紅袖章的大媽發現,非說他們亂扔垃圾,被罰了兩百塊錢。
去公交車上,又被小偷發現了,那個小偷還他媽挺有正義感,跑去派出所舉報了,害得他們四個兄弟,折進去了一個。
他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在學校附近待了幾天,找到那些逃課學生爬牆的黃金位置後,才摸索進了這所學校。
結果這所學校的學生還他媽挺愛學習,下課時間都埋頭看書做作業,他們連混進教室放東西的機會都沒有。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課間操的機會,結果他們待的那層教學樓是高三班,都不做課間操,他們又折騰了好幾遍,才找到一間高二的教室。
哪知道網上買的製作材料是劣質產品,不僅定時不准,威力也不夠,別說炸死人,就連炸得缺胳膊斷腿都沒做到。
可恥的奸商害人!
“所以……除了你,樓上還有三個人?”
“只有兩個。”
“嗯?”
“有一個前幾天因為在公交車上攜帶可疑物品,已經被抓了。”死都死了,為了少受一點折磨,這個歹徒把事情交代得很利落。
連鬼差都要給面子的人,他得罪不起。
可憐他活了半輩子,天不怕地不怕,死了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有鬼。
臨被白無常拖進地獄前,歹徒扒著大門,問沈長安:“你的代號為天佑,是不是因為有老天保佑?”
沈長安踩在樓梯上,回頭看歹徒:“我就不告訴你,憋死你。”
歹徒:“……”
大門關上,他墜入無間地獄中,四周全是痛苦的哀嚎聲。
他隱隱聽到一個威嚴的聲音對他道:“罪不可赦,判十八層極刑,千年後方可投胎……”
十八層極刑……
他很小很小的時候,曾聽老人說過,人生前若是做了太多惡事,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受盡各種刑罰。
可他從未當真。
早知有今日……
早知有今日……
沈長安踏上五樓時,身邊忽然多了個身影,他扭頭看向來人:“來啦?”
“嗯。”道年聞到沈長安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但是他身上的功德金光,卻仍舊耀眼無比。
“樓下好像有人跟了過來,”沈長安並不想暴露道年天道的身份,給他惹來太多麻煩,“你要不要隱身?”
“不用。”道年握住沈長安的手,“你的代號叫天佑?”
沈長安:“……”
“看來我們注定有緣。”道年勾起唇角,“我這是保佑我的信眾,有錯嗎?”
沈長安:“……”
“我們走吧。”道年邁著步子,大大方方地朝前走,彷彿帶著沈長安在逛商場,一切都是紙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