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可愛

　“我和我男朋友。”

　“我男朋友。”

　“男朋友。”

　“………”

　這他媽是鹿園園說的？？

　蘇臨現在整個人僵在座位上， 他覺得自己仿佛一動，關節就要散架了。

　他還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幻聽。

　沒多久，聽了鹿園園的回答之後，問能不能換座的女生聲音傳來， 說了聲“不好意思”。

　然後他感到鹿園園重新靠回座椅靠背，連帶著他的靠背也小震了一下。

　……他現在是睜不睜眼呢。

　假如睜開眼， 說你剛才的話全被我聽到了， 鹿園園你是不是得給我一個說法。

　然後……

　她會回複什麽， 其實他好像猜得到。

　——學長，我不這樣說的話我們就要分開坐啦。

　或者——學長， 我怕他們吵到你睡覺呀。

　……這他媽可不行。

　他最近有很多次故意地， 或者是不受控制地接近她，就是想看看小姑娘的反應。

　從之前，或者說， 從迎新晚會那天她問的那個問題開始， 他就覺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樣了。

　問她看不看論壇， 眼神也是躲躲閃閃。

　稍微一離近點，小耳朵和臉就開始紅。

　他不傻。

　這些表現完完全全印證了，鹿園園對他也不是毫無感覺的。

　但他還是沒把握。

　她之前無意中說的那句“學長我才高中畢業四個月呀”， 像個警鈴， 一遍遍的，動不動就在腦子里響。

　他也納悶過， 其實大一新生哪個不是高中剛畢業四個月呢？大家不都是一起畢業的麽？

　不過， 終歸想是一回事， 放到她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每次他想狠下心走最後那步的時候，一看到她一望到底的眼，聽著她叫“學長”，就會覺得……

　再緩緩吧。

　再給她點時間。

　可是現在，他緩不了了，她都——

　剛想到這兒。

　蘇臨隨意搭在腿上的右邊胳膊，袖子好像突然被誰動了一下。因為力道很輕，他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停下大腦里雜七雜八的想法，凝神感受著那股力道。

　下一秒，有細膩冰涼的觸感滑過臉上。

　他渾身再次僵住。

　那塊觸感很快消失，緊接著，他的耳朵一涼。

　隨後，音樂聲同時鉆入左右耳，變得立體，外界的聲音有些模糊。

　“……”

　是鹿園園吧。

　她居然，給他……戴上了剛摘下來的那只耳機？

　蘇臨很想笑。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抑制住即將繃不住的笑，而之前在腦子里想的、分析的那一大通——也全都被她這一個動作給打散了。

　蘇臨又這麽閉著眼睛聽了三首歌，掐好了時間，慢吞吞地伸手摘了帽子，順便扯下了耳機。

　身邊的人察覺到動靜，迅速轉頭：“學長，你這麽快……就醒了啊。”

　他撥了撥頭發，對她點點頭。

　鹿園園臉上表情有點糾結，她沈默了一小會，突然再次開口：“學長，那個，你剛剛睡著了吧？”

　“……”

　蘇臨努力讓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來就像剛睡醒的樣子，沒和她正面對視，掏出手機：“嗯，睡著了。”

　“那你怎麽又……”

　“作業有個地方沒和我組員交代。”

　小姑娘恍然大悟地“哦”了聲，“那學長你快忙吧。”

　作業當然早就熬夜做完了。

　蘇臨打開微信，翻通訊錄找到想找的人。

　蘇臨：【老沈，我一會要跟小姑娘告白了。】

　蘇臨：【有點兒緊張。】

　倆月沒聯系了，那邊居然秒回。

　沈顧明：【我操，什麽情況？】

　蘇臨：【我他媽好緊張，你當時怎麽告白的？】

　沈顧明是他初中高中一直在一學校的哥們，算是發小。沈顧明大學在B市本地上的，兩人雖然只有假期約出去打打球喝喝酒，偶爾聯系起來也一點不生。

　現在找這人是因為——大學室友們如秦放，在戀愛方面簡直像傻逼，而沈顧明至少有個從高中就開始談的女朋友。

　總有點經驗吧。

　沈顧明：【………】

　沈顧明：【該怎麽告怎麽告，告個白還能告出個花兒來？】

　蘇臨：【我真想告出個花兒來，教教我？】

　沈顧明：【……傻逼。】

　沈顧明：【你談戀愛這麽傻逼？】

　蘇臨看著談戀愛那三個字，莫名開心。

　但他還是實話實說：【還沒談呢，我這不是在緊張。】

　沈顧明：【這麽多年了，沒想到你性向終於他媽確認了。】

　“……”

　蘇臨打字：【滾，老子一直喜歡女的。】

　只不過遇見的…有點晚。

　沈顧明：【你怎麽告白都不是事兒，重點是內女孩喜歡你？】

　看到這句話，蘇臨楞住，手指一下子頓在鍵盤上方。

　重點。

　那女孩，喜歡你？

　喜歡麽？

　他想到剛才，她對別人說的話。

　她幫他戴了耳機。

　還有以前的好多次，每次一靠近她，她就害羞到不行的樣子。

　他垂眸，彎了彎唇。

　一字一句地敲：【嗯，她喜歡。】

　-

　動車到站之後，出站打的不到十分鐘就到了熟悉的遊樂園門口，蘇臨去買好票，帶著鹿園園進門。

　上午這個時間段人很少，基本都還沒到，偌大的遊樂園里非常冷清，伴著秋天到來之後變枯變色的落葉，看起來居然還有那麽幾分蕭瑟感。

　蘇臨邊走邊問：“先玩什麽？”

　“摩天輪！”鹿園園立即道。

　上次時間不夠了，而且兩人被坑的情緒有些低靡，所以這次她一定要玩到摩天輪。

　蘇臨已經沒什麽所謂了，來這就是陪她開心的，他點了點頭：“行。”

　隨後，他照著地圖找到了地方，卻發現摩天輪好像是單獨開放售票的。

　“你在這等我下，我去看一眼。”

　“嗯嗯。”

　鹿園園在原地等了五分鐘，蘇臨才回來。

　他腿長，總讓她覺得就算他們離得很遠，他幾步就能邁到她面前。

　大長腿對著她搖了搖手上的票，“沒別人坐，只有我們。”

　“啊？”雖然來的路上就沒什麽人，但鹿園園沒想到一個來坐摩天輪的都沒有，“那它給我們開嗎？”

　“給。”

　“……”

　鹿園園點點頭，跟在他身後，進了寫著【摩天坑你輪】的小院子。

　說實話，她挺期待的。

　不知道這個遊樂園的開創者或者遊戲設計師是誰，但是這里面的每一個遊戲都和外面的遊樂園特別不一樣。

　雖然有一些，嗯，是真的符合【坑】這個字。

　比如說那個鬼屋。

　在那個模式下，居然能允許最後一個座位的耳機壞掉！簡直太坑！

　但是，她一直沒告訴蘇學長，其實她很喜歡那個【旋轉坑你木馬】。

　而且她給他拍的那張照片現在還在她手機里。

　其實當時雖然尷尬，但是後來她回去之後，看著那張照片，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他的樣子配著《纖夫的愛》，簡直越想越好笑。

　鹿園園跟在蘇臨身後，又過了一道小門。

　希望，這個摩天輪，也能與眾不——

　擡頭的一瞬間，她“啊”了一聲。

　這也太與眾不同了。

　不為別的，這個摩天輪……

　首先，它特別小。

　鹿園園沒坐過摩天輪，但也在電視和圖片里見過，也了解過，正常遊樂園里的摩天輪，至少30個艙，高度也得有100米左右吧。

　面前這個……

　只有十個艙，支撐塔架和輪軸的圓看起來也特別小，矮就更不用提，不過——

　這、也、太、好看了吧！

　鹿園園從來沒看過這麽少女心的裝飾。

　整個摩天輪的架子，都是嫩粉色、嫩橘色、嫩黃色的漸變色噴漆，色彩的過度絲毫不突兀。因為只有十個艙，每個掛艙都是不同的顏色，薄荷綠、天淺藍等等，甚至連每一個艙的造型都有細微的差別。

　這……完全不符合這遊樂園的形象啊。

　鹿園園呆呆地看了會兒，沒多久，被身邊的聲音叫回神，“喜歡嗎？”

　她立馬點頭：“喜歡啊！”

　還不夠，又加了一句：“真的好好看啊學長！”

　小姑娘看過來的眼睛像在冒星星，唇邊小酒窩若隱若現，開心得滿臉都在發光。

　“嗯，”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上去吧。”

　-

　進了艙里，鹿園園又楞了。

　兩邊面對面有座位沒錯，艙壁什麽的也全都畫著愛心或者可愛的動物頭，很漂亮很可愛這也很好。

　但……那兩臺……

　“學長，”鹿園園一邊進去，小心翼翼地掌握著平衡坐好，一邊問隨後上來的人，“這個是什麽呀？”

　蘇臨還沒答。

　她又發現，這是個屏幕，旁邊放著一支很大的、外形很卡通很誇張的粉色玩具筆。

　她隨手抓起來，戳了一下屏幕。

　屏幕瞬間亮起，上面顯示出四個大字：歡迎使用。

　隨之而響起的，是有些尖尖的電子音：“坑你點讀機，哪里不會點哪里。”

　“……”這是個點讀機？

　蘇臨坐在她對面，同樣是右手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設備，兩人隔得不遠，甚至她再往前坐一點，就能挨上他的膝蓋。

　她看到蘇臨也拿起誇張的筆，點了下黑黑屏幕，好像屏幕上也是四個字，估計和她的一樣。

　但語音卻變了。

　聲音也一樣，只是這次笑得有些氣人：“哈哈哈哈哈哈，逗你們玩呢。”

　“……？”

　就這個摩天輪的外表，鹿園園本來是真的打算對這個遊樂園改觀的。但現在她覺得外在塑造的形象在一點點崩塌。

　濃濃的、熟悉的沙雕氣息撲面而來。

　蘇臨似乎不是很驚訝。

　他不光不驚訝，還戳了幾下屏幕，擡頭看她：“我問過怎麽用了，其實這倆就是個問答機，我這邊是問，你那邊是答。”

　“……？”鹿園園覺得自己應該適時表達一下自己並不能理解：“嗯？我沒看到問題呀？”

　“因為我還沒輸入。”

　蘇臨說完，用筆在屏幕上戳了好幾下，“你現在看。”

　鹿園園低頭。

　屏幕上果然變了。

　【一加一等於？】

　A.2

　B.3

　“……”

　“你選A。”蘇臨出聲。

　鹿園園點了A。

　“你選完之後，需要出題的人——我，給你通過，”他又在屏幕上點了一下，“這時候——”

　他的話還沒說完，周身的艙突然開始震動，她控制不住地“啊”了一聲。

　隨後感到掛艙在緩慢地上升，十幾秒之後，再次停下。

　“……”

　所以這個摩天輪，是答對了題，才能動？？？

　蘇臨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點點頭道：“對，就是你想的那樣，他們告訴我，這弱智環節叫心有靈犀。”

　他又想罵人了。

　他媽的，一個好好的摩天輪，搞什麽傻逼心有靈犀？直接轉不行麽？

　“……”鹿園園還有點不敢相信：“學長，這個是全自動的？這麽……智能麽？”

　“不是，下面工作人員在搞，如果超過五分鐘不答，就自動給你升了。”

　“哦……”

　怪不得只設置了十個艙啊。

　兩人目前停在第二格，鹿園園覺得有些新奇：“學長，不然我來出題問你吧？”

　“要打字，”蘇臨看著她躍躍欲試的樣子，笑了一下，“還是全鍵盤的那種，還是我來打問題，你負責點A和B就行。”

　“………哦那好吧。”打字還是算了。

　蘇臨準備瞎打第二個題，比如一串數字，然後鹿園園隨便選什麽他都給過，快點過去這摩天輪得了。

　在點擊發送問題之前，腦子里突然閃過什麽。

　他的手一頓。

　想了想，刪了重新打。

　-

　歷時五分鐘，兩人升到了第四格。

　坐摩天輪，最期待的就是攀上頂端那一刻，鹿園園也這麽想，她覺得蘇臨也這麽想。

　因為他問的都是明顯想要過的、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他問了“你喜歡莓莓牛奶嗎”“你喜歡兔子嗎”“你喜歡奶茶嗎”三連擊。

　鹿園園半點猶豫都沒有，全都點了A喜歡。

　馬上就要到第五格——最頂端了。

　鹿園園看看屏幕，再看看窗外，有點小激動。

　盡管這是個小號摩天輪，那也是離地面幾十米的地方，還是能做到俯瞰遊樂園大部分的區域的，她甚至掏出手機準備拍照了。

　“叮”的提示音傳來。

　她已經熟悉了，這是問題發來的聲音。

　鹿園園因為心急，直接掃向答案，果然又是A喜歡B不喜歡。

　那肯定和前幾個一樣是A啊。

　點完“喜歡“之後，她隨意看了眼題目。

　“蘇臨喜歡你嗎？”

　嗯，她答得沒錯呀，蘇臨喜歡——

　等等！

　……？

　他這是在問她，他…喜歡她嗎？

　然後她沒過腦子地選了……

　“喜歡“？？？

　他那邊傳來確認的“滴”聲。

　鹿園園盯著屏幕，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剛剛，選了喜歡。

　而他確認了，這是對的答案。

　因為那邊的確認，掛艙升了一格，同樣是十幾秒的時間，這次卻顯得格外緩慢。

　這十幾秒，她覺得自己渾身都在冒熱氣。

　掛艙停了之後，鹿園園看向對面的人。

　他抓著筆飛快地在屏幕上點，沒多久，她這邊又是“叮”的一聲。

　她低頭看他發來的問題。

　“你說得對，那你願意做他女朋友麽？”

　A願意

　B願意

　“……”

　鹿園園徹底呆住。

　她盯著屏幕，還沒反應過來，掛艙猛地晃了一下，失重感讓她頓時叫出聲：“啊——！”

　下一秒——

　凳子旁邊一沈。

　整個掛艙的重心偏向了她這邊。

　——蘇臨也坐過來了。

　“鹿園園。”他叫她。

　她擡眼，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盡管之前看過了別人發的蘇臨說的話，她知道了那句“我在追她”。

　可是剛才太多個消息的直接沖擊，她腦袋好像已經不會轉了。

　只有心臟處像揣了個氣球，鼓鼓脹脹。

　蘇臨靠在身後的湖藍色壁紙上，吊著唇角的樣子，絲毫沒了之前哈欠連天的樣子。

　轉了個身，正面面對著她，他接著說：“我喝醉那天，是下意識地想去找你，而且，我覺得我本來應該是不想說……”

　“嗯，那些話，太尷尬，我就不再提了。”

　“……”

　“那晚，其實我想說的是——”

　蘇臨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他再度傾身，離她越來越近。

　兩人近到她能感受到他說話時帶出的氣息。

　“鹿園園。”他壓低了嗓音，從早上開始就很重的鼻音依舊存在，聲線還帶著那麽點點的低啞。

　他接著說，用了更輕的聲音，“我喜歡你。”

　她的耳朵倏地一麻。

　掛艙里還響著隱約的器械雜音，還有外面的遊客聲，或者還有些什麽別的。

　可是她滿腦子只剩下一句。

　鹿園園，我喜歡你。

　掛艙兩側的窗戶不算小，秋日上午的陽光剛剛好灑進來，給他整個人鍍了一層柔光。他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早上的疲倦，眼皮薄薄的一層，內雙的紋路清晰好看。

　唇色依舊寡淡，卻勾著淺淺的弧度。

　“別問我為什麽，沒有理由，反正——就是——”

　鹿園園看他擡起手，隨即臉頰上生起熟悉的，被輕輕捏住的感覺。

　在摩天輪到達最頂端的這時候，他再一次，在她面前把雙眼完全張開，漆黑的眼里暈著溫柔的光，睫毛微微顫動，覆蓋下來的時候如鴉羽一般。

　“就是……”

　“超他媽喜歡你。”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