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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費的》第65章
第65章

  司寂怔怔地,眼眶紅了。他好容易才直視著沈洛深的眼,把責問的話說得七零八落:「憑什麼你自己不信就強迫我也不信?你憑什麼就覺得我跟他不可能?」

  那天沈洛深是被老安和左言抬到街上的。司寂和秦橋送根本不敢碰。被三三兩兩的人推擠著,聽著周圍零零碎碎的議論,司寂抓住胸口的衣服,拼命夠著頭,想看清他垂在一邊的臉。

 沈洛深哭了,滿臉的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暈倒了還能感覺傷口的疼。

  現在的沈洛深胳膊不能動,不能做出太誇張的動作,可偏偏渾身都長滿了刺。司寂梗著脖子繼續問:「你今天把話說清楚……你他媽到底什麼意思?!」

  這時包廂門被推開了,左言穿著運動外套和牛仔褲,愕然凝視著滿眼淚光的司寂和低頭髮笑的沈洛深。可那愕然很快就收了回去。

 司寂抹了把臉,猛然記起那天他和秦橋送坐在診所外面聊天,左言看到他們時,用的也是這副表情。麻木的,悲憫的,毫無暖意的。

  好像看透了這幾個人的未來,卻死活悶著不說,就等著它被印證的那一天。

  沈洛深慢悠悠放下酒瓶,對著左言招手,說你來啦,我家寶貝兒好像有話要跟你說。

 司寂呵呵笑著,說並沒有,沈洛深他騙人。

 沈洛深又靠到他身邊,摟住他的肩膀,說你看,現在你連笑都不那麼開心了。實話跟你說,我剛認識你時覺得你像個傻逼,每天不知道在高興什麼,沒事都能給自己找幾件事逗大家樂樂。

 後來我想,這傻逼真有意思,有那麼好的爹媽還天天亂來。我很嫉妒你,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好像明明跟你一樣出生在秋城,一起吃秋城的東西長大,走秋城的路吹秋城的風,但你擁有的我卻一輩子都得不到,我想不通,我到底哪裡比你差?

 高中那會兒我給你看GV,讓你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讓你跟方旭瑞那二逼談戀愛。我早就知道你們會分手,我還經常看見他和女同學一起親嘴開房,信嗎?我不告訴你,我就想看看知道真相你之後會怎麼樣。

 可你把他打了一頓,哭了幾天,就他媽沒事了……你怎麼就那麼傻呢?有時候我真想讓你過得跟我一樣悲慘,我一定開心死了。

  可你沒有。司寂身子前傾,抖著手想要抱住沈洛深,卻被他笨拙地躲開。

  話講得太多,沈洛深嘴唇嫣紅,臉上全是病態的灰敗:「後來我想,也許跟你在一起久了,我也能開心起來呢。就老老實實去你家吃飯,把你爹媽當成自己爹媽,裝得好像是那麼回事。但不行,時間太短了,不夠用啊。

  「後來,我去讀大學,碰到了秦橋送。」

  話到這裡戛然而止。司寂等他繼續說,他卻搖搖頭:「算了,跟你說這些幹嘛呢,反正你都當我放屁。」

  司寂腦子混沌成一團。

  「要走嗎?」

  左言適時地插話,冷漠而僵硬。司寂覺得臉上涼絲絲的,摸了摸,全是水。左言走過來,蹲下,掏出紙巾遞給他。

 看著他手背上熟悉的骨節和脈絡,司寂的眼淚流得更加洶湧。別哭了,左言說。

 司寂扯著嘴角辯解:「又不是我想哭,我跟你講過的,我一喝多,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左言一震,低頭,似乎不願面對這樣的他。又塞了一把紙巾到司寂手裡,左言拽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司寂猛地抽回手,啞聲說:「我想再陪陪老沈。」

  「不用陪,你們愛幹嘛幹嘛去,老子不管了。」

  沈洛深拿起話筒,盯著仍舊閃動的螢幕,唱起了正放著的一首粵語歌。可這歌他壓根不會,節奏跟不上,沒一個字唱到調上。

 左言坐到司寂身邊,兩人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幾秒後,司寂竄起來,說我去上廁所,把他們倆扔在了酒氣沖天的包廂裡。

  扶牆吐了幾口,可不想出去。沈洛深住院這半個多月他和左言都是在病房裡見,他顧著沈洛深,左言大概要勸誡秦橋送。

 兩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心照不宣,隔著病房門發現對方還安好時就已經鬆了口氣。生活其實鮮少有這種疾風驟雨樣的節奏,可當它真正來了,該發生的一樣都缺不了。

  沈洛深唱著唱著就睡了,司寂攙著他上車,和他一起軟到後座上。這半個月他鮮少打理自己,剛才在洗手間時才發現頭髮長了,鬍子忘了刮,眼圈青黑紅腫,自己都覺得慘不忍睹。

 他這才恍然,從前和謝榮那些打打鬧鬧都算個屁。也許一開始就有所保留,所以即使浪費四年時間也不覺得有多荒唐。他是想和謝榮長久的,可終究還是沒有為他改變多少,並沒有被徹底拖拽到他的生活中去。

  畏手畏腳地把沈洛深安置到房中,司寂打開空調,調試好溫度。沈洛深床頭擺著當年高中畢業時和司寂在江邊拍的照片。當時沙灘上沒什麼人,一個老阿姨捯飭好久才成功給他們照了一張。

 鏡頭偏了,臉也糊了,但笑得確實開心。司寂酒氣正上頭,抓著照片塞到沈洛深枕頭底下,才想起屋外還有個等了很久的左言在。

  「安置好了?」

  左言就等在門邊,連鞋也沒脫。司寂點頭:「睡得像頭豬,短時間內應該醒不了。」

  「那我先走。」

  說著左言便推開沒有帶上的大門向外走,司寂踉踉蹌蹌沖向他:「等等,我送你。」

  鑰匙在手中打著圈,司寂一路推搡著左言往電梯裡走。左言其實也瘦了,兩頰凹陷,眼神看不出一點明朗。「我知道你親我了。」盯著電梯上的紅色數字,司寂說,「那天晚上,在車裡。」

  他沒勇氣去看左言的臉:「這算什麼呢……沈洛深像個瘋子,你卻克制得像個聖人。」

  「不敢談戀愛,怕什麼失去不失去。可是你又沒談過,你懂個屁。」

  一路沈默到電梯門開。左言膽小得不像他。抵著暈眩和噁心把人壓到牆上,司寂揪著左言的衣領:「怎麼,是覺得我說得太有道理所以你啞口無言了嗎?」

  「好髒。放開。」左言輕咳一聲,要躲。他邊上橫著一輛似乎幾年沒騎過的自行車,蹭得一身鐵銹。

  「不放。髒了就脫,我幫你洗。」

  他撈起左言運動裝的下擺,深藍格子的;冰涼的手摸上他的胸口:「脫啊。都髒了。我怎麼感覺你的胸肌好像縮水了?」

  左言抓住他胳膊,偏頭看看天色:「起風了,聞到水汽沒?要下雨了。」

  「別跟我說你要回去收衣服。」左言比他高五六公分,司寂微微踮腳,和他臉貼著臉,「不行我們去開房吧,我好久沒做了……想讓你幹我。」

  左言沒說話。司寂嘴裡的酒氣一口口噴到他臉上:「怎麼又不說話了。」

  「沒怎麼,被你說得有點暈。」他聲音帶著鼻音,感冒拖了這麼久竟然還沒好。

 司寂終於放開他,歪著頭,把手捧成一朵花的形狀:「那你暈到我手上,我會接住你的。」

  左言笑了出來:「司寂,我還有約。」

  「什麼約?約炮嗎?」

  左言不說話。

  「默認了?我不信,有種你約出來給我看啊。」

  「司寂。」

  司寂放下手,很酸;眼裡全是譏誚:「我說真的。有本事你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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