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堂
佳期全沒料到會在這個地方見到他,嚇得一個激靈,嘴裡的肉乾一下子掉了,連忙彎腰去撿。
林伯伯笑道:“小王爺怎麼來了?”
馬叔叔說:“我沒告訴你麼?王爺此次親自押送軍餉出關……”
“這事還用得著勞動王爺。”
馬叔叔哈哈大笑:“這就要怪顧將軍了。王爺從小最仰慕顧將軍,這不就是為了來瞻仰顧將軍的英姿麼?對了,王爺,這皮猴子就是顧將軍那倒霉閨女,小佳期,還不見過王爺?”
裴瑯彎腰撿起肉乾來,盯著肉乾上的一個小牙印悶笑。
佳期滿臉通紅,行了個歪歪扭扭的禮,“……小女見過王爺……”
裴瑯“噗”地小聲笑了,隨即走進裡頭去坐。佳期深呼吸一口,逃也似的溜走。
顧量殷給她開了客房,佳期頭一次不用偷偷摸摸翻牆去見人——是裴瑯趴在窗戶外頭見她,見面就又盯著她的臉,“疼不疼?”
佳期趕緊搖頭,又改成點頭,“好疼,都不敢告訴我爹爹。”
“怎麼回事?”
佳期把當時情狀說給他聽,“……我還打折了一個人的肋骨呢!”
她手舞足蹈的,裴瑯避過她的拳頭,又看她的手——手上也是又紅又腫,破了皮。
他皺著眉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那星星點點的傷口,卻終究沒碰,只是剜了她一眼,“用你逞英雄了?今後出門帶上陶湛。——不許說不帶!”
陶湛永遠跟著裴瑯,佳期那時候最煩陶湛。裴瑯才不理會,又摸出藥丸來給她,“吃了好好睡覺。”
他說完就要走,佳期“哎”了一聲,聲音又嬌又俏,像並不熟練的撒嬌。他只好回來,“做什麼?”
佳期問:“你怎麼來了?”
裴瑯奇道:“你當我是為了來找你?得了吧,沒有的事,是公務,就是這麼巧。你姑姑告訴全長京你在家學女紅呢,多講究啊,我都沒好意思打擾你學習。”
佳期對女紅一竅不通,當下紅了紅臉。裴瑯笑道:“行了,我頭一天知道你不會女紅麼?嚯,真冷,我回了。”
他跳下了一樓,佳期又喊:“回來!”
他頭也不回:“直接說!”
佳期指著他腰里的玉佩,臉紅得都結巴了,“收、收起來!”
裴瑯哈哈大笑,最後真的收起來了,最後也沒給顧量殷看見。
那次是裴瑯跟她一起回長京。佳期當慣了“皮猴子”,原本臉皮很厚,但想到要把自己和裴瑯的事告訴顧量殷,就害羞得厲害,直到臨行都不讓裴瑯說實話。裴瑯看她都快哭了,也一直沒說。
所以,臨行時,顧量殷還把佳期拉到一邊,小聲叮囑她:“男女有別,懂不懂?”
“……懂。”
顧量殷給她一把短匕,“雖然王爺是個正派人,雖然你長得很難看,但也畢竟是個姑娘,總要存著小心。給,他敢動你,你就捅他,有事爹扛著。”
佳期哭笑不得,路上無聊,把匕首拿出來玩。
裴瑯早就摸進她的車裡來了,見狀便笑:“你爹給你防身的?”
“你離遠一點,我爹說了,你敢動我,我就捅你。”
裴瑯一手扯她的辮子,“捅一個看看,本王要你以身相償。”
佳期張牙舞爪地伸匕首出去,裴瑯哈哈大笑,真把脖子送過來。那冰寒的刀刃碰到他的喉結,佳期沒來由地一抖,心底有些油然的害怕陡然升起來。她驀地變了臉,說話都結巴了:“別、你別這樣。”
裴瑯見她害怕,不以為意,把她往車壁上一推,“小小年紀,心眼像個馬蜂窩。睡你的覺。”
佳期這幾天野得瘋了,確實很困,被馬車搖搖晃晃,不多一會就睡著了,一直睡到天黑才睜開眼。
裴瑯不在車裡,可車還在走著。她很疑惑,叫道:“停車!”
馬車不停,穿過林霧向前奔去。路漫長無比,好像一個夢。
佳期覺得不對,又覺得害怕,推開車門叫道:“夜闌!——”
馬車夫不在,護送的人也不在,四周都是陰沉沉黑魆魆的夜幕。
佳期心如擂鼓,跳下車去,回頭向後走,深一腳淺一腳,猛地站住了。
前面站著一個男人,背對著她,又高又瘦,提著一把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