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可愛

　鹿園園已經感覺不到空氣里的熱了。

　她本來心情又急又躁， 按理來說去拿生日禮物應該是最開心的時候了，連帶著期待一下禮物是什麽，簡直不能更美。

　但她滿心想的都是他莫名其妙不回她消息。

　而且上午的時候聊了十幾分鐘的電話，他都沒跟她說一句“生日快樂”。

　這些很雜很亂的想法， 在見到他之後一下子就被打碎， 震飛了。

　他之前沒說，是因為這樣吧。

　驚喜嘛……她早該猜到的， 畢竟他好像幹什麽都不太符合常理。比如現在吧，就算是和電視劇一樣的橋段，他也要事先給她鋪墊好別的氣氛，渲染烘托他的出場。

　鹿園園懂。

　鹿園園覺得他太成功了。

　估計之前也是一直憋著，就等著見到她放大招呢。

　他坐了幾小時的飛機， 趕到她家樓下， 親口說了寶寶生日快樂。

　感受著一個多月沒感受到的， 他指尖溫熱的觸感在她臉上，抱著他給的花——十九年來收到的第一束玫瑰花。

　她覺得鼻子有點兒酸。

　鹿園園一言未發地關上單元門，沒堵在門口，拽著他的手往旁邊的角落里挪了挪。

　她把花移動到左臂，另一只胳膊直接伸出去抱他的腰。

　蘇臨把放在她臉上的手拿開， 也不嫌熱，順著她的意圖回抱了她。

　好像真真切切抱到他的一瞬間， 她才突然驚覺自己的心情。

　半年前的寒假， 蘇臨縮短了兩人異地的時間， 一個多月變成半個月， 兩人在開學前還大概膩歪了將近二十天。

　而暑假比寒假還要長，雖然每天都電話視頻什麽的，有時候晚上睡覺前躺下她還是會想他。

　就算能見到對方的臉，那也是隔著那麽遠的距離。

　看得見，卻摸不著，是真的想。

　“學長，”鹿園園臉埋在他的胸口，努力把那點兒淚意憋回去了，“...我好想你呀。”

　這是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聲音和電話里又些微的差別，但還是一聽就知道是她，她的發音咬字習慣，跟他講話的時候，喜歡拖著一點長腔，這些熟悉得全都像是釘在腦子里打著鹿園園的標簽的東西。

　所以蘇臨一下子就聽出來，小姑娘的尾音有點兒抖。

　好像快要哭了一樣。

　唉。

　怎麽回事兒啊這是。

　想給驚喜，這是驚喜過頭了麽。

　他閉了閉眼，在心里嘆了口氣，垂下頭吻了一下她的發頂，“我也是啊。”

　收緊手臂，把人抱得更緊，“想死你了。”

　就這麽靜靜抱了一會兒，他感受到小姑娘又蹭了蹭，然後擡頭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我想——”

　她後面的聲音被單元門打開的聲音打斷。

　“園園拿個快遞拿了得半小時，哎呦餵......”

　“誒？這樓下怎麽也沒影，她去哪兒——”

　老人的對話戛然而止。

　人是真的會這樣。

　蘇臨經歷了不止一次了，遇到了她爺爺奶奶的時候兩個人是很親密的狀態。

　第一次針灸的時候他拉著小姑娘的手。

　第二次在電影院小姑娘坐他腿上。

　第三次和現在這次，在她家樓下摟摟抱抱。

　......

　明明耳朵已經聽到了，大腦也接收到“馬上就要被爺爺奶奶看到了”這個事實，其實立馬松手是可以的，但是——就是松不開，動不了，和木頭人一樣等待著鹿爺爺即將到來的嘲諷。

　“哦，人在這兒呢。”

　“......”

　鹿園園僵著身子松開手，轉身看著爺爺奶奶，第一反應還是想把手里的花兒藏起來。

　......但是太大了。

　她只好雙手抱著花，面對著斜眼看著她的爺爺，硬著頭皮剛想開口。

　鹿老中醫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吊著已經下垂的眼角，“這是準備放我和你奶奶的鴿子了啊？”

　蘇臨在一邊聽得心里一驚：“......”

　幾個月不見，爺爺居然學會這詞了。

　“什麽放鴿子！”爺爺還想說什麽，奶奶一把拍在他背上，對著鹿園園和蘇臨笑成一朵花：“人家小年輕的事兒，能叫放鴿子嗎？沒看見人家的花兒嗎？這叫浪漫！”

　“怎麽不叫放鴿子？”爺爺也不滿意了：“不是說好的一家三口出去吃，咱菜都沒買飯也沒做，你說現在咋辦！”

　“哎呀，多大點兒事，我帶你去吃！”奶奶一把拉著他往道上扯，“你可別在這瞎白話了。”隨後邊拉爺爺邊回頭對兩個杵在一邊當木頭樁子的兩個小年輕笑：“你倆去玩兒吧，別回來太晚啊園園。”

　鹿園園張了張嘴，剛要答——

　爺爺背對著兩人擺擺手，聲如洪鐘：“幹脆別回來了！”

　鹿園園：“......”

　蘇臨：“......”

　蘇臨看著兩個老人的背影，發覺這又是情侶裝——純白的上衣短袖和深藍色寬松長褲。

　他又看了眼被噎到的小女朋友。

　純白T恤牛仔短褲，腿很直很細。

　他看笑了：“原來是親子裝？”

　鹿園園楞了下，低頭看了眼自己，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呀”了一聲：“......是碰巧的啦！什麽親..”

　爺爺奶奶的情侶裝無數，那都是早就買好的，今天碰巧而已。

　“我去把花放上樓，”鹿園園看著他，語氣都雀躍起來：“你等我一下。”

　“恩。”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去吧。”

　-

　已經將近七點了，鹿園園放好花下樓，蘇臨帶著她打車去了一個不算太遠的餐廳，盡管堵著車二十分鐘也到了。

　是一個西餐廳。

　裝修很歐式，門口牌子上一個大大的“U”。

　兩人剛下車，從路邊往門口走，蘇臨拉著她的手緊了緊：“你記不記得大一上學期，你欠我幾頓飯，問我想吃什麽，我說‘你’，是個餐廳名。”

　鹿園園有點兒印象，還在回憶，就看著他擡起另一只手指了指餐廳的牌子：“這個‘U’就是‘you’，‘你’的意思。”

　“......啊！”她想起來了，“原來叫‘U’，我還以為就叫‘你’——”

　“其實都不是。”他忽然又打斷她。

　“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問，已經走到了門口，有應侍給從里面把門打開，白襯衫白馬甲黑西褲，穿得比他們倆正式多了，蘇臨報了手機號定的位置，又來了兩個人帶著他們七拐八拐到了桌子邊。

　長桌，很寬敞的四人座，皮質沙發的座位。

　所以蘇臨又跟她坐在一側，旁邊的服務生見狀，把對面擺著的餐具移了過來。

　看完菜單點完吃的，鹿園園重新想起剛才的話題，“你還沒說呢呀，什麽其實都不是？不是什麽？”

　“就，”蘇臨把手機鎖了放在臺面上，桌下伸直了長腿，懶散地靠在沙發靠背上捏了捏鼻梁，“你當時問我，你想吃什麽。”

　他轉頭笑了一下，“我真正想說的是，吃你。”

　“......”

　“但我又怕你覺得我是個變態，就改口說有家餐廳叫‘你’而已。”

　鹿園園：“......”

　-

　雖然是生日，這一天也和平常並沒有什麽不同。

　這頓飯按說也不該有什麽不同的。

　但可能是因為真的太久沒見了，鹿園園覺得自己全程心情都很高漲亢奮，除了他不讓她喝酒以外，一切都很美好。

　最後吃飽了開始閑聊，她靠在他肩膀上打了個嗝，“學長你什麽時候回去呀？”

　“我能呆三天，”他說，“這三天假還是回去得用周末補上的。”

　“啊......”鹿園園一下坐直了看他：“你這假期為什麽會這麽忙呀？”明明寒假那時候還沒呢......

　蘇臨覺得自己這一假期不能用忙來形容。

　是太慘了。

　這都要源於他爹。

　蘇禦，一個鐵血手腕的中老年男子，蘇臨可以用十個字概括他——

　寵妻無下限，用兒無底線。

　蘇臨是獨生子，從初中懂事開始就大概知道自己將來的職業，應該是走蘇禦的老路沒跑。

　這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他知道，但蘇禦不是那種一上來就給你什麽特權告訴別人介紹一下這是本董事長的兒子。

　他才不會，他就悄默聲地把他兒子扔到活兒最雜最忙的部門里，身份就是個實習生。

　實習生，在他們公司可真是......

　他沒說得太仔細，大概給小姑娘講了講，最後調節氣氛一樣開了個玩笑：“我還不是為了養你。”

　鹿園園沒覺得好笑。

　她聯想到他的專業，感覺他的性格不像是會喜歡金融的人，“那你學金融也是你爸爸想要你學的嘛？”

　“對啊，”他很快點頭，隨後突然亮起一個吊兒郎當的笑，一副理所當然誌在必得的樣子：“不然就像你男朋友我這麽優秀，我應該是要去開飛機的。”

　鹿園園：“......”

　哦，居然要上天。

　她沈默了幾秒，實在忍不住反駁：“其實你應該去開火車的吧。”

　蘇臨一楞：“啊？”

　小姑娘一臉認真：“滿嘴跑火車。”

　“......”他又是一楞。

　隨後反應過來，腦子里回放了一遍她剛才面無表情地軟聲說出滿嘴跑火車的場面，直接笑出了聲。

　“......”

　鹿園園無語地看著他笑到發抖的樣子，決定忽略，拉著他的胳膊接著好奇：“那你們家到底是幹什麽呀？”

　蘇臨笑夠了，喝了口水道：“什麽都幹吧......挺雜的......”他想了想旗下幾個牌子，找了個最大眾的舉例子：“就比如商場你可能見到過標著穌氏的東西，核桃酥的那個穌，那名字就是我媽惡搞出來的，我爸居然還真的用——”

　“啊！”鹿園園突然坐直發出聲驚呼。

　他被她的大反應嚇了一跳：“怎麽了？”

　“那個！那個穌氏！”她看起來特別高興，漆黑澄澈的鹿眼一閃一閃的，睜得老大：“你知道穌氏的衛生巾有多好用嗎！我從小到大都在用呀！居然是你們家的！！！”

　蘇臨：“......”

　蘇臨僵著臉：“......哦。”

　她嘰嘰喳喳了好一會兒，大肆誇贊酥氏的衛生巾，蘇臨一開始還勉強微笑，到最後幹脆抱臂看她，扯了扯唇角，冷笑：“早知道我送你一百袋衛生巾做禮物了。”

　鹿園園的演講停滯，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冷氣壓：“學長你怎麽啦，我誇它你不開心嗎？”

　“……”

　蘇臨心說我不是不開心我是怕你他媽從今以後就覺得我家是賣衛生巾的。

　他出門不喜歡帶很多行李，三天也只是帶了個書包，現在正放在酒店。

　他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遞到她面前：“其實不光衛生巾……還有首飾的。”

　“……”

　鹿園園接過來，看著黑色的絲絨盒子，上面印著一串很像是法語單詞的字母。

　“這個才是真的禮物，打開吧。”他坐過來了一點，離她很近。

　“啊？”鹿園園唰地擡頭，“那蛋糕——”

　“蛋糕也是，但這個也……”

　蘇臨解釋著解釋著，突然覺得煩躁。

　他手撥了撥頭發，“嘖”了一聲，一手摟過她的肩膀，聲音里全是霸道，“我女朋友生日，老子愛給幾個禮物就給幾個，怎麽了。”

　“……沒怎麽。”鹿園園看著他不太自然的表情，抿唇笑了，拉著他的手指小聲說：“謝謝你呀。”

　“……”

　蘇臨滿意了。

　他看她翻來覆去地看盒子，幹脆伸手拿過來替她打開，把里面的東西輕輕拽出來，“脖子伸過來。”

　他動作太快，鹿園園只看見他指間的東西閃閃發光，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麽——脖子上一涼。

　“把頭發撥到一邊。”他說。

　鹿園園照做，然後感覺到他在後頸那里擺弄了幾秒鐘，然後幫她把頭發散回去。

　蘇臨胳膊支著頭，看著小姑娘形狀小巧優美的鎖骨上點綴著一顆包在銀圈里的小星星，隨著呼吸起伏，偶爾折射出粲然的光。

　當初挑了這個，就是覺得這顆星星和她的眼睛一樣好看，一閃閃的亮。

　他剛想要換個姿勢好好誇她，手拿下桌子的時候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腿。

　肌膚觸感溫熱而細膩。

　可能是不運動的原因，沒什麽肌肉，很綿很軟。

　蘇臨不自覺垂眸。

　她穿的短褲，長度在大腿中部還往上，大腿到小腿的弧線勻稱而好看，露出來大片的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盯著她的腿看了會兒，蘇臨嗓子開始發幹。

　鹿園園快急死了。

　她拼命低頭卻還是看不清項鏈全貌，最後還是拿手機自拍的鏡頭才看到的。

　一顆星星，包在一個圈兒里，星星還可以轉的，不知道什麽材質，閃著的光很柔和，在兩條鎖骨中間的窩里極為契合。

　“學長這是我第一條項鏈誒！”她放下手機戳了身邊的人一下，激動得不行，“謝謝你，好好看呀！”

　“嗯，好看。”他側著臉，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喝水。

　鹿園園也沒在意他的反常，湊過去歪頭問他：“所以這個就是最後的禮物啦？”

　“……”

　他拿著水杯的手一頓。

　“其實也不是。”他說。

　又是這句話。

　他今天是第二次說這句話。

　鹿園園不解：“什麽不是……”她突然想起來他之前說“想送幾個送幾個”，“你不會真的還有吧？！”

　“啊……”他一笑，放下水杯：“是啊。”

　蘇臨坐直身子，擡起一邊胳膊松松靠在她身後的沙發上，整個人往前傾。

　他雖然不讓她喝，但給他自己點了杯紅酒，酒香溢滿在鼻息。

　鹿園園不知道他又要幹什麽，仰頭的時候直對上他黑得發沈的眼眸。

　恍惚了一瞬，她居然覺得他的神情里有那麽點兒委屈。

　“還有個禮物……”蘇臨另一只手移動到她的膝蓋內側，摩挲了一下，嗓子啞得很厲害，“……我其實，最想把我自己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