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微信

　　祝恆住校，只有週末才會回家。祝窈放學回到家，蕭明珠還在公司上班，而祝晉雍則陰沉著臉坐在客廳沙發上。

　　手邊擱著一份報紙。

　　上面登著的儼然是碧茂集團蕭明珠總裁的照片，不過她旁邊還有一個男人，與蕭明珠舉止親近，彷彿關係不錯。

　　男人年約不惑，西裝革履，舉手投足間是儒雅的學者氣息。

　　祝晉雍知道，在大魏時，他的皇后蕭明珠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哥聶臻，閨閣時就關係曖昧，還是大魏明帝的祝晉雍很是不待見他。

　　饒是這聶臻飽讀詩書，在素來霸道的帝王看來，不過是個繡花枕頭。

　　皇帝有偏見，聶臻一身才華無處施展，而那一向恭順賢良、深諳後宮不得干政的皇后，也曾為了聶臻的事情與他起過衝突。

　　覺得自己對他持有偏見，對他不公平。

　　帝王有驕傲，越是這樣，這聶臻越是在朝堂之上如履薄冰、受人排擠。

　　而這裡的蕭明珠，雖然沒有一位名叫聶臻的表哥，卻有一位名叫聶懷臻的初戀。

　　這份報紙上寫著碧茂總裁蕭明珠與這位名校院長聶懷臻二人才子佳人的故事，說什麼相愛不能相守。

　　居然還寫蕭明珠其實已經離婚，與聶院長舊情復燃，近期可能會公佈婚訊。

　　不守婦道！

　　祝晉雍覺得自己頭上綠油油的。

　　等到晚上七點的時候，蕭明珠才回來。蕭明珠踩著雙漆皮高跟鞋，腳下生風，走路如履平地，一路進來氣場全開。現在正在玄關處換拖鞋。

　　祝晉雍坐在柔軟的皮質沙發上看肥皂劇，語氣聽著淡淡的，彷彿毫不在意，卻有一股莫名的陰陽怪氣：「那姓聶的是怎麼回事？」

　　蕭明珠一隻腳剛換上拖鞋，要穿另一隻的時候，忽然頓下，回答祝晉雍的話：「這和你沒關係。」

　　在大魏，蕭明珠的確與表哥聶臻青梅竹馬，而這一世，聶懷臻顯然是聶臻轉世，雖然不像他們這樣有記憶，但依舊對蕭明珠很好。沒了祝晉雍的阻礙，聶臻的才華得以發揮，如今已是文壇泰斗。

　　祝晉雍冷哼道：「你要清楚，你現在是有夫之婦。」

　　蕭明珠跟著冷哼：「怎麼？只許你心心唸唸你的徐貴妃，我就不能和老朋友敘敘舊？祝晉雍，那徐貴妃沒跟著你一起來，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當然失望。那溫柔體貼的徐貴妃，可不比這黃臉婆要好得多。

　　可是祝晉雍不敢說，怕晚上沒飯吃。

　　……

　　晚上，祝窈換了一身棉質淺藍色小碎花睡衣，細軟烏髮貼在側臉，瑩白的面頰被手邊檯燈昏黃的光線襯得猶如暖玉。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祝窈起身拿了過來，笨拙的劃開手機屏幕。

　　是蔣甜芽發來的微信，問她在幹嘛。前面還有幾條信息，之前祝窈還不會用手機，所以都沒回。

　　憑藉著手部肌肉記憶，祝窈回：【準備睡覺。】

　　蔣甜芽的打字速度很快：【不是吧，這麼早？】。

　　早嗎？祝窈看了看正對著大圓床的牆上的時鐘。

　　顯示八點多。

　　若是在大魏，已過戌正，自然該歇息，但是換成是現在的高中生祝窈，這老年人的作息時間未免有點不太適合。拿著這小小的手機就能和遠在家中的蔣甜芽聊天，初來乍到的小公主好奇又新鮮，一時忍不住，倒是和蔣甜芽聊了小一會兒。

　　從上往下劃了一下好友列表，寥寥無幾。

　　祝窈目光微滯，突然想到一個事情……

　　燈光下少女白淨的臉微微泛起粉紅，牙齒下意識咬了下粉嫩的下唇，小小的手指一下一下點著鍵盤上的按鈕，問那邊的好友：【你有原澤的微信嗎？】

　　蔣甜芽又很快的回復了她：【你忘啦？班長微信拒絕加好友的。】

　　九班有班級群，不過是QQ，原澤身為班長，班級同學大多都有他的QQ好友，但是不聊天。而且除了一些必要的通知，原澤根本不太上線。至於微信，有他微信好友的少之又少。

　　之前就有女生從程嘉蔚手裡偷偷要來微信號，哪知道原澤的微信瞬間就被加爆了。

　　後來原澤就設置了好友權限，拒絕添加好友。

　　原澤是衡中百年一遇的高顏值學霸，要追他的難度係數和他的罕見度成正比。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蔣甜芽看著這樣一位班長也賞心悅目。

　　但是呢，這高嶺之花，遠遠看著欣賞欣賞就行。

　　不過……

　　蔣甜芽發來一條消息過去：【我看今天他對你挺照顧的，你試試看問他要個好友位唄。】

　　唔……她不敢。看到消息的祝窈立刻搖頭。

　　祝窈的目光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字看了許久，身體才慢慢縮進柔軟的薄被裡，把自己捲得嚴嚴實實的。那小小的一團在被窩裡縮了很久，等到牆上時鐘顯示九點整，一雙小手才猛地把被子掀開。

　　露出一個小腦袋，大口大口的喘氣。

　　她的小臉被悶得通紅，眼睛卻明亮的發光。

　　……太傅的微信，她真的好想加啊！

　　……

　　第二天祝窈就不再穿長褲，換上了和衡中女生一樣的深藍色百褶裙。

　　裙子有內襯，過膝蓋，看上去很保守。

　　祝窈小腿纖白筆直，腳踝跟腱細細的，線條流暢，雙腳比同齡女孩兒稍小一些，看上去精緻又小巧。

　　以前祝窈因為成績自卑。再加上她不是自己靠近衡中，而是開後門進來的，同學們私下經常議論，祝窈聽到過好幾次，這樣一來，就更加怯於與人接觸。

　　現在是大魏小公主的祝窈，一進來，就算不說話，也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就像現在，雖然和平常一樣，但是當大家看到祝窈進來的時候，還是下意識的放下手裡預習的課本，看上一眼，目光驚艷。明明是同在一班上課的同學，卻好像是才剛轉來似的，感到新鮮又驚訝。

　　少女嬌美的臉上是滿滿的膠原蛋白，絲毫沒有因為眾人的眼光而感到不自在，熟稔的走到自己座位前，把書包放下來整理書籍。

　　前桌男生轉過了頭，看了一眼祝窈。

　　女孩兒漂亮的惹眼，看得正處於青春期的男生有些不好意思，目光閃爍，支支吾吾道：「祝窈同學，那個……能借一下你的紅色水筆嗎？」

　　紅色水筆啊。祝窈微笑著點頭，剛想說好。

　　「……我有。」

　　忽然有一個聲音說道。

　　晨曦透過玻璃窗，斜斜灑了進來。祝窈表情一滯，抬頭，便看到了沐浴在陽光中的少年，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睛，看得她心頭一顫。

　　笑容立刻收了起來，趕忙道：「早、早、早上好。」

　　原澤嗯了一聲，很輕，臉上也沒什麼表情，接著從抽屜裡拿出一支紅色水筆，給了前桌男生，聲音極淡：「我借你。」

　　哈？

　　班長什麼時候怎麼熱情了？前桌男生撓了撓頭，受寵若驚的接了過來。

　　男生旁邊的許悠悠瞪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你自己不會買啊。」

　　……

　　第一節是數學課，原澤去了趟辦公室，把數學老師焦淑雪批閱完的數學作業本拿過來，發給同學。祝窈坐在位子上，接過前桌傳下來的數學作業本。

　　不是昨天她寫的那本。

　　數學作業分A、B兩本，輪流上交，以緩解老師的批改時間。昨天交的是A冊，那作業題祝窈不會做，最後抄得是蔣甜芽的，現在發到她手上的是B冊。

　　祝窈抬手翻閱作業本，見著本子上的字體端正，作業題的步驟也寫得滿滿的，但是……很多都是錯的。

　　最新批改的頁面上，更是赫然兩頁紅叉，很是醒目。

　　祝窈忙把作業本摀住。

　　悄悄的，用餘光看了看身邊的原澤，見他正低頭在預習功課，才長舒一口氣。

　　少年修長的手握著鋼筆，在紙頁上劃出一條線，標記著重點。

　　筆端一頓。

　　幾不可察的，嘴角輕輕勾了一下。

　　……

　　中午祝窈陪蔣甜芽去圖書館借書。

　　主要是借幾本言情小說，再順道借本名著或者輔導書之類的蓋在上面裝裝樣子。蔣甜芽在選，祝窈沒打算借，只是在她對面的書架上隨意翻著。

　　中午圖書館內人很多，但是分外安靜。

　　聽祝窈說還沒開口問班長要微信，蔣甜芽歪過頭，語氣嚴肅的說道：「這有什麼好磨嘰的，不試試看怎麼知道行不行？」

　　還以為好友重樹自信了呢。沒想到一遇到班長就秒慫。

　　「嗯……」祝窈在認真思考。

　　在大魏時，她那麼尊貴，面對太傅時，都沒什麼底氣，更遑論現在。

　　太傅這麼優秀，可是她呢……

　　祝窈的手百無聊賴的戳著書架上的書，不小心，「啪」的一聲，有一本書掉了下來。

　　祝窈蹲下身子，把書撿了起來，再把掉出來的借書卡拾起，準備重新放進去。

　　哪知目光隨意一瞥，就看到了借書卡上的名字……那字跡是她所熟悉的，筆法精湛，字跡蒼勁有力，頗有風骨。她彷彿能想像那少年低眉寫字的模樣。

　　一時胸腔中的心砰砰狂跳，喜上眉梢。祝窈小心翼翼的把書頁夾好，將手中的書籍抱在懷裡。

　　蔣甜芽已經選好書了，清一色的霸道總裁言情文，外加剛剛在這裡隨便拿的一本英語輔導書，問：「窈窈你選好了嗎？」

　　看到祝窈懷裡抱著一本書點頭，「就這一本啊，要不要再多借幾本，二樓的小說特別好看，我可以給你介紹介紹。」

　　祝窈搖頭，眼睛明亮清澈，含著淺淺笑意：「不用了，一本就夠了。」

　　知道祝窈平時也不太看那些言情小說。蔣甜芽「哦」了一聲，也就沒再繼續。

　　不過好友太膽小，連個同桌的微信都不敢要，蔣甜芽這一路上就給她做思想工作：「怎麼說都做了這麼久的同桌了。人家都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這也算是修了十幾年了吧？……」

　　正說著，剛走出圖書館大門，就看到原澤正往這邊走。

　　而少年身姿挺拔，步伐沉穩，右手拿著兩本書，顯然是來圖書館還書借書的。

　　蔣甜芽側目看祝窈，眼珠一轉，用胳膊肘頂了頂祝窈的手臂，賊兮兮的說了句：「看來你和班長的緣分可不止修了十幾年啊……」

　　說著，就拉著祝窈走到原澤面前，笑著道：「班長，祝窈有話要和你說喲。」

　　祝窈：「……」

　　……

　　衡中的綠化做得很好，道路旁的海桐樹被修剪的圓潤整齊，碧綠的團，綴以點點小花，或黃，或白，香味馥郁，雅致襲人。

　　現在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

　　原澤低頭，目光落在眼前女孩兒的發頂上，那柔軟的黑髮泛著健康的光澤。靠得近了，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是那股少女獨有的香氣，淡淡的，很好聞。

　　「有什麼事嗎？」少年開口，音色朗潤。

　　借的書蔣甜芽已經體貼的幫她拿走了，現在她手裡只有一個長錢包，雙手緊張的收緊，關節微微發白。

　　祝窈猶豫了許久，鼻子發出一聲輕輕的「嗯」。點點頭：「有。」

　　接著，低頭拉開錢包拉鏈，從裡面取出薄薄的手機，遞了過去。

　　另一隻小手，輕輕的抬起，攥住了面前少年的衣袖。

　　裸露的手腕纖白如玉，而她的手很小，卻很修長、瘦弱。粉粉的指尖捏著他的衣袖，手指在慢慢收攏……

　　原澤看了過去，對上女孩兒的眼睛。

　　她的聲音很軟，很輕，是糯糯的小奶音：「可以……加一下微信嗎？」

　　平日冷靜的少年恍惚了一下，心頭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