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毫無疑問，貔貅是翹班跑出來的。

　　自從有了陳晏幫他幹活，他就一天比一天懶惰，完全暴露出滾滾混吃等死的本性，一天到晚只想著躺平鹹魚不想工作。假如陳晏在邊上看著他，揪著他的小尾巴威脅一番，那麼貔貅還能多少認真上一天半天，但今天陳晏自己都早早下班，就更不用指望貔貅能有什麼自覺加班的覺悟了。

　　反正有他在公司鎮著總不會虧錢，生性慵懶的貔貅並不是很能夠理解自家晏晏的工作狂模式。

　　就跟狻猊有時候也覺得徐有初是不是有點太努力幹活了——對壽命悠長生活節奏慢的大妖怪們來說人類的勤勉其實是蠻神奇的事情。

　　本來開個貓咖招攬幾個客人養養貓就不是什麼高難度任務，尤其是資金充裕的前提下，加上貓咪乖巧通人性又省了大量照顧貓咪的時間，要是放在經營類遊戲裏這種條件就是開了作弊器的入門級難度，閉著眼睛隨便玩都不用擔心虧本問題。

　　但徐有初就是硬生生把入門級難度的遊戲自己增加障礙拓展地圖玩成了高難度副本，每天忙忙碌碌東奔西走連擼貓談戀愛的時間都靠擠。

　　不過狻猊承認，自己並不討厭這一點。

　　算起來徐有初和狻猊，應該屬於辦公室戀情才對。

　　嗯，陳晏和貔貅也算。

　　所以說每天朝夕相對誰不瞭解誰啊。

　　因而一推門看到兩個超大號毛團子趴在那裏擺弄手機的樣子，即使是每天被貔貅搞得想辭職的陳晏也沒有一般想像中那麼生氣，反而很有一種“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心理，自暴自棄地無視了地上那頭趴趴熊。

　　有什麼好看的，再看上一百年這貨也不會爬起來老實幹活。

　　不過他倒是多看了貔貅邊上的狻猊兩眼。毛色純白自帶聖光的神獸趴著都一副端正優雅的姿態，和旁邊一灘的貔貅形成鮮明對比，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龍生九子，九子不同。

　　他看得光明正大毫不心虛，就像徐有初也盯著貔貅滿臉驚訝，萬萬沒有想到貔貅居然真的會是一隻黑白滾滾的樣子。

　　雖然的確是有貔貅是滾滾古代稱謂的說法，像是狻猊在古代同樣用以代指獅子。然而你看狻猊跟獅子長得像嗎，除了有威風的長鬃毛之外幾乎沒什麼相似點。所以同樣的哪怕知道貔貅是滾滾的古稱，徐有初也半點沒有真的把貔貅和滾滾聯繫在一起。

　　他還是更加傾向於那個貔貅的原型生有雙翼形如虎豹的說法，並偷偷摸摸在狴犴狻猊的貓系組合腦洞裏又添了只大貓。

　　可惜這次的大貓……好吧，熊貓四捨五入一下也能勉強取個整的，徐有初面不改色地在心裏修訂了大貓組合的設定。

　　C•A•T組合，聽起來就會紅。

　　“喲，回來啦。”聽見門開的聲音，貔貅抬起一隻爪子對他們揮了揮，圓滾滾的臉上露出無辜又憨實的表情，沒有半點從地上爬起來的意思。

　　狻猊則淡定地從農民揣趴臥變成正經的蹲坐姿勢，對著徐有初輕輕頷首，蓬鬆的大尾巴左右微微晃動。

　　明明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徐有初卻立刻get了狻猊沒說出口的意思。他果斷把視線從貔貅牌滾滾那邊撕下來放在自家大佬身上，走過去擼擼毛又親親鼻尖，被狻猊攏著整個人都要埋進毛毛裏。

　　冷冷的狗糧在臉上胡亂地拍

　　陳晏眼睛都不眨無視了癱平露出毛肚皮的貔貅。他已經不是十幾年前那個被滾滾一抱腿一撒嬌就立場不穩的陳晏了，經過無數次滾滾賣萌洗禮的秘書先生心理防線強大無比，根本不會因為貔貅把毛肚皮露出來任擼的姿態而有半分心軟。

　　半點也不會！

　　……

　　幾分鐘後，陳晏看著靠在大貓毛毛裏一臉滿足雙頰泛紅的徐有初，又看看被滾滾抱著大腿強行摟進懷裏掙脫不開的自己，抬手捏了捏眉心。

　　早知有今日，當年他一定好好上體育課，不把珍貴的體育鍛煉時間浪費在無窮無盡的題海書山之中，搞得現在四體不勤手無縛雞之力，讓貔貅能一言不合就暴力鎮壓。

　　話雖如此……

　　其實這個大號毛絨墊子還是挺舒服的。

　　陳晏苦中作樂地想著，破罐子破摔地靠在貔貅身上跟徐有初接著聊起剛才沒有聊完的內容。

　　他對於貓咖最後能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也很感興趣。

　　既然狻猊和貔貅這兩個大佬都在，徐有初又和陳晏在聊天，於是端茶送點心的工作就落在了毛絨絨裏唯一能化形的阿寅身上。

　　泡茶和準備點心的工作還不需要他來做，賢慧靈巧的小棕仙們很清楚該如何招待客人，早就泡好了熱茶準備好了點心。要不是因為茶壺和盤子的體積太大，他們強行端著容易翻，也不會讓阿寅幫忙端過去。

　　經過狻猊的教導和一段時間的勤加練習，阿寅現在已經能夠維持上半個小時的人形不露出貓耳朵貓尾巴。他端著託盤把茶壺和點心送進房間，雖然走路姿勢還是有點奇怪，一步步邁著像在趟地雷，但好歹是穩穩當當地走了過來，沒把自己摔了也沒把託盤裏的東西摔了。

　　很值得徐有初拍拍手以示鼓勵了。

　　畢竟這對於阿寅可是很不容易的。人形跟獸形的行動習慣天差地別，化形可不僅僅是有了個人形成功的事情。

　　別的不說光是走路就讓阿寅頭大如鬥，一開始練習走路的時候經常會左腳絆右腳或者走幾步突然腿上沒力氣，順拐更是家常便飯走幾步就不知道該邁那條腿，每天都要在休息室裏上演一番平地摔的一百種方法。

　　更讓他難受的是穿衣服。的確人類的衣服相當於獸類的皮毛，可想想就知道，穿衣服的感覺跟長頭髮的感覺能一樣嗎？

　　要不是阿寅是只講道理的毛絨絨，知道人類都是要穿衣服的；徐有初也是個準備周全的人類，給阿寅準備了稍微寬鬆一些又帶著點毛絨的衣服；當然最重要的是狻猊在後頭默默盯著阿寅，讓他老老實實把自己塞進衣服裏。

　　如果不是如此，徐有初估計就要面對一開門隨時會撞上些不適合小孩子觀看場景的可怕局面了。比如正在練習化形的阿寅赤裸四肢著地，還可能正癱在地上被莉莉舔得渾身濕漉漉的那種。

　　說句實話，也不怪每次阿寅被莉莉蹭著舔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沒有毛只有皮膚被貓舌頭舔的感覺實在太他媽奇怪了好嗎。

　　但俗話說得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經歷了種種磨練的阿寅現在裝成店員站在咖啡廳裏也沒什麼太大的違和感，帥氣的外表還在粉絲群裏引起了一陣轟動。

　　——這個新來的店員小哥哥看上去實在太有阿寅的感覺，就像是從同人圖裏走出來的一樣。

　　特別是他的一隻眼睛據說以前受過傷看不見東西，雖說不像是同人圖裏那樣眼睛上有傷疤，但是一隻眼睛的顏色要明顯比另一隻眼睛淺很多。

　　因為實在是太過相像，既視感太過強烈，以至於銀燭冷太太都忍不住在《山海大陸》里加了一段關於傭兵阿寅的劇情，暴露出了他遮擋在碎發眼罩之後的那只眼睛。

　　當然了，不會是那麼簡單的看不見設定，視阿寅為夢中情貓的楚秋屏畫著畫著肯定要忍不住給阿寅開點金手指——一隻眼睛見生，看到的是世間萬物；另一隻眼睛見死，看見的亡靈冥界。

　　見死之眼是楚秋屏參照著阿寅貓咪狀態時那只眼睛畫的。淺淺的黃玉色裏環著瞳孔洇開一圈翡翠般的濃綠，交界出雜著一抹清澈如水的淺藍，光華璀璨更襯得瞳孔幽深無垠，彷彿沉在此世之下的無底深淵。

　　楚秋屏畫完一張傭兵阿寅露出雙眼的戰損圖，又打開郵箱翻了一眼確認明天的行程，而後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歎氣。

　　網上的虛幻世界很美好，可現實總是很骨感。不管她畫得再怎麼開心跟同好們交流再怎麼快樂，也無法改變她快要畢業了還沒有找到未來方向的事實。

　　真要說連個工作都沒找到也不至於，她多少也拿到了幾家公司的offer，可是哪一家她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而要她真的下定決心追逐畫漫畫的夢想，她又缺少一些面對必將到來困難坎坷的勇氣。

　　唉。

　　楚秋屏揉揉臉長歎一聲。

　　在這個冰冷的世間，只能靠毛絨絨們的糖勉強活下去了。

　　“球球你還沒睡啊？”室友迷迷糊糊從被子裏爬起來，看到楚秋屏的樣子不禁勸道，“你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有面試嗎？”

　　“馬上就睡。”楚秋屏擺擺手，打著呵欠關掉電腦，內心對明天的到來毫無期待。

　　明天要去面試的公司是她家裏幫忙安排的。在她父母看來學畫畫找不到什麼靠譜工作，家裏也不指望著她賺錢養家，就托關係找了個朋友公司的文職工作，覺得小姑娘坐坐辦公室就很好。

　　楚秋屏自己也在心裏權衡了一下——家裏介紹的這份工作公司不錯收入尚可，日常工作也不是特別忙。在她還想要保持《山海大陸》的更新，遊戲照肝時不時還想去漫展玩一圈的前提下，這已經是她目前所能夠得到的最好選擇項了。

　　但……

　　楚秋屏躺在床上揉了揉懷裏的招財抱枕，懷著說不出來的愁悶睡去。

　　……

　　不論楚秋屏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情，第二天的太陽仍然照常升起。

　　她早早爬起來兵荒馬亂地洗漱化妝換衣服，像是準備上戰場的士兵一樣做著面試前的準備。

　　面試地點距離學校非常遠，所以她必須提前好幾個小時出發。

　　手機提示音響起來的時候楚秋屏正閉著眼讓室友幫她畫眼線，手在桌上摸索了好一會才摸到自己的手機，摸到了才意識到是微博的提示音不是來電提示。

　　——最近這段時間打來的電話每一個都可能是面試通知的電話，所以楚秋屏把日常靜音的手機調成了響鈴模式。

　　不過拿都拿了，就看一眼好了。

　　室友姑娘幫楚秋屏畫完眼線，看到楚秋屏低頭打開微博看了一眼，然後就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愣在那裏。

　　“球球？”室友小心地戳了戳楚秋屏，“你還好嗎？有什麼事嗎？”

　　被室友一戳楚秋屏眨眨眼，開口前就先露出了個傻笑，“沒有，就是剛剛店長聯繫我……”

　　她說到一半愣了半秒，才猛地回神，意識到自己剛才看到的內容代表著什麼意思。

　　“天啊天啊天啊！”楚秋屏像是火燒屁股一樣跳起來沖去櫃子裏翻找衣服，“啊啊啊我的裙子放哪了？！寶寶你前幾天買的口紅待會也借我一下！還有捲髮棒！”

　　“哈？你面試不去了？”室友發出了懵逼的聲音，看著楚秋屏打雞血一樣把身上的正裝換成新買的小裙子，不像是去面試倒像是去約會的。

　　“去！”楚秋屏把手機遞給室友看，眼睛亮晶晶的原地跳了兩下，“不過是去貓咖！”

　　室友仍舊一臉懵逼摸不著頭腦，接過手機定睛一看，私信介面顯示的是來自山海貓咖的消息。

　　措辭很官方內容很簡短，室友發揮自己高考閱讀滿分的語文水準提煉重點總結了一下——山海貓咖的老闆覺得球球的同人漫畫非常好，他非常喜歡，所以來詢問球球有沒有興趣加入他們的工作室，從同人轉官方。

　　真是厲害了，我的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