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班長

　　衡中校園綠茵茵的。小葉榕、紅葉李、海桐球，最濃郁的是桂花香。

　　每一片草坪都有學生在打掃，將落葉拾得乾乾淨淨。校園空氣清新，放眼望去都是青春洋溢的學生。

　　祝窈環顧四周。一棟棟白牆紅瓦的教學樓。憑著記憶，找到九班教室所在的教學樓。

　　九班教室在四號樓三樓，東面第一間。

　　走完兩層樓梯就到。

　　二樓樓梯拐角處旁有一扇大大的玻璃窗。玻璃窗前，有個剪著波波頭的女生在哭，旁邊是她的好朋友在安慰她。

　　非禮勿視。

　　祝窈眼睫輕垂，背著書包的模樣很乖，沒有打算多看。

　　只是不小心聽到那個安慰女生說的話：「小佳，早跟你說那祝恆不靠譜，三天兩頭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訓話，成績倒數第一不說，平常不是打架就是逃課……這種人，你跟他有什麼好牽扯的？」

　　「高中三年，和他關係不清不楚的女生有多少，你不是不知道？都高三了，學習第一，人家就算高考全交白卷，也有辦法進晉大，你呢？你成績落下來，到時候該怎麼辦？」

　　說得應該是她哥哥。

　　白色帆布鞋踩著樓梯的步子一頓。祝窈整理了下壓在肩膀上的書包肩帶，看了眼正在哭泣的女生……她哭得更傷心了。就想起昨天她在客廳看電視，她哥哥抱了個靠枕盤腿坐在沙發上打遊戲……

　　遊戲玩到一半，有微信電話進來。祝恆眉頭一皺，把電話摁掉。

　　之後對方又打了過來，他低低罵了句髒話就接了起來。

　　然後是電話那頭很嗲的女聲。說是在逛街，看到一條非常喜歡的裙子，但是錢不夠，讓祝恆買給她。

　　祝恆有錢，出手也大方，那會兒被壞了遊戲興致，就沒答應，語氣也不好。後來就吵了起來。

　　電話那頭大概是說了分手之類的，祝恆嘴一扯，說了句：「分就分。」

　　乾淨利落的掛掉電話，然後繼續玩遊戲。

　　祝恆繼承了祝晉雍的風流，祝窈習以為常，雖然會忍不住勸誡，但是根本不頂用。以前當太子時是這樣，現在看來……在衡中也是如此。

　　祝窈小臉白淨，老成又無奈的輕輕搖頭，繼續往前走。

　　……

　　走進九班教室。

　　還沒到晨讀時間，班上同學都已經到齊。

　　有的在低頭看書，有的和同桌或前後桌同學討論題目。衡中競爭壓力大，現在才高三上學期，這裡的學生都有一股高考衝刺倒計時的勢頭。

　　各忙各的事，沒有人理她。

　　昔日大魏最尊貴的小公主，走到哪裡都是眾星拱月，面對現在這種情況，倒是有些不太習慣。

　　憑著記憶，祝窈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最裡面靠窗末位。

　　把書包放在桌子上，祝窈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側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位置，與她緊緊挨在一起的桌子。她旁邊沒人，桌上放著兩本書，語文和數學，還有一支黑色中性筆。

　　課本整潔，連名字都沒有寫。

　　有個女生抱著水杯坐到了她的身邊，語氣很激動：「窈窈你總算來上課了。」

　　長髮，臉圓圓的，鼻尖有個淡淡的痣。是蔣甜芽，祝窈最好的朋友。

　　蔣甜芽語氣擔憂：「請假這麼多天，我給你發微信你都不回，我還以為你出事兒了呢。」

　　微信……祝窈看向身邊的女孩兒。在她還是大魏公主的時候，身邊雖有無數貴女，眾星拱月圍著她，卻沒有一個是真正可以說真心話的。現在對蔣甜芽，祝窈覺得很親切，很想去接近她。

　　祝窈看著她的眼睛，說：「讓你擔心了。」

　　蔣甜芽說得微信，祝窈有些印象，那個小小方方會發亮會出聲的東西，叫手機，她有些會用了，不過還沒太熟悉。

　　「你喲。」蔣甜芽笑了，伸手捏了下祝窈嫩嫩的臉，「你傻啊，跟我這麼客氣幹什麼？」女孩兒之前的友誼有時候很純粹，只要對方好就行。

　　前桌女生正在背英語單詞，忽然停下，陰陽怪氣的說了句：「蔣甜芽你操什麼心？人家可是總裁千金，想讀書就讀書，不想讀書就出去玩兒，到時候不照樣一堆名牌大學等著她選嗎？」

　　祝窈在衡中的人緣並不好。準確的說，祝恆祝窈兩兄妹在衡中的名聲很差。

　　衡陽高中，是晉市最好的高中。進了衡中大門，相當於一隻腳已經踏進名牌大學。這裡的學生，都是清一色的勤奮刻苦。

　　然而祝恆和祝窈是特例。

　　兄妹二人都不是讀書的料，按著成績是絕對進不了衡中的。

　　……當時為了讓祝恆進衡中，蕭明珠女士給衡中捐了一棟圖書館，之後為了讓祝窈進衡中，蕭明珠又捐了一個體育館。現在祝恆祝窈讀高三，成績掉吊車尾，為了能讓兄妹倆念最好的晉大，蕭明珠已經讓秘書去聯繫晉大校長——不知道晉大還缺不缺教學樓。

　　讀書人有氣節，衡中學生都看不慣這對靠錢砸進來的草包兄妹。

　　當然也有因為財大氣粗特意湊上來獻慇勤的。祝恆身邊就有很多這種狐朋狗友，跟著祝恆蹭吃蹭喝，佔些小便宜。

　　哥哥祝恆有錢、不愛讀書、愛鬧事兒，是出了名的衡中一霸。

　　妹妹祝窈截然相反。

　　高一時，祝窈剛進衡中，就因為走後門被班上女生孤立。加上她越發內向安靜，在九班幾乎是透明人。

　　蕭明珠女士花錢讓祝窈進衡中、受最好的教育，確實是為了她好。可重點班的壓力太大，每次考試都是墊底，這讓原本就內向的祝窈變得非常自卑……

　　蔣甜芽知道許悠悠是嫉妒，沒事總愛說兩句。可是祝窈性格軟，自卑安靜，怕她難過，真往心裡去。

　　於是就朝許悠悠說：「你說夠了沒？窈窈家裡有錢管你屁事，吃你家大米了嗎？」說著看向祝窈，語氣認真，「窈窈，你放學回家就告訴你哥，就說，班上有個叫許悠悠的欺負你，看你哥怎麼收拾她！」

　　祝恆在衡中很出名。名聲是臭的一塌糊塗，可架不住人家護短，護妹狂魔不是說說的。而蔣甜芽也知道，以祝窈的性格，根本不會向哥哥告狀。

　　許悠悠瞪大眼睛「你……」了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的確不敢惹祝恆。準確的說，衡中沒人敢惹祝恆。

　　水杯裡剛倒滿水，蔣甜芽悠哉的喝了口，擰好水杯蓋子，準備起身的時候。

　　忽然注意到了祝窈的胸前：「窈窈，你沒帶校牌啊？」沒戴校牌，可是要被記名扣班級分的。早上人雖多，卻逃不過校門口那群紀檢部人的火眼金睛。

　　九班學生都很注重班級榮譽。

　　聽到祝窈上學沒戴校牌，立刻就有人說：「不是吧祝窈，扣分了都不吭一聲？」

　　原本安靜的教室開始變得鬧哄哄。

　　換成以前的祝窈，被這麼多人關注，幾乎恨不得將腦袋埋到地底下去。現在，白皙的臉頰看著很平靜。同學說她，她並沒有目光閃爍默默低頭。

　　而是很冷靜的看著蔣甜芽說：「有補救的辦法嗎？」

　　她不知道扣班級分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蔣甜芽猶豫著說道：「紀檢部很嚴的……不過咱們班長是部長，要是現在名單還沒匯總報上去的話，去找班長求求請，說不定……」

　　說不定能把名字劃掉。說到後面，蔣甜芽沒什麼底氣。

　　有同學就替她繼續說：「蔣甜芽你傻了吧？咱們班長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我記得上次林芷漪被扣分，班長都沒給面子。」

　　林芷漪是九班班花，衡中校花。學習好，長相清秀，人緣也好。

　　班級分和獎金掛鉤，班主任很看重。林芷漪是好學生，上次扣分也是意外，班主任沒怎麼責備她。

　　可祝窈不同。

　　她成績差，要是被班主任知道，怕是免不了一頓嚴厲訓斥。

　　……

　　走在樓梯上，蔣甜芽側過頭看身邊的祝窈。

　　皮膚白皙，鼻子翹挺，唇瓣粉瑩如花瓣。眼睛澄澈水亮，不像平常那樣無神，反而光彩熠熠，好像有星星撒在裡面。

　　祝窈很漂亮，比起林芷漪的寡淡，嬌艷得多。平時她總是安安靜靜把這份美藏在角落，不敢和同學交往說話，久而久之，根本就不會有人正真的去注意祝窈。

　　唯有蔣甜芽。總是安靜欣賞祝窈的美，心裡暗暗罵那些選林芷漪為校花的沒眼光。

　　蔣甜芽挽著祝窈的胳膊下樓。要去門衛室，就要經過籃球場。沒到早自習時間，有男生在打籃球，祝窈經過的時候，有個籃球從球場竄了出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重重墜落，滾了幾下，正好砸在祝窈的鞋面上。

　　白色鞋尖部分是皮質的，被砸出一道黑色印痕。

　　有男生過來，熱汗淋漓，朝著祝窈這邊壞壞的笑：「學妹，撿個球唄。」看祝窈長得小，以為是高一高二的。

　　換做昔日，敢這樣與大魏公主說話，怕是帝王還未下令，那紈褲太子已拎了對方領子，拖到角落便是一頓溫柔暴揍。

　　籃球安靜滾落至祝窈腳邊。這時有人慢慢走來，靜立於她身前，身形高大，頭頂的陽光擋去，將她籠在陰影之下。

　　忽然很安靜。

　　他步態從容的站立，然後是彎腰，將那籃球撿了起來。骨節勻稱的右手輕托著籃球，往前一拋。一道非常漂亮的圓弧。

　　籃球準確無誤的砸入那個男生的懷裡……

　　那人聲音溫潤清朗，卻很沉穩：「她是高三的……」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我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