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貓咪可愛是可愛,但帶著貓咪想去哪里都不是很方便,因而說好的浪漫約會又沒了影子,約會地點臨時改到了姚小姐家裏,又先去買了些寵物用品。
男朋友從來沒有提起讓姚小姐去他家,姚小姐也像是忘記了一樣從來沒有提起過。明明關係都已經進展到談婚論嫁階段的情侶,但真要說姚小姐多麼瞭解身邊的男人,想想似乎也並不是那麼熟悉。
姚小姐家位於寸土寸金的繁華地段,高檔社區二十四小時監控安全措施嚴密,男朋友進社區前還要登記,進出門上下樓都要刷卡。
“這裏的房子應該挺貴的吧。”男朋友拎著大包小包的寵物用品,轉著眼睛打量電梯裏的環境。
“也不是我買的,父母的錢有什麼好說的。”姚小姐不在意地笑了笑,封閉的電梯裏男朋友身上的香水味更讓人覺得喘不過氣。她用手指逗弄著籠子裏的貓,姜黃色的大毛球慢慢用自己的鼻子嗅嗅,伸出舌頭舔過她的指尖。
“它舔我啦。”姚小姐驚喜道,感覺自己的心都被舔得又軟又濕像是布丁,一進家門就迫不及待打開籠子,跪坐在地上咪咪地叫著引誘貓咪從籠子裏出來。
她從來沒養過貓,倒是爸爸養了三條死蠢的哈士奇。顯然身嬌體軟叫聲都細細的貓咪跟隨便擼隨便揉的大狗不可相提並論,她只摸摸那一身柔軟長毛,都擔心會太用力摸疼它。
貓咪對她的呼喚做出了些反應,站起來時有些站不穩地晃了兩下。它慢慢從籠子裏鑽出來,走到姚小姐身邊去扒她的腿,扁扁的臉顯得委屈又可憐的模樣。
像是加菲啊波斯貓啊這一類的扁臉品種,雖然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get到可愛之處有時候還會有點醜萌,但因為過於扁平的面部導致它們的表情總是看起來沮喪又委屈,細細軟軟一開腔像是撒嬌的調子,叫人分分鐘心都要化了。
姚小姐試探著摸摸毛把貓咪抱起來,說實話她也只在貓咖裏見過店長抱辰辰,也不知道自己的姿勢對不對。貓咪異常乖巧地窩在她懷裏,哪怕被姚小姐抱起來的姿勢不太舒服也沒有動彈,還溫馴地蹭蹭姚小姐的衣襟。
“寶貝真乖。”姚小姐親親貓咪的額頭,從大包小包裏打開一袋貓餅乾喂給它,“該給你起個名字呢……”
姚小姐思索貓咪名字的時候,男朋友已經像是主人一樣在姚小姐家裏逛過一圈。姚小姐家境優渥自己也收入不菲,盤算過整間房子價值後他看向姚小姐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行走的金庫,熱情到失禮的地步。
姚小姐不太喜歡他的眼神,她一邊用墜在包上的小錦囊逗弄貓咪,一邊下意識側身躲過男人想攬住自己的腰的手。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後姚小姐手上一頓,突然想起自己這次應該是要跟他談分手的才對,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把人給帶到家裏來了。光是這個認知便讓她渾身一僵覺得事情有些奇怪,聽著男人反復暗示結婚的話和越來越靠近的動作更是手心直冒汗,若非懷裏的貓咪擔心地蹭蹭她怕不是要當場失態。
冷靜。姚小姐咬著舌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屋子裏只有兩個人的情況實在太過危險,哪怕加上懷裏的貓也沒什麼用處,眼下的當務之急是把今天混過去,然後她才能好好想想最近到底是個什麼狀況。
她的腦袋告訴她一切都很正常,遇到了愛情本就是瘋狂如燎原之火,根本沒有什麼道理可言。然而她的直覺卻在警告著她有哪里不對勁,這一切混亂得根本不合邏輯。
“那你什麼時候跟我去見見父母吧,他們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的。”姚小姐把懷裏的貓放下,這麼說著讓男朋友安心,又彷彿沒注意到他靠近般一側身往廚房走去,“都這個點了,我先做飯,你幫我把貓咪的東西擺好行嗎?”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腦袋亂成一團。
貓咪被放下時有些搖晃,腳下不穩地踉蹌幾步有意無意擋住了廚房的門,抬頭對著男人叫了幾聲。
“嘖,別以為你是那傢伙養的貓我就怕你!”姚小姐一轉身男朋友的臉色就陰沉下來,他嫌棄暴躁地瞪了一眼貓咪,又彷彿忌憚害怕什麼般最後還是沒有進廚房。但他也沒有去弄貓咪的東西,而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大搖大擺叉開腿,順手把姚小姐放在茶几上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手鏈塞進了自己口袋。
幾年前他也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待業青年,相親都沒姑娘願意正眼瞧的那種。能夠娶到前妻那樣的好姑娘,現在還跟白富美姚小姐就差最後臨門一腳,靠得當然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他口中“那傢伙”的能力。
一小瓶香水,混上別人的頭髮,噴上就能叫那人對他神魂顛倒,坐享齊人之福。一張畫著符號的紙,貼在床板下頭,就叫前妻夜夜夢魘不得安眠,最終失足從高樓墜下,讓他毫無嫌疑地繼承了前妻的全部遺產。
當然這些不是免費的,他從女人那裏拿到的錢,“那傢伙”要抽走八成,前妻遺產裏的房子車子也全都歸了對方,只給他留了很少一部分財產。
既然知道要抽成,他還能不抓住機會就搞點小動作,從女人那裏順點看著就值錢的首飾擺設賣掉賺個外快,現在多拿點,最後分賬的時候就算多賺點。
貓咪靜靜看著他,趴在廚房前像是個保護者——雖然它知道自己什麼也保護不了。
姚小姐此時卻在拼命思索該怎麼快點把男朋友送走,她現在有點像宿醉醒來的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她手裏拿著菜刀思忖著實在不行就跟他拼了,卻感覺手指軟得都握不住刀柄。
倘若真的是遇到了劫匪,或者碰上什麼入室盜竊,她可能還沒有現在這麼害怕,但是連她的思維都被控制的感覺實在太過可怕,尤其是在廚房一個人稍稍冷靜一些回想起來,冷汗就一層一層冒了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
突然響起的門鈴聲嚇得她手上的刀哐啷一聲掉在地上,男朋友關切的詢問被她胡亂敷衍過去,擦擦手接起通到單元門前的可視電話,心裏掙扎著是否要借此機會求助。
“請問是姚林素女士嗎?”摁響門鈴的人穿著一身工裝,戴著的鴨舌帽上還印著電力公司的名字,“您的電錶好像稍微出了點問題,不知道方便我進去檢查一下嗎?”
姚小姐回頭看了眼男朋友,他還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便點頭道:“行,稍等一下我下去接你。”
其實在樓上也可以操作,但她決定抓住這個機會脫身求助,哪怕男朋友沒幹什麼就是她神經過敏,她也沒辦法忍受再在這個屋子裏待下去了。
男朋友坐在那裏看電視看得高興,貓咪猶豫一下,還是選擇了守在屋子裏盯著他,以防這個男人趁著姚小姐不在家做出什麼事情來。
哪怕一天也好,它希望能稍稍保護一下那位好心的小姐。
以貓咪單純淺薄的知識儲備,尚且不知道這世上有這麼一句話叫做——
開門,查電錶。
……
徐有初跟狻猊接到狴犴的電話趕到警局時,也不過距離他們報案過了三天,一切就都已經塵埃落定,就連姚小姐也已經帶著禮物來店裏很是感謝過“注意到警方發佈的資訊及時報警救她一命”的徐有初。
這次抓回來的犯人有兩個,一個是姚小姐的男、前男友,另一個則是藏在幕後提供愛情魔藥和利用法術製造意外死亡的不入流黑巫師,來自某個徐有初聽都沒聽說過的小國家。畢竟但凡是有些見識的巫師都不會為了點錢在東方這些可怕大妖眼皮子底下搞事,還不怕死地蹦躂到最不能惹的幾位之一面前來。
當然姚小姐只被告知了自己前男友相關的那一部分,死裏逃生後怕之餘又憤怒惱火,幾個巴掌扇過去抽得前男友臉現在還是腫的。
這事還沒完!要不是惦記著得去貓咖感謝救她一命的店長先生,她能當場踩斷這畜生的第三條腿。
該感謝的感謝了該抓的抓了,只不過根據流程徐有初和狻猊作為報案人還得去做個筆錄,簽名確認結案報告。
不過這個是順便的,妖怪辦事的程式沒有人類那麼死板,叫他們過去主要是為了另一件事。
“這是本次案件的另外幾位受害者。”狴犴把他們帶到一個房間,指著裏面說道。
受害人毫無疑問是姚小姐,那位所托非人的可憐前妻,以及被當成提款機長期榨取金錢的無辜姑娘們。而另外幾位“受害者”中,一個正是被那位前男友送給姚小姐的貓咪,剩下幾位徐有初在看到的第一眼腦內就控制不住地開始迴圈起了熟悉的旋律。
——在山的那邊!海的那邊!有一群藍精靈!
那是一群只有大概十公分高的小傢伙,有著和加菲貓一樣又平又扁的臉,鼻子小小的都看不太見。他們身上穿著棕色的破衣服,頭上戴著不同顏色的破帽子,頭髮鬍子蓬亂地遮住臉,有點像是藍精靈,或者故事裏的七個小矮人的模樣。
狴犴快速地跟他們講了一遍這幾個受害者的來歷——貓咪是巫師們所飼養出來的特殊品種,能使用些把茶杯漂浮幾毫米的沒用魔法,按理說其實給姚小姐養著也沒什麼問題。前提是巫師沒有拿它當實驗品灌下各種藥劑,導致它現在身體異常虛弱需要特殊照顧,非要跟在人類身邊活不過三個月。
另那一小群小矮人則是棕仙,一種流傳在蘇格蘭傳說中的小精靈,因為環境惡化等緣故現在已經很少能在野外見到他們的蹤跡了。也不知道巫師是從哪個黑市買到了他們,長期被囚禁讓他們身心受創嚴重,急需一個能夠安定下來休養生息的地方。
簡而言之,這幾個都需要特殊照顧,又是受害者不能放著不管,說要遣送回國吧國外又不像他們似的有專門的處理機構,一個個各自為政鬼知道送到哪里去,還不如留下來養著,左右也不缺這一口飯吃。
而眼下最適合被交付這個任務的……
狴犴看著徐有初和狻猊,瘋狂暗示。
狻猊皺皺眉,道:“送到睚眥那裏不是更合適?”
按照職責劃分他負責化形困難的小妖怪,睚眥則被貔貅塞去了誰也不願意去的收容所,專門奶孩子照顧那些被拋棄或者無父無母的幼生期孤兒。美其名曰修心養性,其實就是勞動改造。誰讓這傢伙中二期過長還腦子有坑,好鬥嗜殺折騰出大堆爛攤子讓他們在背後收拾,不受點教訓豈不是真當他們這些做兄弟的沒脾氣,活該受他的氣不成。
狴犴聳聳肩:“我倒是想送,但他剛氣走個負責人,現在送過去還不是送一個死一個。”
讓睚眥自己帶孩子當然不是那麼牢靠的,所以就像徐有初日常給狻猊順毛一樣,睚眥也有個負責人安撫他的臭脾氣。奈何這位實在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主,平均三個月一個的換負責人,換得都沒誰願意接手這樁事情了。
“他都氣走多少負責人了。”狻猊的語氣難得不是太好,要徐有初來形容就是正常人提到熊孩子的那種語氣,頭疼又無奈,還有點厭煩。
像是被狻猊的語氣嚇到了,本就在角落裏縮成一團的棕仙們更加驚恐地蜷縮起來,臉上眼睛瞪大濕漉漉的大顆大顆掉下眼淚,沾在頭髮鬍子上更加亂糟糟的不能看,又胡亂用袖子往臉上擦,把本來不怎麼乾淨的臉擦得滿是污漬。
有點輕微小潔癖的徐有初不忍直視地扭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當然不是白讓你養。”狴犴說道,“棕仙很擅長各種家務事,還有針線活也做得很不錯,只要給他們吃喝他們很願意在店裏幫忙。”
他身邊的貓咪搖晃著站起來,虛弱地對著徐有初哀求般叫了一聲,扁扁的臉皺成一團,眼角髒髒的可憐極了。
徐有初:“……”
突然感覺自己的良心好痛。
“店裏還有地方給他們住嗎?”狻猊問徐有初。貓倒是好解決,休息室總歸能住得下,但這麼多棕仙往哪里住,即便都只是十公分的小傢伙,十幾個一群的也不怎麼好安排啊。
他這麼問,就是準備接下這口本應屬於睚眥的鍋了,索性給睚眥兜底也不是第一次,誰家沒個拖後腿的兄弟呢。
徐有初想了想,“把二樓儲藏室的東西搬到倉庫去應該能騰出個小房間來,再買點收納盒什麼的改裝一下,應該能住下。”
“那你們就先住那。”狻猊看著棕仙們道,“行嗎?”
他的語氣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平和,棕仙們還是在大妖無意識的威壓下齊齊打了個哆嗦。他們互相看看你推我我推你,最後推了個代表出來顫巍巍地對著狻猊行禮,聲音小得都聽不見。
“非、非常感謝您,慷慨的先生。我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徐有初看看怯生生瘦巴巴宛如難民的棕仙們,再看看站都站不太穩全靠毛撐出虛胖的貓咪,在心裏歎了口氣。
這樣不行,新員工還是得趕緊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