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可愛

　傍晚時刻。

　大學。

　單車。

　鹿園園坐在自行車後座上，看了眼前面騎車子的人頎長背影， 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高中畢了業之後就來了奶奶家。

　S市和她家那邊差距特別大， 剛來的時候，看什麽都覺得新奇。

　後來， 可能是怕她整天在家里太悶， 爺爺奶奶總讓她自己出去轉， 看電影啊逛街啊什麽的，上學上了十幾年都沒怎麽接觸的事，在那三個月里她做了個遍。

　暑假期間，是電影上映的高峰期。

　鹿園園看過很多場，其中有一部， 雖然劇情不是特別吸引人， 卻讓她印象最深。

　那電影講的是大學校園的愛情故事， 里面有一段，是男主騎車子帶著女主，在夏天的傍晚， 漫無目的地在他們的大學校園里繞了一圈又一圈， 在電影的濾鏡下， 每一幀都格外唯美。

　那時候， 沒由來的， 她心里生出股強烈的羨慕， 甚至不切實際地想過， 會不會等自己上了大學， 也能體驗一次這樣的感覺。

　沒想到……

　才開學一個月， 居然真的實現了。

　鹿園園今天沒紮頭發，雖然蘇臨在前面擋住了大部分的風，但長發還是在空中舞得一團糟。

　自行車轉輪的聲音很小，但是她依然聽得清，很有節奏地，他蹬一圈，就會有一點聲響。

　其實車子上的粉紅色車座，雖然顏色實在是惹眼了點，但寬度剛剛好，坐起來格外舒服。

　舒服到鹿園園的腿一直在無意識地晃。

　她看著自己在半空中懸著的腿，耳邊聽著風聲，突然就覺得特別滿足。

　她彎起唇，無聲地笑起來。

　鹿園園沒拿手機的另一只手松松地扶在前面的座位上，在備忘錄里輸入完之後，她把手機放回包里。

　她叫前面的人：“學長。”

　“嗯。”他答地很快，“怎麽了？”

　鹿園園本來想問的是他為什麽每個周都好像在學校里不回家，想了想，改口道：“你是哪里人呀？”

　“B市。”

　“哦……”是她沒去過的城市。

　“你呢？”他問。

　“……”鹿園園頓了一下，才輕聲說：“我家在一個小縣城誒……我說了你也不知道的，你就當我是這里的人好啦。”

　她的話剛落音——

　不知道車子壓過了一個什麽東西，劇烈地顛了一下。

　“啊！”因為一路都很平穩，突然來的這一下子讓鹿園園條件反射般地叫了一聲。

　這下顛地不輕，讓她的身體離開了車座有那麽短暫的零點幾秒，可能是身體產生了危機感，想要自我保護——

　她本來扶在車座上的手也自動換了個地方。

　直接摟住了前面蹬車子的人。

　想要摟住他，她的上身就要前傾，又因為慣性，整張臉都撞在了他的後背上。

　她感受著衛衣的質地，聞著她聞過好幾次，喜歡卻又不知道是什麽味道的香味，大腦一片空白。

　鹿園園甚至動了下自己圈在他腰上的胳膊。

　和他看起來一樣，挺瘦的。

　好像還挺......硬的？在

　大腦空白的不止她一個。

　蘇臨覺得自己可能要他媽保持不住平衡了。

　剛才那段路有點兒黑，他的註意力都在鹿園園的話上，沒怎麽看前面，突然顛起來的那下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但他很快就穩住了車子的平衡，剛想問問她有沒有事。

　……就被她給圈住了。

　還是腰。

　他咽下了本來想說的話，感受著腰間她胳膊不輕的力度，吹著涼涼的晚風，卻渾身都開始發熱。

　蘇臨機械地蹬著車子，心跳如擂鼓，不知道確切過去了多久的時間——

　身後的小姑娘又叫了一聲。

　隨後就松開了摟住他的手。

　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學長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蘇臨重重嘆了口氣，心里的失落排山倒海。

　但他還是穩著聲音：“沒事。”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剛才那下，是因為我沒看路。”

　幾秒後，身後傳來小小一聲“哦”。

　她沒再說話。

　他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只因為剛才那一下，氣氛好像突然就變了。

　就這麽又騎了五分鐘。

　鹿園園有些疑惑了。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學長……那個，我們怎麽還沒到校門口呢？”

　她看到前面的身影一僵。

　隨即，他似乎是向四周掃了眼，停下了蹬車的動作，她又聽到了剎車的微小聲音。

　車子很快停住不動。

　他放下一條長腿支在地上，突然把車子掉了個個兒，說話的時候沒回頭，卻讓她莫名聽出了一絲絲尷尬。

　“哦。”

　“剛才忘了拐彎。”

　“騎反了。”

　鹿園園：“………”

　-

　調整了方向之後，果然很快就到了校門口。

　看到C大巨大的招牌的那瞬間，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鹿園園壓下心里那絲懷疑。

　學長怎麽會和她一樣不認路呢！

　他在坑人遊樂園里，就看了眼地圖，都像是去過無數遍一樣熟悉！

　剛才肯定是失誤了，嗯。

　蘇臨剎了車，先是偏頭對她說了句“你別動”，然後跨下車，把她腿下的支架腳踢了下去，整個車子支在地上。

　隨後，他伸手扶著她的胳膊，像之前扶著她出宿舍的時候一樣，“慢點。”

　鹿園園借著他的胳膊，順利跳下了後座。

　蘇臨把車送到車棚，接著回來扶她去路邊。這個時間人多車多，大學門口很好打車，他很快就攔下一輛出租。

　鹿園園上車的時候，傷到腳的那條腿在車門處稍微別了一下，還是蘇臨伸手幫她順利挪進去的。

　她道了謝之後，兩人再沒說話。

　回奶奶家的路上有些塞車，鹿園園看著車窗外的燈紅酒綠，各種飯店擠滿了一條街，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女生宿舍前說好的兩頓飯。

　“學長。”

　蘇臨轉頭：“嗯？”

　“我們不是說好了，我請你兩頓飯嘛？”黑夜中，她的臉有些看不清，但聽聲音是帶著興奮的，“我其實不是很熟悉這里，你有想去的飯店麽？”

　“……”

　他剛想回答。

　紅燈的時間到了，車子緩緩開動，似乎是到了一個廣告LED燈牌正下方，一束很亮的光從車窗照進車內。

　恰好打在鹿園園的臉上。

　她的眸子漆黑，因為光照的原因，閃閃地發亮，因為剛說了話，嘴唇微微張著，是很粉嫩的顏色。

　他好像還沒見她塗過口紅。

　但是她嘴唇自然的顏色，比任何塗上去的都好看。

　或者那不叫好看。

　是誘人。

　他莫名地就被吸走了註意力。

　直到她再次問道：“學長？你想吃什麽呀？”

　他的目光還落在她的唇上。

　直接脫口而出：“你。”

　隨後。

　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睜得老大：“學學學長，你，你……”

　嚇得都結巴了。

　蘇臨摸了下鼻梁，淡定解釋：“……有家餐廳，就叫‘你’。”

　“哦哦——”她像是大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彎了彎唇：“好的，那等我能走路了我們就去呀。”

　他呼吸一滯：“……嗯。”

　“不過這餐廳的名字好特別呀，”過了一分鐘，她再次念叨起來，小小的聲音傳到他耳朵里：“好像從來沒聽說過誒……”

　蘇臨額角一抽：“………”

　可不是的麽。

　現編的，聽說過才是有鬼了。

　-

　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

　出租停在小區門口，兩人下了車之後，她看著蘇臨一句話沒說，直接背對著她蹲下。

　鹿園園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要背著她去單元門那邊。

　她慢吞吞地趴到他的背上，感受到他微微施力，站起來走進小區，又再次生出那種感覺。

　蘇臨其實依然不想用背的。

　尤其是，在上次她說過那樣的話之後。

　他背上的人再次沈默了。

　下午那時候，她沈默著沈默著，就蹦出來一句“想爸爸了”。

　“鹿園園，”他心有余悸地微微偏頭：“你這次……不會又想你爸爸了吧……”

　“噗——”突然笑出聲，過了幾秒才答：“沒有啊沒有啊，學長你別多想。”

　他沒再說話，按照記憶里的方向走。

　突然的，他感到她的胳膊環在他肩膀處，緊了一下，像是不自覺的。

　過了幾分鐘，耳邊再次傳來她的聲音。

　“我爸爸……”

　“才不會對我這麽好呢。”

　她的語氣和平時不太一樣，像是含著小小的埋怨，尾音很細，卻帶著一絲很容易分辨的委屈。

　心臟像是被一只手給抓了一下，他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啊，”鹿園園微微動了一下，“學長，你把我放下來吧。”

　“……”

　蘇臨一擡頭，就看到了熟悉的單元門牌。

　原來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

　他沒說什麽，徑直走了進去，到了電梯門口才把她放下。

　電梯在二十八樓。

　鹿園園伸手摁了向上的按鈕，電梯最上方顯示樓層的數字開始減少。

　蘇臨看著她白皙的側臉。

　其實和平常沒有任何兩樣，她小聲嘟囔那兩句，可能也以為他沒聽到。

　可他聽到了。

　聽到之後，再看她，總覺得眉眼之間怎麽看都帶著點不開心。

　他呼出一口氣，擡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發。

　她唰地轉過頭看他，在昏暗的走廊，眼睛又大又亮。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蘇臨突然說不出什麽來。

　“你……”他喉結滾了滾，又放下手，“小心點，我先走了。”

　“嗯嗯，”她用力點了點頭，對著他笑，臉上好像染上點紅，“學長，真的太謝謝你啦！”

　他看著她的臉馬上就要消失在漸漸合上的電梯門里，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擡起手，摁了一下往上走的按鈕。

　電梯門再次打開。

　鹿園園不知道怎麽回事，疑惑出聲：“學長，你怎麽……”

　“周日，你也不方便走。”

　蘇臨垂眸看著她：“我來接你回學校。”

　嗯？

　鹿園園有點沒反應過來。

　她那時候，應該已經可以走路了，不需要他再送了呀。

　“誒？可是我——”她話還沒說完，再次被他截斷。

　他站在電梯門口，對著她勾了一下唇角，半閡著的眼顯得尤為狹長。

　“三頓。”他說。

　**

　周日下午，秦放從音樂社排練完回宿舍的時候，正遇上美人換衣的場面，十分香艷。

　“哎呦，”他帶上門，快走幾步湊到美人身邊，“蘇大校草，在線換衣，性感至極，我錄視頻照照片去貼吧賣錢，咱倆分攤怎麽樣？”

　對方語聲淡淡：“滾。”

　嘁，每次都是這一個字兒，沒勁。

　秦放撇嘴，轉而提起另一件事，“誒對了，您內粉車座兒為啥沒動靜了？我他媽一天刷八遍貼吧，也沒個最新動態啊。”

　“……”

　秦放坐在床邊，看著蘇臨已經穿好衣服，開始用手機打字，接著問：“你不會是，還沒給人整上車吧？”

　對方頭也沒擡：“上了。”

　“臥槽！”秦放這回是真的驚訝了，“到底是誰啊臨哥，我你都不告訴？”

　對方依然沒擡頭，甚至連話也不回了。

　他正想再說點什麽，手機震了一下。

　【狗蛋王一涵】：我今晚沒空兒。

　【狗蛋王一涵】：有個朋友約我去Q club喝酒，您自己去吃吧昂。

　【狗蛋王一涵】：[夜生活豐富.jpg]

　我、操？？

　他約她吃飯，想好好捋捋上回那檔子破事，她還蹬鼻子上臉了？

　秦放肺都要氣炸了。

　他深呼吸了幾次，經過一番思考，開始劈里啪啦的打字。

　【秦放】：呵呵，老子也他媽臨時改了。

　【秦放】：老子今晚跟舍友去大保健。

　秦放打完字就鎖了手機，開始聊扯對面的人：“臨哥，最近排練節目是不是特累？”

　“……”

　“我都看見了，你好幾個晚上留在音樂教室到□□點，嘖，賊辛苦。”

　“……”

　“我其實也賊辛苦，我跟你說，累的時候就得按時放松放松，總繃著對身體不好——”

　對方這次居然給了回應：“嗯，對。”

　秦放眼睛一亮：“那不如咱倆去大保——”

　蘇臨突然站起來，把手機屏幕放到他面前。

　秦放的思路一下子被截斷。

　他凝神看著屏幕，最上方的是……

　【鹿老中醫】？

　嗯？給他看這個幹嘛？

　還沒等他看清聊天內容，蘇臨就把手機收了回去。

　他用著一臉輕松愜意的表情認真道：“我最近是挺累的。”

　秦放：“……”你累你一臉他媽喜悅是什麽鬼？

　秦放依然不想放棄，見縫插針：“那咱哥兒倆去大保——”

　“所以。”

　說完這倆字兒，蘇臨突然笑了。

　比剛才的表情還要可怕，笑得春回大地、滿面春光、春風十里不如你，笑得秦放背後開始發寒。

　秦放看著這位哥彎著的唇再次開啟，傳來的是熟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

　還帶著幾分壓抑的激動。

　“老子要去拔罐了。”

　“你自己大保健去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