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章 夜宴(八)
華回春輕輕按了按墨蘭身上幾處,道:“肋骨斷了幾根,見她口吐鮮血,五臟六腑或許受了重傷。”
那邊吳庸忽然發出一聲呻吟,眼皮抖抖的似乎要張開,看樣子是甦醒了過來。華回春再查看了下吳庸,“肋骨斷了一根,手骨斷了一根,尾椎處或許也傷著了,內傷暫時看不出。”
眾人聞言,七嘴八舌的說要抬他們起來,前去醫館醫治。華回春亦吩咐幾個龜公去做兩副臨時的擔架。
“哼!”那京城來的女子在一片糟糟聲中突兀的冷哼了一聲,大聲說道:“晦氣,想好端端的買個人回去,不想碰到這倒霉事。這人,我們不要了!完顏,去把錢取回,我們走!”說完,手一甩就向外走去。
“好!”完顏忙不迭的應著,將放在台上的銀票拿回,再到收錢的龜公那裡要剛剛的兩千兩。
龜公忙用眼神詢問媽媽。媽媽正急亂的如無頭的蒼蠅,仇爺也不知怎麼回事不肯露面。派去傳話的龜公還沒回來,怎麼個章程尚不明了。
見二人要將銀兩帶走,媽媽不由怒道:“休想走,剛剛是你們硬要人,現在說不要就不要了,你當我們芳滿樓是什麼?”
“那這麼說來,墨蘭姑娘眼看不行了,媽媽就要強把她賣給我們了?”完顏冷笑道。“要也可以,兩千兩,就當我做善事了,送給剛才那小子。”反正那兩千兩是老萬墊的,完顏不厚道的想。
媽媽氣的毛髮豎起,兩千兩,當芳滿樓是要飯的?
這時候一個龜公匆匆跑到媽媽耳邊說了幾句話。
“還給他們,讓他們走!”媽媽冷面含霜。
完顏一把接過銀票,順便推了一直呆滯著的萬老爺:“老萬,你還愣著幹嘛,抓緊拿了錢溜啊。”
說完腳底抹油出了芳滿樓,上了馬車,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要不是剛才大家都看著,彷彿都沒這兩人似的。
萬老爺被完顏推醒了,擠出一臉笑來問媽媽:“媽媽,您看,這墨蘭不行了,我……”
“萬老爺,這戲台可是為您搭的,既然要買的人都走了,你這原本想租的,乾脆就租了唄。這樣吧,你且等個幾天,等墨蘭的傷養好,我讓她多陪你一個晚上。”媽媽似笑非笑的說道,話說的客氣,語氣卻不客氣。
“媽媽,墨蘭這傷……”不等萬老爺搖完頭,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在廳堂內:“媽媽此話差矣,按著前面說好的章程,墨蘭姑娘今日是贖身從良,前面那位仁兄不要了,依照規矩,這標就落在第二名的人身上,也就是剛剛為救墨蘭姑娘奮不顧身的吳庸。吳庸是我的手下,這小子真心喜歡墨蘭姑娘,一心想娶回去當正妻。我想著,即使是墨蘭姑娘殘了廢了,吳庸亦會對她愛護有加。今日大家也瞧見了。這小子敢為墨蘭姑娘豁出命去。既然如此,芳滿樓何不成人之美,銀兩我們照付,這人我們要了。現在抬回去,我們給醫治,不管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都讓這對鴛鴦不分不離。諸位,你們說,我說的對不對?應該不應該?”
說話的是淮南王世孫永璐。此言一出,周圍人紛紛說是。
尤其是二樓那批文人雅士,最喜歡看這男女情痴的情景,紛紛大聲呼道:“說的對,依了他!”
媽媽被聲浪轟的頭腦發脹,不由大喊:“都給我停!”
不料,大家剛靜下幾息,就聽淮南王孫繼續道:“從理上我們佔著理,從情上我們也佔著情。芳滿樓若不放人,請諸位為我見證,我們官府裡見!”
“好,我們作證!”文人墨客們喊道。
媽媽頭疼欲裂,正想發作,一個龜公又跑到跟前對她耳語了幾句。
媽媽瞠目結舌,臉一陣青一陣白,過了半晌,才深呼一口氣說:“好,你們付足五千兩,拿了墨蘭的賣身契,抬著他們走吧。”
“好啊!!”樓內傳出一陣歡喜的呼聲。
永璐將剩餘的銀票繳齊,取了墨蘭的賣身契,在廳內眾人的幫助下,將二人抬至馬車上,徑直往華回春的醫館去了。
媽媽急急的跑上二樓,跑到正對著戲台的那個雅間,急急問仇爺:“仇爺,今日怎麼任他們放肆?那墨蘭還不知傷的深淺,就讓他們帶走了?”
仇爺一臉的寒冰,“也不知道是不是巧了,巡漕御史於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今晚來了。”
“巡漕御史?”媽媽驚訝道。
“是。這兩江之內,其他人我都可放在一邊,總督也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唯有這巡漕御史,動不得,碰不得,見著得繞著走,誰讓他是皇帝老兒直接派來,專門負責盯我們的。今晚他跟著那群文人雅士們站在一起,盡幫著那淮南王孫說話,眼下除了息事寧人,還能有什麼辦法。鬧大起來,被他瞧見了我們在岸上的事,少不得要面見皇上參上一本,他立了功,我們便遭了秧。就算我們在岸上沒犯什麼事,以那皇帝老兒的戒心,必定千方百計抓住我們的小辮子往死裡整。”仇爺一拳敲在茶几上,好像要出了這口悶氣。
“還有那京城裡來的人,我瞧著有幾分來歷。本想著於鶴在,暫時不輕舉妄動。待他們回了客棧,再好好的探個究竟,若有不妥,把人搶回來便是。沒想到後來來了這麼一出。他們溜了倒沒事了,便宜了淮南王孫。”仇爺話鋒一轉,一雙如刀的眼睛直視媽媽:“說,媚藥的事你真的不清楚?”
媽媽不由自主打了寒顫,“奴家真的不清楚。這墨蘭性子烈,要用,我也會到萬不得己才用。此時用,豈不是為時過早?奴家怎會犯這種錯。”
“給我好好查查,那來的幺蛾子做出這等蠢事!”仇爺的腮幫緊緊的,從牙縫中吐著字。
“是,奴家這就去查。”媽媽忙低頭應道。
“還有那萬老爺,好端端的怎麼變了卦,替我好好的問個清楚。”仇爺的瞳孔緊了緊。
“是!”媽媽頭低的很低了,轉個身,快快的退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