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可愛

　鹿園園一開始有點疑惑。

　後來有點忐忑。

　蘇臨已經盯著她的手機屏幕， 足足幾十秒了。

　她是不是……又打了什麽不對的東西？

　她皺著眉想了會兒，那麽簡單的話， 好像沒有錯吧……

　“學長……你在看什麽呀？”說著，她起身就要湊過來看。

　她湊上來得太突然，蘇臨條件反射一樣地往後一躲。

　鹿園園是站著的姿勢， 一條腿屈膝放在長椅上， 她沒想到蘇臨的手會突然向後縮， 伸出去的胳膊落空，整個人控制不住地往前傾——

　下一秒， 她的下巴重重磕在他的肩膀處。

　兩人緊緊貼在一起。

　蘇臨把她的手機往後拿，卻完全沒預料到她會因為這個動作失去重心， 然後……

　趴在了他身上。

　因為左手握著手機，蘇臨自然而然地，沒過腦子， 伸出右手摟上了她的腰。

　……好細。

　他手放上去的一瞬間， 小姑娘立刻就僵住了。

　鹿園園回過神來， 一下子直起身往後退了一步， 重新坐回了長椅上。

　她好像，從來沒有跟家人以外的異性離得那麽近過， 初高中時候有男生同桌， 也從來都是保持距離的。

　心跳地飛快， 她覺得自己臉要燒起來， “那個， 我不是故意的……”

　她觀察著對面人的表情， 好像沒什麽變化，又小聲解釋了一句，“我就是……想拿回手機。”

　她細細的尾音傳到耳朵里。

　蘇臨如夢初醒。

　他喉結滾了滾，有點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把手機遞了過去。

　“你——”

　他只說了一個字，鹿園園飛快地拿走手機，拎著書包站了起來，“學長今天謝謝你我先走了！”

　“……”

　她小跑著出了圖書館，拐出門的時候，還能看到一小片紅紅的臉頰。

　蘇臨忽然，垂眼笑了一下。

　他看著剛才放在她腰間的手，覺得指尖莫名有些灼熱。

　這麽害羞……

　以後要怎麽辦啊。

　***

　音樂社今年國慶決定的去處是“坑你沒道理”遊樂園，一個名字沙雕又趕客，但一建起之後，就迅速吸引了無數著名做旅遊攻略的網紅博主前去打探情況的神奇遊樂園。

　博主們蜂擁而去之後，評價分為兩個極端，不是給十分誇得天花亂墜，就是就是給零分罵得毫不留情。

　秦放以前也沒想到，自己能大二就做到學校里數一數二的大社團二把手的位置。

　並且是在一把手是個掛名不管事兒的情況下。

　這要是放古代，簡直可以說蘇臨的職權全被他給架空了。

　秦放自己很好奇這個地方，又覺得哪有一兩個人去遊樂園的，沒勁。他幹脆拍板，反正自己現在管事，不如直接搞個集體活動算了。

　十月一號一大早，他站在校門口的大巴附近，擺好了【音樂社集合處】的牌子，就開始檢查帶的抽簽箱、水、相機。

　他在辛勤工作，而他的掛名社長，正在車上第一排閉目養神。

　秦放一屁股坐在他旁邊，“你好意思嗎！你睡得著嗎！”

　對方眼皮動都沒動一下。

　已經陸續有人上車，秦放低聲罵了一句，就開始跟社員打招呼。

　-

　歷時一個半小時，終於到了地方。

　來的人陸續下了車之後，秦放在遊樂園“坑你沒道理”牌子下面發表了簡短的小演講。

　“這樣啊，同學們，咱們呢兩個人一組，抽簽決定，誰也別嫌棄誰，我剛才不是建了個群麽，有事兒群里聯系，晚上五點門口集合，要是有組你們想兩組一起玩兒，都ok，隨意。”秦放快速說完，把地上的箱子抱起來，“來來來抽簽，一共二十個名兒，抽到的兩個人就都作廢了，誰第一個——”

　他還沒說完，旁邊已經伸過來一只白皙修長的手。

　他順著胳膊一看，樂了，“呦呵，咱們蘇帥也有打頭陣的一天！”

　蘇臨沒答話。

　他低垂著眼，手在箱子里摸來摸去。

　很認真地摸來摸去。

　秦放就這麽端著箱子，看著他摸了一分多鐘，才終於拿出來一張白紙條，忍不住沖天翻了個大白眼，“你特麽慢死了。”

　蘇臨沒理他。

　展開紙條的一瞬間，松了口氣。

　秦放的腦子里不知道裝著些什麽，抽簽兩人一組這種事也想得出來，他早上這麽困，也是因為這個破抽簽。

　蘇臨昨晚特地熬到秦放睡著了，去秦放的床底把抽簽箱子拿出來，一個一個翻，翻到鹿園園的時候，做了記號，折的和別的名字不一樣。

　所以現在才能抽到。

　他盯著站地最遠的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麽的人，眉眼淡淡地念出紙條上的名字：“鹿園園。”

　突然被點到名，鹿園園一下擡起頭。

　這……這都能抽到？

　林茜在旁邊激動地“臥槽”了好幾聲，“園園！加油！加油！加油啊啊啊加油！”

　鹿園園：“……？”

　加什麽油啊……

　她看著蘇臨拿著紙走到她面前，白衣黑褲，身高腿長，俊臉閃閃發光，“走吧。”

　“……”

　唉。沒辦法了。

　她對著林茜揮了揮手，垂著頭跟上他。

　直到給了票進了遊樂園，兩人都沒說話。

　鹿園園又嘆了口氣，昨天真的好尷尬呀……她算是逃走的吧。

　今天居然又在一個組！

　“想玩什麽？”她正胡思亂想，耳邊傳來他的聲音。

　“啊。”她條件反射一樣應了一聲，然後看了看四周，隨便指了個很大的棚子，“那是什麽呀？”

　“不知道，”蘇臨瞇著眼看了會兒，“過去看看。”

　鹿園園點頭。

　走近了之後，蘇臨看到幾個熒光綠的小字印在棚子邊緣：

　【坑你碰碰車，坑你沒道理。】

　“……”

　他再次在心里罵了一遍秦放。

　這什麽沙雕遊樂園。

　他一轉頭，想說去下一個看看的時候，恰好碰上鹿園園擡起的視線。

　她今天紮著馬尾，穿著白色運動服，剛才還有些拘謹的表情突然都不見了，看著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學長，就玩這個吧。”

　他楞了一下，“……你想玩這個？”碰碰車？

　她大力點頭：“嗯嗯。”

　“那就玩……吧……”

　“吧”還沒落音，鹿園園立馬迫不及待地往檢票的地方走。

　“……”行吧。

　蘇臨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蘇臨不知道鹿園園為什麽要玩這個，兩人入場之前要坐車里，在她提出要坐在駕駛座的時候，他沈默了。

　隨後又問了一遍：“你確定……你要開？”

　鹿園園一直處於一種興奮狀態，“學長！你相信我的技術！讓我開！”

　“……好。”他還能說什麽。

　鹿園園動作麻利地進了低矮的碰碰車，扣好安全帶，做完這一切不過用了十幾秒。

　蘇臨：“……”

　他微微皺著眉，伸出腿邁進車里。

　坐下之後，兩個人再次沈默了。

　鹿園園眼神萬分真摯：“學長，你的腿可真長啊……”

　他的膝蓋就頂在低矮的車框上，長到碰碰車都快塞不下了。

　鹿園園又低頭看了眼自己。

　她就不一樣了，她腿短，坐得就特別舒服。

　蘇臨揉了揉鼻梁，“嗯，開車吧。”

　“你還沒系安全帶呢。”

　“……”他想說不用，一擡頭卻看到了小姑娘皺著的眉毛。

　她苦口婆心地勸他：“學長，安全第一啊，快系上。”

　蘇臨依言系好之後，垂著頭，有些感慨地彎了彎唇。

　媽的。

　以前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他居然會陪一個女生來坐碰碰車。

　還是坐在副駕駛的位子。

　還沒有絲毫的不願意。

　還沒等他再感慨下去，一股極大的後坐力讓他上身猛地靠向椅背，沖擊力太大，他結結實實緩了一會兒。等緩過來之後，剛想出聲提醒她小心點，車狠狠地撞向了前面慢慢悠悠的紅色碰碰車。

　前面的小紅車被撞出去一長段距離，車里發出兩個女生激動的尖叫。

　“……”

　這麽刺激的麽？？？

　他回頭一看，鹿園園滿臉都寫著開心，察覺到他的視線，因為周圍剎車和尖叫聲太過嘈雜，她一邊轉方向盤，一邊撞上另外一輛車，用軟綿綿的嗓音朝他大吼：

　“學長！開心—嗎—！爽—嗎—！”

　蘇臨：“……”

　-

　開碰碰車的場地十分開闊，因為上面有棚遮擋，沒有太陽，也十分涼快。

　最開始，蘇臨不想讓她坐駕駛座，是因為怕她不敢開，或者開著開著被人猛地撞到會嚇一跳。

　這半小時，他看著小姑娘白嫩的手放在方向盤上，嫻熟地拐彎、加速、狠狠撞別的車，動作之流暢熟練堪稱一氣呵成。

　……他實在是想太多了。

　開車時間到了，鹿園園還有些意猶未盡，解開安全帶之後，依依不舍磨磨蹭蹭，和上車的她判若兩人。

　兩人出了坑你碰碰車。

　“學長！”開完碰碰車之後，她覺得渾身都舒服了，“我們接下來去玩什麽呀？”

　蘇臨的內心隱隱激動。

　終於，要派上用場了。

　他昨晚熬夜等秦放睡著的時候，特地查了一下，帶女孩子去遊樂園，玩什麽比較好。

　答案除了旋轉木馬、摩天輪等電視劇里拍爛了的橋段，獲得最高票數的——是鬼屋。

　遊樂園每隔一段路程就會有地圖牌，蘇臨帶著在身邊蹦蹦跳跳的小兔子來到最近的地圖邊，伸手指著其中一處。

　“玩這個。”

　鹿園園看清之後，倏然瞪大了眼睛，“鬼、鬼鬼屋？！”

　“嗯。”蘇臨點點頭，“沒事的，不用害怕。”

　他開始回憶攻略上說的，“勸女生去鬼屋一定要說的三句話”。

　第一句剛才已經說完了。

　第三句……

　雖然很想說，但現在還不合適。

　於是他說了第二句：“我會全程陪著你的。”

　“……”

　鹿園園從地圖中擡起頭。

　她站直的時候，都比他矮好多，更何況現在是她彎著腰，他站直的情況。

　不是說從下往上看一個人會很醜麽……

　鹿園園看著他下巴好看的弧線，因為垂眸而顯得眼尾略長的雙眼，腦子里蹦出林茜花癡的時候和她說過的話。

　——“除了明星，蘇帥的顏值是我長這麽大見過最能打的。”

　……

　其實想想，也是她見過最能打的。

　顏值特能打的學長，剛才好像說了什麽……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鹿園園耳邊忽然重播了一遍他說的這句話。

　臉又快要燒起來，她立馬直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那就去吧。”

　要去就去……

　幹嘛說那種話啊……

　“鹿園園。”

　“……”她停住腳步。

　因為臉上的溫度還沒消，不想回頭看他。

　“你走反了，”他的聲音再次傳來，“鬼屋在我身後那邊。”

　“……”

　蘇臨看著小姑娘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走回來，露在外面的小耳朵通紅。

　因為剛才的碰碰車，她紮起來的馬尾有些松了，發頂也有點亂，看起來毛茸茸的。

　他跟她並肩走，猶豫了一瞬，還是提起這麽多天梗在心里的問題，“鹿園園。”

　“嗯？”她歪頭。

　“你的家教……”他又停住。

　要想辦法，問得自然一點。

　“你的家教，是高中還是初中生？”

　要是初中生的話，就還好，畢竟小屁孩，能有什麽——

　“高中的呀。”鹿園園沒覺得哪里不對，又加了一句：“她特別可愛，還聰明。”

　“……”

　可愛？？聰明？？

　蘇臨覺得自己突然被紮了兩刀。

　“怎麽啦學長？”

　“……”

　算了，破罐子破摔吧。

　他直接問出口，“是男生麽？”

　鹿園園楞了一下，搖搖頭，“是女生呀。”

　“……”

　女生？

　？？？？

　他擡手摁了一下眼角，波瀾不驚“嗯”了一聲。

　隨後朝另外的方向別開臉，無聲笑開。

　-

　項目：【坑你鬼屋】

　“通往地獄的小火車開動！每次乘客僅限二十位，我們小火車上有特殊服務喲～

　各位乘客需要戴著我們提供的耳機，邊聽故事，邊遊遍地獄的風景。

　旅途愉快喲！”

　“……”

　這和蘇臨想象中的差別太大了。

　這是什麽沙雕鬼屋？戴著耳機聽鬼故事？坐在小火車上？

　蘇臨看完所有的介紹，嘆了口氣，帶著鹿園園去排隊的時候，剛好趕上新一批進去的大部隊的尾巴。

　進了鬼屋，他看到小火車座位與座位之間離得不遠。

　居然是……單人單座。

　蘇臨看了一眼，連嘆氣都不想嘆了，“我坐你後面吧。”

　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省得你害怕。”

　這個鬼屋太奇葩，攻略上說的每一件事，比如她被嚇到的時候，趁機牽手什麽的，都做不了。

　……這他媽單人單座小火車。

　他真的服氣。

　他死心了。

　“好。”鹿園園點點頭，坐在了倒數第二位。

　在了解過規則之後，鹿園園覺得“坑你鬼屋”其實也不算很可怕。

　整個鬼屋的構造類似一山洞和隧道，周圍不知道是什麽材料的墻壁，翻著隱隱的綠光，蘇臨的身後就是洞口。

　還沒等她再多觀察一會兒，傳來一陣仿真火車鳴笛聲，伴著工作人員的吆喝，“坐穩了啊都！記得帶耳機！不帶耳機要被鬼打！”

　“？！”

　鹿園園本來想的就是不帶耳機。

　居然……要被打？？

　火車已經開動，她趕緊拿起在座位旁邊掛著的耳機，手忙腳亂地帶好。

　耳機是包耳式的，隔音效果特別好，剛帶上已經有一個女聲隱隱響起。

　一開始，鹿園園的手緊緊攥著褲子，緊張得直發抖，可是聽著聽著，她覺得這個故事還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又伴著很多懸念，比如主角什麽時候才發現家里有鬼，比如鬼會做些什麽。

　所以她一邊害怕著，一邊期待著。

　大概過去了五分鐘，耳機里傳來：“……這時候，在房間里潛伏已久的女鬼突然出現在夏明的身後，並……拍了她一下——”

　前文中，女鬼潛伏很久，馬上就要出現了。

　鹿園園的精神緊繃，正當耳機里的女聲作停頓，留懸念的時候。

　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她……被拍了一下！

　整個人瞬間僵住。

　大腦已經完全停止轉動，她只是睜大了眼看著前面的漆黑，屏住呼吸。

　下一秒，耳機里傳來主角夏明刺耳的尖叫聲——

　鹿園園覺得自己像是突然被激活了一樣。

　她瞬間從座位上蹲了下去，放聲尖叫，擡起手，放在前面的人肩膀上想要求救，卻沒想到前面的人也開始尖叫。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東西拍了她，更不敢離開這個狹小的座位，只知道全車的人好像都在叫，他們這班“地獄號小火車”在中途就停下了，原路返回到了原出口。

　火車停了之後，她還蹲在車里，感覺到有人在叫她，一擡頭就看到了蘇臨熟悉的臉。

　他看起來表情很著急，“你怎麽了？我拍你一下你怎麽就蹲下了？”

　“……？？？”是他拍的？！

　話剛落音，蘇臨看著面前的人瞬間就變了臉。

　“學長！”鹿園園眼眶通紅，聲音里帶著抖，一副又氣又委屈的樣子，“你為什麽要故意嚇我啊！”

　“……”蘇臨完全懵了。

　她一手捂著眼睛，又想起來剛才的場面，“你說服我來鬼屋，就是為了嚇唬我嗎！”

　“……”

　“你說讓我別怕！是你讓我來的！你居然故意嚇我！”

　說著話的時候，她的眼睛越來越紅。

　沒幾秒鐘，忽然開始掉眼淚，淚珠一顆接著一顆，嘴里也沒停下，“嗚真的好嚇人啊……”

　蘇臨：“……”

　他看著她低頭拼命揉眼睛的樣子，覺得心里又酸又軟，卻又不知道怎麽安慰她。

　更不知道從何安慰起……？

　蘇臨完全不懂。

　他就拍了她一下，所以到底為什麽會嚇成這樣？

　“我沒有故意嚇你。”他蹲下，嘗試著小心翼翼地解釋：“剛才……車開了之後，我就發現我耳機好像壞了。”

　“……”鹿園園擡起頭，淚眼朦朧。

　“等過了一會，還是沒聲音，我當時就想問問你……”蘇臨觀察著她的表情，“我想問你，你的耳機有沒有聲音。”

　“……？”

　“然後你就……開始尖叫，我看你蹲下之後，又拍了你前面的人，你前面的人也開始尖叫……”

　“然後一整車人都跟瘋了一樣地又哭又叫要下車，工作人員以為是出了什麽事……”

　說瘋了都是輕的。

　那場景，簡直是像中邪一樣。

　工作人員看他淡定，還一個勁兒的問他到底怎麽了。

　講完之後，蘇臨還是很懵：“所以到底……怎麽了？”

　“……”

　鹿園園也懵了。

　他耳機壞了？

　耳機……壞了，才拍她？？

　鹿園園：………

　鹿園園深深把臉埋進膝蓋里：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