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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望舒在「鬆柏堂」養了幾天, 等傷勢好些, 才讓人去告訴葉老將軍、葉老太太……兩位元老人一聽說情況, 慌張著來顧宅看他。
陽光甚好, 新荷坐在顧望舒的旁邊繡孩子的肚兜。她針線活做的很快, 大紅的肚兜已經好了,這會正繡梅花枝呢。
「……身體可好些了?」葉老太太在桃枝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進書房。
新荷起身扶著她坐在圈椅上。
顧望舒笑道:「已經無礙了,外祖母不必擔心。」
葉老太太見外孫一臉的蒼白, 忙讓丫頭把帶的人參、燕窩拿出來, 交待新荷給他熬湯喝。
新荷一一答應了。
葉老將軍在書房轉了兩圈,誇讚道:「精忠報國。舒哥兒做的很好。」
新荷小臉一僵,微側過頭。
顧望舒隨意和外祖父聊天。如他所料,這幾天來看望他的官員還真不少, 絡繹不絕的。只是趙章德遲遲未來……倒也沉得住氣。
又過了幾天,顧望舒能下地了。新荷便時常陪他在院子裡閒走。四叔最近都不用去內閣,她心裡也舒緩些。天天起早貪黑的, 總感覺他太累了,需要時間來好好歇一段。
「夫人, 午膳擺在哪裡?」碧水見兩人攜手從遊廊上過來, 屈身行禮,問道。
「擺在廡廊下吧,春風柔和的, 也舒適。」新荷微笑著去看四叔:「可以嗎?」
顧望舒點頭, 揉揉她的額發, 寵溺道:「都聽荷兒的。」
芹菜嗆花生米,白菜豆腐,木樨炒雞蛋,清蒸黃魚,冬瓜排骨湯等擺滿了紫檀木圓桌。都是清淡易消化的吃食。
新荷親自舀了湯放到四叔的面前,道:「吃飯前,先喝口湯吧。」
顧望舒拉著她的手讓她坐下:「你好好吃飯,不用照顧我。」這次受傷後,小妻子就不肯讓他服侍用膳了……難得她乖巧,青菜也是一點沒剩。就是嚼了半天才肯咽下去,還是不大情願的。
幾個大丫頭都站的遠遠的,主子用膳時不喜人靠前,她們都知道。
新荷夾筷黃魚,細緻地挑了刺,笑盈盈地放到顧望舒面前的碟碗裡,「四叔,多吃點魚,有營養。」
「荷兒。」顧望舒俊眉皺起:「……你不用服侍我用膳。」
新荷別過眼深吸了口氣,好久:「我想知道,你服侍我用膳時候的心情。」
顧望舒說不清楚心裡是什麼感覺,好像養的貓崽子終於熟悉了,要反過來照顧他了……即便照顧不好,她也肯用心了。他夾起黃魚,吃了,鼻尖有些酸。
「……荷兒,謝謝你。」顧望舒伸手把她抱在懷裡:「你懷著孩兒呢,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見她低頭不說話,又哄道:「要不,等孩兒出生後,你日日服侍我用膳,好不好?」
新荷這才笑了,見丫頭們都離得遠,便快速親了親顧望舒的右臉頰。
顧望舒眼眸一深,還呆愣著……小妻子卻仗著他受傷不便,已經坐回原位了。
他磨了磨牙。
兩人說著話,雲朵近前來稟報,說三少爺葉辰宇和八小姐葉辰月過來看顧望舒了。新荷坐正了,等他兄妹倆過來。
雲玲見兩人的午膳用好了,和丫頭們一起,把飯菜撤了。
葉辰宇牽著小小的葉辰月,身後跟了兩個丫頭,過來了。
「給二表哥、二表嫂請安。」葉辰月屈身行禮,從丫頭手裡接過三層紅色攢盒,放到圓桌上,說道:「聽父親說,二表哥受傷了,月姐兒來看看您。這些都是月姐兒最喜歡吃的。上次母親讓我學女紅,被細針紮了手,吃過桃肉就不疼了……」
新荷笑著摸摸她的丫髻,誇讚道:「月姐兒真乖,謝謝你。」葉辰月是葉瑾澤的小女兒,估計是聽大人們談論時,知道了四叔受傷的事情。才八歲的小姑娘,就如此懂事,二舅母林氏教養的很好。
葉辰月聽到誇獎高興起來,她看了一眼顧望舒:「二表哥不喜歡嗎?」
顧望舒打開攢盒——裡面都是梅幹,桃肉,栗,棗,瓜仁等一系列的東西。是小孩子的零嘴。
他捏起一塊梅幹放到嘴裡,真酸啊,差點要吐出來……
「很好吃。我很喜歡。」顧望舒的表情有點不自然。
葉辰宇哈哈大笑,他捏了捏葉辰月肉乎乎的小臉蛋,一點世家公子的形象都沒有了。
新荷知道他在笑什麼,又怕葉辰月不高興,便拉著她的手和她說話,「月姐兒,你的珍珠發箍真好看,還是粉色的呢。」
小姑娘都喜歡被人誇,葉辰月很快被她吸引了心神,津津有味的和她說起粉色發箍的來歷了。
葉辰宇看她們倆個頭挨著頭說的熱鬧,開口說道:「二表嫂挺有孩子緣的。」
顧望舒笑笑,向後靠在圈椅上,和他閒話家常。
不過一會的功夫,江慎過來請顧望舒說話。
顧望舒也不避諱,領著葉辰宇便進了書房。
「皇上派大理寺左少卿謝茄去查了行刺一事,已經有眉目了。說是看守北郊園林的一個趙姓護衛所為,他也不是有心的,那狼是他自小豢養的……當日人馬眾多,被驚著了……」江慎低聲道。
葉辰宇嘲諷地:「……被驚的時機還真是巧。」
顧望舒思慮一會,跟江慎說道:「你暗中去查一下謝茄和趙章德之間有沒有什麼關係……還有那個趙姓護衛,也一併查了。對了,那狼要找人好好地看守著,不許突然間死了。」這裡面疑竇重重,又事關行刺皇上,他不得不憂心。他甚至有種錯覺,這本來就是處心積慮針對他的一場死局,只是他命大而已。
江慎明白顧望舒的意思,他拱手後下去安排了。
雲朵端了牛乳粥和幾碟點心過來,有花果子油酥,鬆仁粽子糖,白糖梨酥。都是小孩子喜歡吃的。
新荷拿了花果子油酥遞給葉辰月。看她小口小口地吃,很喜歡的樣子。
「白糖梨酥裡面加了蜂蜜的,你待會也嘗嘗?」
葉辰月卻搖搖頭,問道:「二表嫂,我可以吃鬆仁粽子糖嗎?」
新荷笑著捏她的丫髻,答應道:「可以。」
這時候,周嚒嚒走過來,屈身行禮:「夫人,良鄉的周掌櫃領著他大兒子過來了。」
新荷「哦」了一聲,說道:「先領他們去花廳候著。」
周嚒嚒答應著退了下去,讓小丫頭先送些茶水去花廳。
「月姐兒自己先坐一會,喝些牛乳粥,待會我讓慧文陪你踢毽子,好不好?」新荷小聲和葉辰月商量,「二表嫂有些事情要去處理。」
跟著葉辰月的大丫頭屈身行禮,笑道:「二夫人只管去忙,我們會照看八小姐的。」
葉辰月也點頭讓新荷去忙,她不大會踢毽子,也不怎麼喜歡。
新荷讓雲朵從花廳的後門進去,躲在帷帳後面。這樣便能大致看下周弓的模樣,稱不稱心的也就有了底。
雲朵臉色通紅卻沒有拒絕。
新荷領著一眾丫頭、婆子進花廳時,周家父子已經到了。
周大元四十出頭,頭髮梳得很整齊,模樣憨厚,身穿嶄新的灰色短揭,能看出來對兒子婚事的用心程度。
周弓中等身材,湛藍色直綴,是清秀的書生長相。眼神也不四下張望,是個穩重的。
兩人見她進來,都跪下行禮。
新荷擺擺手,「起來吧,周掌櫃替我管理田莊,不必這麼客套。」說罷,讓人上點心來。
周大元原來是秦氏的陪房,現在又替大小姐辦事,也是忠心耿耿的,「夫人嚴重了,是您賞奴才一家吃飯……奴才知好歹的。」他從懷裡拿出帳本,遞給新荷,說道:「這是近一年的收入,夫人請過目。」
新荷掀開看了幾頁,每季度的收入都寫的很分明,條理也清楚,是認真做事的人。她笑道:「專程讓周掌櫃跑一趟,不只是田莊的事宜,也有別的……」
周大元起身應是。
「我有一個大丫頭,因服侍我耽誤了嫁人……模樣性格都是出眾的,想著大公子還沒成親,便有意撮合一下。你意下如何?」
「夫人客氣了,奴才一家都是願意的。」從周嚒嚒找人去良鄉打聽後,周大元也著意問了許多。知道雲朵姑娘模樣俊俏,做事利索,又是伺候夫人的人。這種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比鄉野裡小姐都養的好,也懂規矩。一家人商量過,也都同意了。
新荷笑著點頭,去問周弓:「周公子覺得如何?」
周弓臉皮薄,她這樣一問,便紅了臉。他剛要回答,就看見帷帳下面的荼白暗繡梅菊紋羅裙,心知那姑娘也在看她。裙子很潔淨,質地也好。既然繡了梅菊紋,想必也不是俗氣的。
周大元拽下大兒子的衣衫,頭上的汗水出來了。這孩子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在家徵詢他的意見時,他就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周弓反應過來,拱手行禮:「夫人,我是同意的。」
帷帳細微地動了一下,便再沒動靜了。
周大元長出了一口氣,他是真怕大兒子又固執起來。
新荷微微一笑:「好,那就算定下來了。你們回去找正經的媒人來提親、要好。」
「是,夫人。奴才一定辦理妥當。」周大元用袖子去擦汗。
新荷擺手讓周嚒嚒領他們下去用膳,這麼遠趕來了,讓他們歇歇再回去。
等人都走了,雲朵才從帷帳後出來。她臉色紅透了、很嬌豔。
新荷問了她兩句,見她羞的厲害,便明白這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