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坐在下首的青衫少年,霍然站起身子,道:“兄台,白員外不會逃,殺人也不急在這一時,兄台何不看過再說呢?”
鐵成剛冷哼一聲,道:“你閣下怎麼稱呼?”
青衫人道:“兄弟伍元超。”
鐵成剛道:“咱們昨天見面時,鐵某人還沒把你瞧出來!”
伍元超笑道:“今天呢?”
鐵成剛道:“今天我把你看透了。”
伍元超道:“兄弟是怎麼樣一個人”
鐵成剛道:“一個助紂為虐的下三濫。”
伍元超究竟是年紀輕,耐性有限,臉色一變,道:“在下也把你看透了。”
鐵成剛吼道:“我怎麼了?堂堂正正的大丈夫,一身風骨,兩肩仁義,仰不愧天,俯不怍地,比你小子,混吃混喝的狗腿子好一些。”
伍元超道:“你是睜眼瞎子,中瘋的老虎,有眼無珠……”
鐵成剛怒聲接道:“好小子,你敢罵我?”
伍元超道:“我是口裡留德,要罵你,應該說你是一隻瘋狗。”
寒光一閃,鐵成剛拔出了長刀,厲聲喝道:“小子,你亮傢伙,我先宰了你,再殺白剝皮。”
他自具一股勇猛氣勢,伍元超絲毫不敢輕視,一揮手,取過椅邊的長形包袱,抖出一柄長劍,道:“小子,你出手吧!”
白員外急急一揖,攔住伍元超,道:“伍老弟,兵刃無眼,動起手難免損傷,看老朽薄面,老弟請忍耐一二。”
伍元超急急欠身一禮,道:“老前輩言重了,晚輩放肆,攪了老前輩的壽宴,慚愧的很。”緩緩放下手中長劍。
鐵成剛正要欺身進招,看見伍元超又放下長劍,冷哼一聲,也還刀入鞘。
白員外道:“鐵壯土!老朽帶你瞧瞧一些物證,如是鐵壯士瞧過之後,仍覺著老朽該殺,老朽自當引頸受戮,死而無怨。”
鐵成剛道:“好!我也不怕你跑。”
白員外舉步而行,向後面一重院落中行去。
伍元超高聲說道:“老前輩,晚輩也想開開眼界,不知是否可以?”
白員外笑一笑,道:“老弟既有興致,那就一起來吧!”
伍元超未帶兵刃,赤手空拳地跟了上去。
白髮老丐,和那長髯道長,坐在原位,互相舉杯對飲。
三人魚貫而行,直行到第四重院落之中。
幾座高大的瓦舍,緊閉著門窗,似乎是存放的糧食倉庫。
鐵成剛冷笑一聲,道:“閣下囤積了不少糧食的啊!””
白員外笑一笑,高聲叫道:“白祿,打開庫門。”
一個五旬上下的老僕,應聲由一座小舍行了出來,急急欠身行禮。
白員外微微頷首,道:“不用多禮了,打開這幾座倉門。”
白祿應了一聲,取出一串鑰匙,打開了四座倉門。
白員外舉步入倉,一面笑道:“鐵壯士,請仔細地瞧瞧吧!”
鐵成剛虎目閃動,只見寬大的倉庫中,堆滿破舊的木器,大部分都是紡綿花的車子,織布用的木機,再就是破損的鍋碗瓤勺,和一些竹椅木凳。
另一座倉庫中,堆的是破爛的棉被、舊衣、木床、竹籮。
四座倉庫,堆得滿滿的,但加起來,也不值幾兩銀子。
鐵成剛皺皺眉頭,問道:“這些都是討債討來的東西?”
白員外點點頭,笑道:“不錯,都是壯士口中惡奴們討債討來之物。”
鐵成剛道:“你白剝皮豪門巨富,對此等破損之物,自是無用,但寒門貧苦之家,卻借重它煮食保暖,對你既是無用,不知你為何還要取來,不肯高抬貴手,放人一馬?”
伍元超冷笑一聲,道:“我說你渾,你也真是渾的可以啊!”
鐵成剛雖還未完全明白,但似是有一點開竅了。挨了兩句罵,並未立刻發作,回顧了伍元超一眼,道:“區區渾在何處?”
伍元超道:“你既知道白前輩是豪富之家,為什麼要取這些破爛之物,難道修了四間大倉,就是裝這些東西嗎?”
鐵成剛道:“這就是在下不明白的地方了。”
伍元超道:“你只想白前輩放高利剝削窮人,難道就不會轉個彎子想嗎?”
鐵成剛道:“在下麼?就是轉不過那個彎子。”
白祿突然一欠身,道:“恕老奴插口,斗膽接言幾句。”
鐵成剛道:“好!你說說看。”
白祿長長嘆息一聲,滿臉不平之色,道:“好人難做啊!我家老爺,成千成萬的銀子往外送,卻落了一個白剝皮的外號,人心不古了。”
鐵成剛似是有點懂了,但尚未完全明白,口氣改變的十分溫和,道:“老人家,在下是一條腸子通到底,心眼小,轉不過彎子,可否說的更清楚一些?”
白祿又嘆息一聲,道:“我們老爺有令,這件事不許講出去,所以十幾二十年了,竟無幾人知道,千千萬受了我們老爺恩惠的人,卻反而把我們老爺罵的分文不值,老奴已經不平了近二十年,如今我要一吐為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