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哄誰?
“大人,請留步!”
“大人, 前方是我獸妖族神殿……”
“大人……”眾妖顫栗地匍匐在地, 他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天道大人帶著怒火降臨, 便是他們獸妖族犯下滔天大禍的預兆。
“大人。”幾位獸妖族長老匆匆從神殿中走出,見到立在空中一言不發地道年, 齊齊跪了下去:“不知我族犯下何罪,竟惹得大人如此震怒? ”
道年沒有理會他們,伸手拂過神殿上空, 一道銀色的光飛到道年手中。
白澤角。
白澤知天地, 斷陰陽, 渾身是寶, 若是用它的角來遮蔽一時的天機,再合適不過。然而白澤是聖潔的神獸, 給生靈帶來福澤,天底下有哪個生靈, 能狠心到拿白澤的角來做這種事?
“那是……”獸妖族長老們看清道年手裡拿著的東西是什麼以後, 面色煞白。他們獸妖族, 時代供奉麒麟、白澤等神獸,不敢有半點褻瀆之意,為什麼大人會在神殿中,發現被邪氣污染的白澤角?
“前幾日此處天機被隱蔽。”道年把已經失去聖潔光芒的白澤角扔到獸妖族長老面前, 長老們顫抖著手捧著這隻角,老淚縱橫。
他們到底是修行多年的老妖怪, 自然能看出白澤角上有邪氣繚繞。
“是誰……是誰……”狐長老雙目赤紅,扭頭看著其他長老,似乎想從他們身上找到答案,可是這些長老如他一般,既驚惶又悲傷。
白澤乃是天地神獸,不僅守護著他們獸妖族,也守護者天下。即使後來白澤隕落,獸妖族也仍舊堅持祭祀白澤神獸,期盼它有神魂重聚的那一日。
可是這個被污染的白澤角,猶如迎頭棒喝,把他們所有的希望都擊得粉碎。
“這幾日,可有人看到胡明?”不知是誰問了一句。
“胡明,不是一直在洞府中?”
“去查。”
道年看著獸妖族亂作一團,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彷彿在看一場可悲又可笑的鬧劇。
“從今日起的五十年內,獸妖族再無小妖可開靈智。”道年緩緩開口,“為惡者,終將付出代價。”
“請上天開恩。”
“大人,獸妖族本已勢弱,若五十年內無一後輩能開靈智,我獸妖族日後該怎麼辦?”
“有因必有果。”道年的目光在眾妖身上掃過,“你們中有妖犯下大錯,只能釀造出惡果,無需求我。”
獸妖族頓時嚎哭不止,彷彿他們已經失去了全部未來。
“長老,胡明不在洞府中,他失踪了。”
“難道是他……”
“不可能。”狐長老道,“胡明脾氣雖然驕縱,但絕對做不出損害全族的事。我知道你們現在心緒難平,急需一個發洩怒火的對象,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胡明他……”
狐長老嗓音抖得厲害:“胡明他或許,已經被真正的幕後兇手給害了。”
豬長老偷偷抬頭,不小心對上天道大人幽深的雙眼,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彷彿早已經看透了世間所有,他不出聲不是因為不知道,而是知道得太清楚。
一時間,他腦子裡紛亂成一團,把腦袋深深埋了下去,不敢再抬頭,更不敢跟那雙眼睛對視,
他怕自己心中所有的想法與醜惡,都暴怒在天道眼前。
也許高人說得對,沈長安,必須死。
只有沈長安死了,天道才無心再插手他們獸妖族的事。
“沈先生,這家酒店的飯菜特別美味,要不我們吃過後,再回去?”開車經過一家酒店時,苟誠想起掌勺的是自己幾百年的好友,忍不住想讓他在沈長安面前露個臉。
沈長安搖頭拒絕:“我想先回去。”
“為何?”
“我的朋友還在等我回去吃飯。”
做天道大人跟前的紅人也不容易,不管做什麼事,都要把天道大人排在第一位。苟誠理解地點了點頭:“那我現在就送您回去。”
“麻煩你了。”
“這是我的榮幸。”要不是因為人類最喜歡的動物是狗,這個差事差點還輪不上他呢,雖然昨天晚上他跟貓妖為“人類更喜歡貓還是狗”這個問題打了一架,但他還是憑藉著養狗的歷史記載時間長,他的相貌討喜,贏得了最終的勝利。
沈長安回去的時候,趙叔已經做好了飯菜,可是道年不在家。
“道年呢?”沈長安見神荼、趙叔、劉茅他們都在,唯獨道年一人不在,當下就急了,帝都車多人多,道路又復雜,道年獨自出門出了事怎麼辦?
“沈先生,你不要著急,先生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怎麼能不著急,他在外面被人欺負了怎麼辦?”沈長安轉身就往門外走,“你們肚子餓了就先吃,我去接他回來。”
看著沈長安匆匆離去的背影,劉茅沉默片刻,扭頭看神荼:“先生把他的輪椅帶上了嗎?”
神荼:“……”
劉茅嘆息:“如果讓沈先生知道,先生不是因為腿上有殘疾,而是因為懶才坐在輪椅上,你覺得……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神荼默默用神識給道年傳了一道信過去,這個如果他不太敢去想。
沈長安給道年打電話,可是打不通,不知道是手機沒有信號,還是沒電關了機。他心裡有些著急,拿著手機不停地撥,抬頭見苟誠還沒有走,拉開車門坐了進去:“苟先生,可能還要麻煩你一下,道年到現在還沒回來,我有些不放心他,你能不能陪我去找一找他?”
“您要……找誰?”身為一個聽力出眾的種族,苟誠竟然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沈長安這個人類,竟然擔心天道出門受欺負,一會兒沒看到人,就要出去找?
狗活的年齡大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也能遇上了。
“好。”身為一隻狗,忠實聽話才是最重要的,管他這種行為有多奇葩呢?
車剛開出園林大門,沈長安就看到道年乘坐著輪椅,出現在街頭轉角處,他拉開車門大步跑下去,氣喘吁籲地來到道年面前:“你去哪兒了?”
道年見沈長安臉頰有些紅:“出去轉轉。”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單獨出門。手機半天也打不通,你來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了事怎麼辦?”沈長安注意到道年褲腿上有灰,音調低了些,“這是怎麼回事,摔了,疼不疼?”
道年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褲腿,這是剛才不小心在花壇邊蹭上的。但是真相到了嘴邊,他沒有說,而是低頭小聲道:“疼。”
“知道疼就好!”沈長安又是氣,又是心疼,彎腰隔著褲腿捏了捏道年的腿,“這樣捏著,骨頭疼嗎?”
“不疼。”
“幸好沒傷到骨頭。”沈長安微微鬆了口氣,十一月的帝都戶外只有三四度左右,沈長安脫下身上的羽絨服外套,搭在道年身上,無奈嘆氣道,“回去給你擦點藥,好不好?”
見長安終於不對自己發脾氣,道年當然乖乖說好。
沈長安推著輪椅走過街道,見道年低著頭不說話。忽然又有些後悔,也許道年並不想處處被人當做殘疾人照顧,才想著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他難得願意主動出門,自己卻因為一時找不到他發脾氣……
“道年,對不起。”過了街道,把道年推進園林後,沈長安蹲在道年面前,“我剛才不該對你發脾氣,其實你沒有錯,是我錯了。”
見沈長安這樣,道年反而有些手足無措:“你只是關心我……”
“以關心的名義,處處對你的行為加以限制,這不叫關心。”沈長安把額頭抵在道年的膝蓋上,“對不起……”
“你怎麼了?”道年伸手輕輕摸著青年腦袋上的發旋儿,“我沒有怪你,反而……很開心,我知道你是害怕我出事。”
沈長安知道自己怎麼了,他是害怕,害怕道年像爸爸媽媽那樣,在他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忽然有人告訴他,你最好的朋友出事了,沒了。
“長安,我不會有事的。”道年輕輕地摩挲著沈長安的發頂,冷靜無情的眼中,有情緒浮動,“我會活得比你更長,可以陪你到死亡。”
“嗯。”沈長安把頭埋在道年的膝蓋上不想起來,他這麼大個人,鬧情緒了還要道年來哄,沒臉見人了。
“你以後獨自出門的時候,提前告訴我一聲,盡量保持手機暢通好不好?”沈長安臉紅紅地抬起頭,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出門在外,保持手機暢通,是對親友負責的表現。”
“好。”面對沈長安那張泛紅的臉,道年什麼都可以說好。
“那我們回去給你受傷的地方上藥,”沈長安把外套給道年裹好,“上完藥就吃飯,趙叔做了一大桌子菜,就等著你回去吃呢。”
“嗯。”
“其實道年你很厲害,一個人出去逛了這麼久,我到了陌生地方,都不敢像你這麼逛呢。”
“哦。”道年假裝聽不出這是“哄孩子似”的鼓勵方法。
“我已經跟安全部門交代完工作,以後繼續留在梧明市上班。”
“嗯。”梧明市好,靈氣足又清靜。
“我今天……”沈長安腳步頓了頓,“我今天看到了很多爸爸的照片。”
“可以給我看看嗎?”道年揉著腳,似乎那裡又疼了起來。
“可以。”沈長安已經無暇傷感了,他抓住道年的手,“受了傷的地方不要亂揉,免得受到二次傷害。不行,等下我們還是叫個醫生過來,給你看看吧。”
“行。”道年仍舊點頭,乖乖把手縮了回去,沒有再揉受傷的地方。
站在園林大門口,從頭至尾一直在場,卻毫存在感的苟誠,沉默地看著兩人之間的互動,覺得自己不僅耳朵出了問題,連狗眼睛也瞎了。
第一次看到敢這麼吼天道,吼完還要天道大人哄一哄才開心的人。
沈長安,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