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白玉山道:“是的,孩子,是我殺死了你的爹爹,他是我的義兄,一向對我愛護備至,但我卻親手殺了他,那時,你還不到兩歲……”
黑衣少女尖聲接道:“你為什麼要殺我爹?你這凶手!”
白玉山拭去臉上的淚痕,道:“我是凶手,鳳姑,但惡有惡報,等一會兒,我會死在你母親的劍下,她會提著我的頭,挖出我的心,在你父親的墳前奠拜,你爹爹會瞑目九泉的,我到陰間地府中去陪他。鳳姑,你不記得了,你小的時候,我常常抱你,大哥很喜歡你,常常對我說,要把你造就成一身很傑出的武功,還要我傳授你的劍法,和鐵蓮花暗器,想不到,那一天我像瘋了一樣,竟會殺了義兄,你的父親……”仰面長嘆一聲,接道:“鳳兒!看到你,我就會難過……”
緩緩撩起長衫,摸出了一本薄薄的絹冊,放在木案上,道:“嫂夫人,這是小弟的劍法訣要,和鐵蓮花暗器手法,我已經很詳細寫在上面,我答應過大哥,把劍法和鐵蓮花手法,傳給鳳姑的,不能失信。”突然大行兩步,跪在風閣中間,面東大拜三拜,道:“大哥,勞你久等了二十年,現在小弟就要去了……”閉上雙目,接道:“嫂夫人,你可以下手了,二十年啦,大哥等的很苦,小弟也等的很痛苦。”
白夫人輕移蓮步,行近白玉山的身後,也跟著跪了下去,道:“嫂嫂,二十年的時間很長,嫂嫂手下留情,給我們夫婦過了二十年的幸福生活,我們該付些利息的,你成全小妹,我要和玉山一塊兒去,到陰間侍候他們哥倆個,成全我吧!嫂嫂。”
她微微閉著雙目,臉上沒有淚痕,也沒有畏懼,兩個女婢和書僮,也都隨著跪了下去。
黑衣婦人緩步行了過去,握劍的右手,有些微微的顫抖。
她原想今夜中會有一場慘烈的搏鬥,勝也會勝的悲慘,未料到白玉山竟然會跪地引頸,就戮劍下。她有些手軟了,但二十年的積怨,卻在她胸中燃燒著熊熊的復仇怒火。
那是刻骨銘心的殺夫之仇,如何能夠不報。
她的雙腿上,像帶了千斤重鉛,有著沉重無比的感覺。
兩行熱淚,滾下了雙腮,她曾一度很喜歡這位義弟,如今卻要親手把他斬死於劍下。
緩緩舉起了長劍,口中卻忍不住說道:“兄弟,嫂嫂不能不殺你,為了報殺夫的仇恨。”
白玉山雙目未睜,臉上卻泛現出微微的笑容,道:“我知道,嫂夫人,我二十年前就該死的,你已經忍了二十年,讓我成了家,立了業,也有了孩子,我已經很感激了,嫂嫂請下手吧!”
黑衣婦人一咬牙,正待揮劍斬落,突然鳳姑叫道:“娘,等一等。”
黑衣婦人收住了長劍,道:“鳳兒,你……”
黑衣少女接道:“白叔父一心求死,咱們晚一會兒再殺也是一樣。”
黑衣婦人道:“孩子,你的心軟了?”
鳳姑接道:“娘,我不是心軟,誰殺了我爹爹,我決不會放過他,但女兒覺著,這中間還有求證的必要,咱們也不能冤了白叔叔……”
黑衣婦人怒道:“冤了他,他親口說出殺死了你爹爹,難道還會是假的不成?”
鳳姑道:“是的,娘,白叔叔親口承認了他是凶手,片刻之前,女兒還相信,那是鐵的事實,但現在,這一瞬間,女兒有些懷疑了,娘,咱們能忍了二十年,怎麼不能多耐片刻呢?把中間的經過詳情澄清,娘!爹已經冤死了,如若再冤了白叔叔,那就永成千古沉冤,爹爹沉冤,再難昭雪,白叔叔和嬸嬸不過白賠了兩條性命,爹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原諒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