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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鈴》第1章


  第 一 回 酷面慈心 從容待死

  天長樓坐滿了酒客,猜拳聲此落彼起。

  一騎快馬,奔行到天長樓外,從馬上躍下來一條漢子。

  二十四五的年紀,濃眉、虎目,一身藍綢子緊身勁裝,舉動間有一股剽悍的豪氣。

  店小二接過馬,少年人隨手摘下了鞍邊一柄長刀。

  只看那鑲滿寶石的刀鞘,那該是很好的一把刀。

  店小二低聲道:“客官,馬可要上槽及加料?”

  藍衣人嗯了一聲,道:“這地方可有一位開當鋪的白員外?”

  店小二微微一怔,道:“客官是他的朋友?”

  藍衣人一轉臉,虎目中暴射出兩道神光。

  像兩道閃電,看得店小二打了一個哆嗦,握在手裡的馬韁繩,也嚇的跌落地上。

  藍衣人躬身撿起來,笑一笑,道:“夥計,那位白員外的生意做的很大,是嗎?”

  店小二接過馬韁繩,道:“是啊,生意是很大,單是這大名府,就開了四家當鋪、兩處大藥鋪,還開了一家五湖大客棧,可算是我們大名府的首富了。”

  藍衣人臉上掠過一抹冷笑,道:“夥計,那白員外的為人如何?”

  店小二低著頭,想了一陣,道:“這個嗎?小的不太清楚。”

  牽著馬回頭就走。

  藍衣人一伸手,抓住了店小二的肩頭,只是隨手一抓,那店小二卻疼的媽呀一聲,滾落一頭黃豆大小的汗珠兒。

  藍衣人尷尬的笑一笑,放開了手,低聲道:“夥計,對不住啊。”

  從這人的舉動、言談,顯然是一位初次走江湖的人物。

  店小二痛得直咧嘴,一腔怒火想發作,但心裡又有些害怕,咬咬牙,忍住疼,道:“客官這是第一次出門吧?”

  藍衣人道:“夥計,你說得對啊,在下確是第一次出門。”

  店小二道:“這麼吧!你既是找白員外的,乾脆住到五湖客棧去,那裡也兼營酒飯生意。”

  藍衣人笑一笑,道:“不!我要住天長樓,你給我留個房間,我先去找個座頭吃點東西。”就這樣自己進入店中。

  天長樓生意好,樓上樓下,有七八個專門招呼客人的夥計。

  藍衣人一進門,另一個店小二立刻迎上來。

  這時,正是午飯時候,天長樓坐滿了客人。店小二帶著藍衣人東繞西轉,才找了一個空位子。

  藍衣人剛剛坐下,另一個店小二,又領著一位青衫少年行過來,哈著腰,道:“這位大爺,行個方便,今兒個上的客人多,小店位子少,兩位湊合一下吧!”

  看看四周,確實坐滿了人,藍衣人未置可否。

  打鐵趁熱,店小二取下肩頭的抹布,抹抹凳子,道:“大爺請坐,吃點什麼?”

  青衫人放下手中的長形包袱,緩緩坐了下去,道:“一盤熟肉、一盤豆腐、一碗麵、兩個饅頭。”

  藍衣人不待店小二開口,便說道:“我也一樣。”

  店小二放開嗓門,吆喝著廚下準備,藍衣人卻藉機會打量了青衫少年一眼。

  看上去那青衫人有些文弱,瘦長的身子,白淨面皮,年紀約莫有二十二三,像是一個遊學士子。

  但光棍眼晴裡不揉砂子,藍衣人一眼便瞧出青衫少年是一位內家高手。

  青衫人落座之後,一直微微垂著頭,目不轉顧,一副旁若無人的氣勢。

  藍衣人轉頭看去,只見一個五旬左右,頭戴方巾,身著海青長衫的老者,緩步行入店中。

  兩個金剛般的中年大漢,緊隨在那老者身後。

  也許是店小二身份不夠,坐在櫃檯裡的帳房先生,站起身子,迎了出來,哈腰欠身地,道:“白爺,什麼風把你老給吹來了……”

  白員外揮揮手,接道:“劉掌櫃,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貴號所借區區的銀子……”

  帳房先生接道:“這個敝東主交待過了,五百兩本銀,五十兩利息,明天到期,小號午時之前,自當送到府上。”

  白員外笑一笑,道:“劉掌櫃好記性,明天我要請幾個朋友吃飯,想在貴號定十桌酒席,錢從利息中扣,明天一塊兒算。”

  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那帳房先生跟著在白員外後面走,一直送出店門口。

  藍衣人雙目中神光閃動,幾次要站起身子,但終於忍下未動。

  店小二送上了飯菜,青衫少年淡淡問了一句,道:“那位白員外在此地很有名氣嗎?”

  店小二哼了一聲,道:“名氣大得很,方圓數百里,誰不知道白剝皮。” 

  青衫少年說話的聲音很低,慢條斯理,道:“大名府的人,好像都很怕他?”

  店小二道:“他家大業大,養了不少武師惡奴,自然是人人怕他了。”

  青衫少年道:“大名府是有王法的地方,他蓄養武師、惡奴,為非作歹,為什麼沒有人去告他?”

  店小二微微一怔,道:“他養有兩位智計多端的師爺,打官司也不會輸,告了也是白告。”

  青衫少年道:“白剝皮都做些什麼惡毒的事?”

  店小二似乎講出了火氣,有問必答地,道:“放高利剝削窮人,開藥鋪死要銀子,又開了幾家當鋪,房契土地一起收,到時間如是付不出利息,惡奴上門,鍋碗瓢勺一起搬,上不留片瓦,下不留寸草,就像剝你一層皮,大名府方圓數百里以內,沒有人不知道他的厲害。”

  藍衣人聽得心頭怒火高漲,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麵湯和菜湯橫飛,濺了那青衫少年和店小二一身,也濺了自己一身。

  他似是自知舉止失常,衝到口邊的話,又自行嚥了回去。

  青衫少年笑一笑,道:“這白剝皮當真是可惡的很,但這大名府是通商要街,開藥鋪不止他一家,為什麼一定要到他藥鋪子看病呢?”

  那店小二似是從未想到這件事,怔怔神,道:“他財大勢大,藥鋪裡藥物地道,請的大夫高明,一帖藥就能醫好病,雖然比別處貴,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病人和大夫討價的事,絕無僅有,也就只好硬著頭皮讓他敲了。”

  青衫少年點點頭,道:“說的也是,為了早些看好病,讓他高價訛財,也還罷了,但明明知道高利剝削,為什麼又偏要向他借銀子呢?”

  店小二又是一呆,道:“他的銀子多啊!又不怕人家賴,所以,只要有人找他借,他就敢借給你,銀子滾銀子,那就越滾越大了。”

  青衫少年道:“這麼說來,那白剝皮當真是大壞人了?”

  店小二笑了笑,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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