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貓咖二樓的臥室裏放的床又大又軟，兩個人睡綽綽有餘。在房屋空間上雖然有點擁擠，但徐有初在傢俱方面卻是不會虧待自己的。

　　並且考慮到居住面積偏小屋子裏放了張雙人床就沒什麼空間放別的東西，他特意買了那種床板下面帶抽屜的款型。這也就意味著這張床的床底空隙是非常狹窄的，他撐死了也就能伸只手進去，想要看清楚底下的情況得打著手電筒趴在地上才行。

　　所以說狻猊到底是怎麼鑽進去的？

　　他蹲在床邊上對著那道窄窄的縫隙哭笑不得地發呆了好一會，才有了點“狻猊被他一撩就鑽到床底下去了”的實感。

　　所以說貓果然都是液體的嗎，狻猊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能塞進去的體型啊。

　　“那啥……”他想了想，突然發覺自己一下子都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狻猊為好——平時他“大佬”的叫著狻猊沒說什麼，偶爾喊喊“辰辰”狻猊也半推半就的應了，但現在這種情況似乎叫哪個都有點不太合適。

　　在開頭卡殼了幾秒後，徐有初果斷跳過了這個稱呼問題，直接切入主題，“我剛才……”

　　也不是故意的。把自己塞在床底的狻猊自動幫徐有初補足了後半句，感覺自己身上的毛還直楞楞地炸著渾身發麻，讓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耳尖。

　　“我剛才啊，就是故意的。”徐有初覺得蹲得有點暈，乾脆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掰著手指說道，“你說我這輩子也活不了多少年，試探來試探去的也就是試探著，要是我到七老八十了還沒什麼結果那多糟心。總之我呢，就是這個意思。”

　　單刀直入，開門見山。

　　徐有初對著安安靜靜半點動靜沒有的縫隙沉默了一會，才又接著慢吞吞補上了後半句。

　　他說，聲音又輕又低，壓著說不出的幾分溫存地說：“我最喜歡辰辰了。”

　　不是想要揉揉毛捏捏肉墊的那種喜歡。

　　是見到了就覺得又高興又心裏跳個不停，眼前劈裏啪啦炸開滿眼花的那種喜歡。

　　那種……想要舔一舔蹭一蹭，或者再做點什麼別的事情的喜歡。

　　床底下仍然是安安靜靜的，像是裏頭根本沒有藏著一隻狻猊一樣。徐有初盤腿坐在床邊上一言不發地等著，他睡覺的時候只穿著薄睡衣，沒一會就覺得地板的涼意透過薄薄的布料滲到全身。

　　他又等了一會，而後又等了一會。

　　等到他覺得地板上的涼意冷得手指都屈伸不能，忽地笑起來，垂眸輕聲道：“明天還要早起……早點休息。”

　　居然這種時候還記掛著明天的工作。

　　狻猊都不知道是該為他的敬業鼓掌還是該生氣了，他爪子在地板上撓了撓，就感覺周圍的光線一暗，繼而頭上傳來布料摩擦的聲音——徐有初竟是當真爬上床關燈睡覺了。

　　床底下黑黢黢一關燈就是真的伸手不見五指，因著太過狹窄即使是狻猊也得趴伏下身子才能將將把自己塞進去，一抬頭就要撞到床板的高度。而且因為大掃除也掃不到這裏堆了不少灰塵，翻了翻還能找到不少零碎的硬幣紐扣之類的小東西。

　　這種想想都讓人窒息的環境，對於狻猊來說卻是非常有安全感，他慢慢在床底下換了個方向揣起爪子，對著縫隙外兩眼放空地繼續發起呆來。

　　以他的視力和聽力可以很輕易地捕捉到外界的風吹草動——徐有初把被子窩成卷鑽進去，因為太冷翻來覆去，把枕頭摟到懷裏身子蜷成蝦米，呼吸均勻彷彿昏昏欲睡。

　　就好像他剛才只是跟狻猊討論了一下明天吃什麼，討論完了自顧自上床睡覺半點心理壓力沒有，搞得滿心糾結到把自己塞進床底的狻猊更加的……

　　糾結。

　　糾結腦子像打了死結的毛線團，糾結到他把身上的毛都揪下來好幾撮。

　　在他兀自發呆糾結的時候，就看見一隻手摸索著伸下來在床底下晃了晃，徐有初的嗓音裏柔和又帶了點倦意，“大佬晚安。”

　　又平靜，又溫柔，無端叫狻猊回憶起以前曾見過的香客——他是香爐上的坐獸，見過無數人虔誠又篤信地跪在佛前，在不沾世俗的清淨地乞求著世間煙火氣的凡俗之事。

　　祈求平安，祈求安康，祈求萬事順遂，祈求……

　　姻緣天成。

　　狻猊忽然間，有些恍惚地想笑。

　　後半夜的時候，迷迷糊糊睡得不怎麼安穩的徐有初感覺懷裏一空，繼而有什麼暖暖的東西鑽進了懷裏，代替了被他揉得不成樣子的枕頭。

　　細密綿軟的毛毛在指尖纏繞著打圈，徐有初閉著眼翻身把懷裏的大毛團抱緊，低頭蹭了蹭，含混道：“晚安。”

　　狻猊被他抱著，慢慢抬頭用鼻尖碰了碰他的下巴，低低應了一聲。

　　“晚安。”

　　那種朦朧又縹緲的煙火香氣輕飄飄地彌漫開，像是在房間裏點了一小撮香，悠遠深沉裏裹挾著些微熱度。

　　明明是清淨又穩重的香氣，黑暗裏卻莫名醞釀著幾分說不出的隱忍與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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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是一個夜晚，同樣是迷迷糊糊到後半夜都沒睡，楚秋屏卻是沒有那麼美好的待遇。

　　她就像是秋遊前一天晚上的小學生一樣興奮得根本睡不著覺，翻來覆去地刷著手機隔幾分鐘就要看看時間，好像這樣時間就會流逝得快一點，下一秒就是早上十點。

　　——山海貓咖的聖誕禮盒從24號早上十點開始發售。這個時間可以說是非常友好的了，24號是週六大部分人不用上班也不用上課有時間搶，十點也不是什麼需要早起或者熬夜的時間，甚至還可以稍微睡個懶覺。

　　但是對於被聖誕禮盒的前期宣傳和圖透挑起購買欲，又讓提前拿到禮盒放出來炫耀的趙舟策撩撥得心急如焚的貓咖粉絲們來說，他們恨不得立刻就開始發售讓他們能大肆買買買，發洩掉只能望梅止渴的焦灼不安。

　　這次貓咖的聖誕禮盒不管是定價還是內容都可以說是非常良心了，還給出了AB款兩種選擇項。

　　A款是基礎款，售價是108元，包含有聖誕特供咖啡夾心曲奇和姜餅人，以及一份聖誕特典圖案的餐墊和隨機三隻貓咪的聖誕亞克力掛件，除此之外還有兩張無限期優惠券，憑劵可以享受任意飲料甜品的八折優惠。

　　B款則是豪華套組，甜品部分是一盒五袋的掛耳咖啡，朗姆酒、咖啡夾心和原味糖霜三種口味的曲奇。當然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周邊部分。

　　——趙舟策在微博上曬出來的就是豪華B款，周邊裏是一盒三卷的聖誕貓和紙膠帶，貓咖全員的亞克力掛件，以及隨機一個貓咪抱枕。

　　而且這麼多東西居然只賣兩百多！換算一下也就是少跟基友出去浪幾次遊戲裏少氪幾發，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光是那個抱枕就讓楚秋屏心動到無法呼吸。

　　趙舟策拿到的抱枕是小進寶——因為這個白宇翔已經單方面跟他斷絕兄弟情三次了——絨面的抱枕上小小的狸花貓扒拉著大大的禮物盒。它頭上戴著聖誕帽，因為帽子太大遮住了小半張臉被它著急地伸爪子扒拉，可愛又活潑的樣子讓人腦子裏只有“想要”和“買”兩個念頭來回盤旋。

　　但是再看看A款的餐墊也非常想要啊……

　　特別餐墊的圖案貓咖還喪心病狂做了兩個款。一個是貓咪們掛在聖誕樹上嬉戲打鬧的圖案；另一個則是一字排開的聖誕襪，每個聖誕襪裏都有一隻貓咪。

　　——辰辰佔據正中C位扒拉著聖誕襪的邊緣，顏值照舊不是一般的能打。招財太胖只塞得進一個屁股，小進寶腦袋朝下只露出一個小尾巴。阿寅則滿臉不情願地被旁邊的莉莉靠過來舔臉，他們邊上湯姆已經爬出了聖誕襪大半身子懸在外頭，全靠傑瑞叼著後頸才沒掉下去。

　　掛在壁爐前的聖誕襪是鮮豔的紅色，壁爐裏燒著柴暈開暖洋洋的橙色，窗外是白雪皚皚和閃爍著星子的漫漫長夜，聖誕老人和馴鹿的影子一閃而過，像是兒童繪本一般的明快色彩把畫面塗抹得像是一場小孩子的美夢。

　　就好像睡前掛上聖誕襪，誠懇地向著聖誕老人祈禱，第二天醒來就真的能在聖誕襪裏收穫幾隻毛絨絨，每一隻都乖巧活潑叫人心顫。

　　果然還是AB兩款禮盒都要好了。

　　楚秋屏已經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她果斷地拋棄了自己放在購物車裏許久的口紅，投奔向了貓咪的懷抱。

　　反正口紅放了那麼久都沒下定決心下單，那麼再放放也無所謂。這麼多貓咪要是錯過了哪個那才是肝腸寸斷，少說也要心痛到下次貓咖出周邊。

　　啊啊啊睡不著！

　　又刷了一遍官博上的周邊圖透，楚秋屏覺得自己越發的亢奮起來，別說睡覺了簡直恨不得現在去樓下跑圈。

　　她對著官博那只看得見一部分的聖誕特典圖在床上翻滾了幾圈，還是沒忍住第不知道多少遍在心裏狂吹起店長神仙畫畫。

　　一部分是掉在坑中的粉絲濾鏡，不過還有很大一部分的的確確是真心實意地讚歎。

　　徐有初的繪畫技巧其實就那樣，對楚秋屏那樣繪畫專業的學生而言中規中矩。但是他的那種色感卻是很難模仿的，從第一次看到條漫開始楚秋屏就驚豔于徐有初對於顏色的把控。明明用了那麼多的顏色，鋪疊了那麼多的色塊，卻半點不顯淩亂，明暗調和得溫柔又和諧。

　　光是辰辰眼睛的藍色與金色，放大仔細看就會發現那種純粹的藍色與金色之中調和著不知多少種明暗不同的藍色與金色。

　　真的好好看我能吹一年不帶重樣的！

　　楚秋屏又在床上打了個滾，大冬天的都感覺激動出了一身汗，渾身熱氣騰騰躺都躺不住，索性一翻身坐起來開始清點床邊箱子裏的小料。

　　準備帶到漫展上當成推廣小料的明信片套組是她的好基友三月負責聯繫的印廠，不過因為漫展在申市就直接郵到了她家。到時候跟她一起出小料的基友舔舔和三月也會借住在她家裏，順帶趁著元旦假期在申市旅遊幾天。

　　她畫了一套貓咖的貓咪擬人明信片，舔舔則和三月聯手擼了本有圖有文有肉有糖的突發小薄本。楚秋屏把印好的明信片一張張攤在床上看了一會，捂著臉躺在床上嘿嘿傻笑起來。

　　啊啊啊阿寅真的好帥，可以說是夢中情貓了。

　　在楚秋屏一邊沉迷吸貓一邊艱難醞釀睡意的過程中，太陽一點點從地平線上升起，時間慢悠悠地走向了早上八點。

　　楚秋屏亢奮了一夜在狂擼阿寅的夢境裏不可自拔，徐有初的鬧鐘卻是已經準時響起。

　　“喵——喵喵——”

　　每個美好的早上就應該在貓咪又細又軟的叫聲中醒來，雖說這個鈴聲是徐有初拿著雞胸肉誘惑毛絨絨們錄下來的。

　　徐有初打著呵欠頂著一腦袋亂毛從床上坐起來，被被窩外的冷風吹得打了個哆嗦。

　　昨天半夢半醒間摟在懷裏的大毛團已經不見蹤影，徐有初拍拍臉從床上爬起來，對著床底掙扎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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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狻猊靠在門邊看著屁股對著他趴在地上往床底看的徐有初，頓了一下又道，“早飯已經好了。”

　　徐有初對著空無一物的床底僵直了幾秒，若無其事地爬起來拍拍褲腿。

　　“換好衣服出來吃飯。”狻猊說道，看上去就跟昨天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馬上。”徐有初看著狻猊看天看地遊移不定就是不看他的眼睛笑了笑，拉住狻猊的手腕主動湊過去蹭了蹭他的頸側。

　　“昨天睡得好嗎？”

　　狻猊側過頭，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

　　“還行。”

　　紅色迅速從他的耳根蔓延到脖頸，徐有初忍了忍，沒有接著親一親那不安地微微滑動的喉結。

　　“那我先去洗漱了。”他像是揉搓貓咪那樣揉了揉狻猊的手腕才放開手，笑眯起眼睛。

　　狻猊看著他扭過頭一邊嘶嘶倒抽著冷氣搓著手臂一邊哆哆嗦嗦把薄睡衣脫掉換衣服，青年脊背上的蝴蝶骨弧度瘦削清晰，隨著手臂抬起的動作舒展，像是蜷起又張開的翅膀。

　　他忽地心頭一動，伸手拽住徐有初的肩膀，在他回過頭前俯下身，輕輕吻在了那漂亮的起伏弧度之上。

　　“我也很喜歡你。”

　　他說道，垂著眸子嗓音壓得低低的，彷彿害怕著驚擾到什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