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49 朗讀

　　“哈利，吃魚食也沒什麼不好的。”神仙魚連著魚缸裡面的水一起吞掉哈利餵他的麵包渣，吧嗒吧嗒。

　　“你真的那麼久都沒吃東西了嗎？”哈利想像著如果是他自己連著游泳池裡的水一起吃麵包的樣子，嗓子裡就感覺變厚了，厚得連空氣都吞不下去，可TOM卻不在乎這些，巴掌大的魚一口氣吃掉了抱枕一樣大小的麵包塊搓出來的麵包渣。

　　Lord Voldemort FISH，他不想告訴哈利，他實際上已經三千多年都沒吃到過任何東西了。

　　三千多年，三千多沒有太陽沒有月亮，不能呼吸不能吃飯不能喝水，甚至挪動身體都不能的日子，是他回來的代價，他不想告訴哈利這些。那是他自己應該承受的。

　　哈利說是他把他殺死的，可是TOM不記得了，他那天甚至都沒有感覺到疼痛，就到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地方，然後就感覺到後頸被一隻手拍了一下。

　　是那個人，那個人的聲音響在耳邊：“不要轉過你的頭。”

　　我已經死了，理應沒有頭可轉了，但是TOM覺得此時他是有頭的，那個人的聲音似乎帶有他無法理解的力量，他的身體沒辦法拒絕這個命令。

　　TOM沒有轉頭看，那個人也沒有站到他的面前，而是在他背後，一隻手按在他的背上：“你已經死了，現在你能和我說說你現在的感受，你覺得自己有人生目標了麼？或者說你對自己現在得到的這個結果滿意嗎？”

　　我得到了目標，我明白了什麼是愛的感覺，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一個人生的目標，至於結果......我知足了。如果我或者是哈利之一必須要消失在那個被設定的世界上，那麼那個人應該是我，因為如果死的是哈利，我殺了他，我就又會找不到自己生存的目標了。我的世界本來就是荒誕的、虛構的，連命運都是不真實的，如果我還為了虛假地活著讓自己唯一能選擇的人生目標毀壞，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擁有什麼。

　　“你這種說法已經不像是原來的你了，如果拿回那個世界裡，說出這樣的話的人肯定會被當成英雄。”其實TOM並沒有開口，但是那個人完全聽到了他心中所想：“我覺得你從七年前的死氣沉沉開始變得真正的有趣了，你說我是不是該賞賜你一些東西？比如把波特小子綁出來給你？”

　　“我相信你和寫關於我的那部小說的作者一樣能擺佈我的命運。”TOM覺得與其被讀出心聲，不如把自己實實在在的想法說出來：“但是請你不要再插手去干擾不相干的人的命運。羔羊能努力地去吃草長大是因為它們不知道自己長夠了體重就要出欄挨屠刀變成羊肉，我和哈利這樣的小說人物生命在讀書的人眼裡已經很卑微，可以隨便變成談資，如果再把哈利從他的生活軌跡裡抽出來，我真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情比這個更讓人不舒服。”

　　“你不想讓他也過來陪著你嗎？那小東 因為親手殺了你現在心情正非常不好，說不定讓他死了過來陪你正合了心意。”

　　“哈利的命運屬於他自己。”過去是這樣，將來也會是這樣，我和他的交集也就只有這麼多。

　　“好吧，我不再說哈利.波特的命運了，你應該已經有心理準備，從你能回去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已經不再屬於你自己。”

　　“是。”

　　“你現在既然已經覺得自己過的一生很圓滿，那麼是不是應該公平地給別人一個圓滿？”

　　“是。”可是那“別人”指的是誰？TOM還沒弄明白，一本閃著光芒的厚厚書籍就從無邊的黑暗中出現，然後落在了手中。

　　“你就在這裡吧，這個本子上面記載著你曾經傷害過的所有生命的受到過的痛苦，他們親人受過的痛苦。你要在這裡朗讀這本書，直到他們本人，直到他們的後代都不會因為你當時的行為再感覺到切膚之痛。”

　　“我明白。”

　　“不，不，你還沒全明白。”那個人的最後一句話，帶給TOM非常壞的感覺。

　　黑暗中無法估計時間，大約一分鐘後，TOM就明白了大半，而過了有兩三個小時後，TOM明白了幾乎全部，大約幾天之後，TOM全都明白了。

　　一分鐘時，TOM明白了，他讀到的第一個受害者身上所有來自食死徒的拳打腳踢直到鑽心咒，全在他朗讀到的那一刻加到了他的身上，可是冥冥之中卻有一種力量阻止他停下朗讀。

　　兩三個小時後，TOM明白了他不但無法停下朗讀，而且連拖慢速度都不可以，喉嚨中開始發痛，理應已經失去生命的腹內感覺到了飢餓，身體卻除了翻書唸書轉動眼球之外不能做出任何別的動作。

　　幾天之後，TOM明白了全部，身上承受痛苦並不是最重要的，喉嚨已經出血，而且這齣血似乎不會停止，吞嚥著血液反倒可以稍微緩解飢餓，但是他突然發現因為長時間把精力放在應付痛苦之上，本能地變得麻木，結果逐漸遲鈍的腦中只是反复地填充著痛苦，關於哈利的記憶所佔的位置已經愈來愈小，伴隨著沒有盡頭的朗讀，總有一天哈利會被他遺忘。

　　感情唯一戰勝不了的東西，是時間。

　　TOM念完了那本書第一遍時，儘管做了努力，和哈利相處時的一些事情還是已經被淡忘。

　　什麼時候那些受害者的後代都不感到切膚之痛？

　　到那時候我是不是會把哈利的名字都遺忘？

　　嘴裡反反复复地念著，次次痛苦加身，死去活來，頭腦麻木身體卻不會麻木。

　　TOM在他第二次念到殺死哈利父母的時候，索命咒加身的劇烈痛苦中，他心中突然出現了一道綠光，綠光慢慢變暗，是哈利的綠色眼睛。

　　哈利的命運屬於他自己。

　　TOM想起來自己和那個人說過的話，還有一直隱藏在心中的那句：“我的命運應該屬於我自己。”

　　手中的書突然變得沉重，這是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如果自己真的要認真面對命運，就要認真地進行朗讀，也許會因此遺忘關於哈利的記憶，也許會永遠像現在這樣比干脆死亡還難受......

　　“哈利，其實我已經忘了你。那個人把我撈出來說我念那本書念了三千多年。”某條魚認真地啃著麵包渣說道。

　　“那麼你怎麼知道我是哈利.波特而不是個陌生人？”撕扯麵包的手狠狠地抓下來一大塊，揉成了花生米大小的一團堅硬的東西，丟進魚缸。

　　“你這麼餵魚是謀殺。”躲開進水落得像石頭一樣順流的麵包小球，神仙魚縮到魚缸邊緣。

　　因為那個人拿來了一打不同人的畫像，已經麻木失去記憶的我在看到你的畫像時，流淚了。

　　記憶已經被磨損，可是有些東西永遠忘不掉。

　　在你打開箱子的那一刻，我的記憶中，那個名字，又回來了。

　　哈利.波特。

　　“殺魚不算謀殺。”哈利繼續用麵包放著深水炸彈：“你忘了我也就算了，為什麼變成魚了？”

　　“因為用人類的身體狀態還是總感覺不舒服，三千多年的疼都有條件反射了，那個人建議我變成魚先適應適應，結果好像出了點問題。”TOM連忙岔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