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還真看傻了呢！」向靚瑤把早已準備好了的新娘面紗輕輕地罩在極樂院櫻子的頭上，再接過她老公遞來的新娘捧花，塞進她的手裡，「快去啊！新郎在等著呢！」

　　極樂院櫻子驚訝得不知所措，愣愣的看著她，心情一下子從冰冷的谷底竄升至溫暖的天堂，她懷疑自己猶在夢中。

　　「還在發什麼呆？你是新娘，新郎正在等著你暱！」向靚瑤能體會她此刻的心情，溫柔的在她耳畔催促著。「原諒我們幫他瞞著你。」

　　極樂院櫻子下意識地望向一臉粲笑的真中陽平，只見他向她快步走來，兩人就這樣站在入口處，對著滿室賓客上演一段求婚戲碼。

　　「對不起，我沒告訴你，我們結婚吧！」真中陽平一雙晶亮的眼睛直瞅著美麗的極樂院櫻子。

　　她如夢囈般問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這是真的，我們要結婚了，這不是你長久以來的心願嗎？」他溫柔的伸出手，等待她把手交到他手裡。

　　她看著他，然後再看看四周，突然摘下面紗，「我不能嫁給你。」

　　真中陽平不解的問道：「為什麼？這不是你一直想完成的夢想嗎？」

　　她咬緊下唇，雙手緊緊握著捧花，身子開始顫抖，「夠了，這樣就夠了，我不想結婚了，雖然這個夢很美、很真實，但是，我不會嫁給你的。」

　　「為什麼？」他冷靜的問，絲毫不理會在場眾人的議論紛紛。

　　「陽平，不要逼我，我們這樣就夠了，回家好不好？」其實她內心裡很感動他能夠為她做到這樣，她這一生不會再有遺憾了。

　　「不好。我費盡心思準備這一切，怎麼可以就這樣算了？」他保持溫柔的笑容，一心要她擺脫心結。

　　「陽平，你為什麼要娶我？」她蹙眉問道。

　　「因為我愛你啊！」

　　這個理由挺動人的。然而，想到以後……她還是搖著頭，「我也愛你，所以我不能嫁給你。」

　　「理由呢？」

　　她無奈的苦笑著，「你真好！原本我以為我要用一生的時間來等待這個夢想實現，然而你卻這麼快就讓它實現了，雖然結局不完美，但我一點也不遺憾，至少我可以很驕傲的對別人說，我也有過屬於自己的婚禮。」她越說，眼淚越止不住的落下。

　　他輕柔的執起她的下巴，伸指揩去她的淚水，「櫻子，給我一個不能嫁給我的理由。」

　　「我……」她欲言又止。

　　「不要說太多話，神父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魅惑的一笑，讓她再次心跳加速。

　　「因為我活不過三十歲，從小我的身體就比一般人虛弱。」她難過的低垂著頭，看著美麗高雅的新娘捧花，等著他決裂而去。

　　他輕笑著，「如果只是為了這個理由，我不接受，因為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你知道？」她驚訝的抬起頭來。

　　「嗯，我知道。」他寵溺的對她一笑，他之所以瞞著她，是不想讓她產生心理負擔，然而，他計劃的事還是會進行，因把他不覺得這之間有什麼分別。

　　「你知道了還想跟我結婚？」

　　這怎麼可能？沒有一個男人會接受像她這樣的女人！

　　「這有什麼好訝異的？當初你不也知道自己的情況，卻執意要我允婚？」

　　「那不一樣。」她的臉紅了起來。

　　「我認為沒什麼分別，你當初的想法和我現在的想法完全一樣。當時，你因為無法掌握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你勇於追求這段感情；而我因為愛你，所以寧可決定跟你共度一輩子。若你活過三十歲，那我會由衷的感謝上帝，如果你真的活不過三十歲……那麼，我能陪你多久，我們就做多久的夫妻，你死後，我誓言終身不再娶。」他一邊說，一邊忙著拭法她的淚水。

　　「你真傻，這麼死心眼……」

　　「我傻嗎？或許吧！不過，我可得到你了喲！」

　　她把頭輕輕靠在他的肩頭上，覺得就算這樣死去也是很幸福的。「陽平，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可我不滿足啊！你不答應和我結婚，我該怎麼辦？」他心急的打斷她。

　　極樂院櫻子把視線投向在一旁悶笑的高澤忍夫婦，又想到剛才匆匆一瞥似乎看到無道哥哥及杳子，看來，他已經告知全世界，他們要結婚了。

　　她的唇邊緩緩綻放溫柔的笑意，讓他摸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如何？請嫁給我好嗎？」

　　「好。」

　　她的允諾，無疑是解除全場眾人緊張的魔咒，真中陽平逮到這個難得的機會，將她帶到神父面前，要求神父開始念祝禱詞。

　　☆　☆　☆

　　婚禮過後，真中陽平和高澤忍站在一旁談話，高澤忍忍不住地上下打量他，像對他另眼相看似的。

　　「真沒想到，你這個情場浪子居然會做出這麼驚世駭俗的愛情宣言。」

　　真中陽平先是看向正在和織田無道敘舊的極樂院櫻子，才面對賊笑兮兮的高澤忍，「呵！我可沒你做的事轟轟烈烈，至少我不用繞過半個地球尋妻。」

　　「哦！好小子，居然敢揶揄我，你不想要一個月的婚假了，是不是？」高澤忍似笑非笑的睨著他。

　　真中陽平聞言，馬上眉開眼笑，「老大真是英明，這一個月的假，我就不客氣的接受了。」

　　「記得玩得開心點。」他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向正在微笑的極樂院櫻子，而她也看見他們了，開心的對他們漾開燦爛的笑靨。

　　「真看不出來，她的身體真的有這麼差嗎？」

　　真中陽平聳聳肩，「誰曉得？」

　　「耶！你怎麼會是這種反應？」他問道。

　　「那我應該是什麼反應？」

　　「淒淒慘慘，終日惶惶不安才對呀！」

　　真中陽平被高澤忍的話逗笑了，「拜託！難道我聽到她將活不過三十歲，就必須每天活在恐懼裡嗎？」

　　聞言，高澤忍難以置信的回望著他，「不會吧！難道你是想陪她度過人生最後的歲月後，自己再繼續過花天酒地、遊戲人間的日子？」

　　「去你的，什麼叫花天酒地？」他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就像你從前的生活啊！」高澤忍可不怕他，極樂院櫻子是向靚瑤的好朋友，他奉命要替極樂院櫻子防止真中陽平做「壞事」，這項任務很艱難耶！

　　真中陽平看看他，然後才低聲道：「其實，我很認真的想過，如果她只能活到三十歲，我該怎麼辦？而如果她得以繼續活下來，我又該如何？我想了很久，最後決定不去想它，我現在只要把她照顧好就行了，我愛她，我要她快樂！」

　　「這聽起來像是一種責任和義務。」

　　「是嗎？我愛她的心卻也是真的，我已經和所有的女朋友們道別了。」他淡然的道。

　　「畦！真不簡單。」高澤忍深知他很有女人緣，而他又一向來者不拒。

　　「我決定要好好的守護她就像現在。」真中陽平挺起背脊，眼中散發一種犀利的光彩。

　　「喔？櫻子怎麼了嗎？」

　　「她被一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傢伙圍住了。」

　　醋意真大！高澤忍暗笑道：「去吧！這絕對是你的責任，更是義務。」

　　他有絕對的立場阻止其他男人覬覦他的老婆。

　　「順便提醒你一句，大嫂雖然身懷六甲，不過她那迷人的丰采還是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今天會場上就有很多男人在住意她。」

　　「是嗎？」高澤忍臉色倏變，不悅的瞪向向靚瑤所在之處，果然，真的有幾個不長眼的男人在向她搭訕。

　　「我看我們各自行動吧！」真中陽平提議。

　　「分頭帶開，不用聯絡了。」高澤忍附議。

　　☆　☆　☆

　　當真中陽平和極樂院櫻子從普羅旺斯度假回來之時，迎接極樂院櫻子的是真理堂由美和松田杳子兩人。

　　「由美、杳子，你們怎麼都在這兒？」極樂院櫻子驚訝的問。

　　「小姐，先別談這個，快來嘗嘗我最新研發的補血益氣四神湯。」松田杳子捧著一鍋燉藥向極樂院櫻子現實。她研究藥膳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所以一見到極樂院櫻子就想替她進補。

　　極樂院櫻子光聞那藥膳的味道就快要受不了了，「我的身體還好，應該不用吃這個吧？！」

　　真理堂由美不讓松田杳子專美於前，「瞧，我就說你的藥膳大餐會讓小姐的胃口變差。小姐，你還是來嘗嘗我做的幾樣小點心吧！」

　　「你的西點不夠看啦，還是中藥比較好，有病治病，沒病補身。」松田杳子反駁道。

　　「笑話！幾根草葉能有多少營養？我的西式小點心可是講究各種營養素均衡，裡頭還加了新鮮水果，好吃又不膩。」真理堂由美當然不甘示弱，於是兩人開始唇槍舌戰的鬥嘴起來。

　　極樂院櫻子看不下去，沒氣質的大叫一聲，「停——」

　　等她倆終於靜下來之後，她分別看向兩人，「你們誰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在我家？」

　　松田杳子和真理堂由美互相看了看，然後把矛頭指向在一旁看好戲的真中陽平，「你沒跟小姐說清楚、講明白啊？」

　　「陽平？」極樂院櫻子俏臉含怒的看著真中陽平。

　　真中陽平淡笑著，摟著極樂院櫻子的纖腰走進房內，然後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著，「沒什麼嘛！我只不過是讓由美和杳子來照顧你而已。」他輕描淡寫的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可以照顧自己。」她蹙起眉尖。難道她在他眼裡這麼不值得信任嗎？

　　「那不一樣。你的身子虛弱，我總是在想，我該用什麼方法把你養胖、養壯。於是我在跟無道大舅子商量之後，決定讓杳子和由美來照顧你。」

　　畢竟，過去的十八個年頭裡，她都是這樣被照顧大的，身子也比較少發病，真中陽平根據這個情況推想下去，如果將來也能有她們幫忙照料的話，她活到七、八十歲應該都沒問題。

　　極樂院櫻子怔了怔，「可是，這樣一來，她們跟在極樂院家又有什麼不同？」

　　「不同的可多了，第一，她們只負責你的飲食，起居方面自然由我來代勞；第二，她們不住在這裡；第三，只要你的身體好起來，我就讓她們退休。」真中陽平算得可精呢！

　　她聽來聽去，這都像是在佔她們的便宜，「不行、不行。」

　　「為什麼不行？」

　　「我覺得她們好像被我們利用了。」

　　「有嗎？」他笑問。

　　「當然有，她們是我的好朋友，這樣的做法聽起來好像是對她們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相信我，她們都是自願的。」

　　她還是有點遲疑，「可是，我覺得我的身體很好啊！」

　　「這也是問題所在。根據這幾天來我仔細的觀察，說真的，我實在不相信那個醫生的鬼話。」他也不敢斷定那次的診斷是錯誤的，所以，他決定再讓她做一次精密的全身健康檢查。

　　「我也覺得我的身體好多了。」她同意的點點頭。

　　「但也不能太大意，事關你的健康，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所以……」

　　「所以，我決定再讓你做一次全身健康檢查，我已經聯絡了醫院，明天你就給我乖乖的住院。」

　　知妻莫若他，他含笑的扳正她撇開的小臉，口氣轉為低哄，「好嘛！乖嘛！你就再去檢查一次嘛！說不定是那個醫生弄錯，又說不定你根本就沒事呢！不要讓我為你擔心嘛！」

　　她白了他一眼，「極樂院家的醫生出錯率幾乎等於零，我勸你別抱太大的希望。」

　　「不管怎麼樣，再去檢查一次，也沒多大的差別嘛！說不定不同的醫師有不同的治療方法呢？」他在她身上磨蹭耍賴著，非常明白她的弱點所在。

　　「我看你是昏頭了，極樂院家的醫生素質之高，恐怕是全日本之最，如果他們都束手無策，我就算再看上一百個醫生也是一樣。」她微喘的偎在他胸前，無力抗拒他的狼手。

　　「那可不一定，答應我嘛！」他的手探入她的衣襟內，盈握住一隻柔軟的渾圓。唉！她這一住院，他又要禁慾好一陣子了。

　　「不要每次都用這招。」她的眼神迷離，其實，她也好想和他在一起。

　　「別這麼說，我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雖然我在婚禮上說得很漂亮，可是現在越想越不安，我不要當喪妻的老男人！」他吻著她的下唇，企圖博取她的同情。

　　她輕歎，「好吧！」

　　「你答應了？！」目光炯亮的望著她。

　　「咦？你的演技越來越高明了，剛剛一副快要哭的樣子，怎麼現在恢復得這麼快？」

　　「多謝老婆誇獎。」他皮皮的一笑。

　　「結果如何還不知道呢！若到時候結果還是一樣，你可別太失望了。」她躺在他身上，享受他無微不至的呵護。

　　他順手解開她的上衣，「是嗎？要不要來打個賭？」

　　他邊說邊眷戀地吻上她白皙的肌膚。

　　「好啊！」

　　呵呵，人生到最後一刻還保持微笑的，才是贏家，極樂院櫻子心裡想著。她會很開心的走完這條路的。

　　「親愛的老婆，你輸定了，因為我比誰都清楚你的身體，誰敢說你有病，我絕不輕饒他！」

　　「唉！這是一個理智的人說的話嗎？」她笑問。

　　「碰上你，我情願不理智。」

　　「你喔……」她笑著歎了口氣。

　　☆　☆　☆

　　檢查報告出爐，結果令極樂院家十分震驚。沒想到那個困擾他們多年的檢查報告居然是個烏龍事件，極樂院櫻子的身體狀況好得很，她除了缺乏運動、缺乏一些太陽的滋潤外，其他的都很正常。

　　既然她的身體好得很，當年那個烏龍事件又是怎麼發生的呢？

　　織田無道震怒的追查，原來，當年那家醫院的權威醫生在外私下接了不少病人，在精神和體力透支的情況下，錯把極樂院櫻子和另一個女孩的病歷弄反了，事後，那位醫生明知自己的失誤，卻沒有勇氣承認過失，只好將錯就錯。

　　織田無道憤怒得想嚴懲失職的人，但被真中陽平阻止了。本來嘛！他認識的極樂院櫻子健康得一如常人，他從不以為她病得快要死了，得知真相雖然讓他愕然，但絕不如他們來得震驚。

　　至於當事人極樂院櫻子，則是完全愣住了。

　　這個遲來的好消息，竟讓她的人生平自多出了五、六十年，接下來她必須好好的想一想，她該如何有意義的度過自己的人生。

　　呵呵！所謂的人生嘛，最後微笑者才是贏家，看來她和真中陽平還有得鬥了。

　　瞧，他正對她露出一抹勝利的微笑，而她雖然有些氣結，但還是回他一個若有所思的笑容，見他一副不解的模樣，她笑得更開心了。

　　至於她在笑什麼？也只有天知道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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