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獎罰
吳吳勉站在汪岐蘭的身側,看著她久久望著匾額不語。
殫精竭慮的籌劃、日夜不停的準備、未知後果的風險,讓最終得來的成功,顯得如此珍貴。蘭娘心中一定很感慨吧。
看的出來,蘭娘近日清減了些,聽旦叔說,自義賣結束以後,蘭娘並未休憩,每日往返各個商舖,熟悉掌櫃、夥計、工坊工人,查看貨品,盤點庫存,核對流水,事無鉅細,好好的捋了一遍。這勤勉姿態,讓之前對她不熟的店舖中人,紛紛刮目相看。老爺去世後,從掌櫃到工人的一些猜疑和懈怠,也隨著汪岐蘭的所作所為消失殆盡,再到皇恩的到來,整個汪家對汪岐蘭的信任和擁戴到達了一個新高度。
吳勉想起剛從徽州治喪回來,汪岐蘭提出解除婚約時說的一席話,不是虛言,她做到了。只有短短的時日,她已經得到了揚州城裡其他商戶沒有的殊榮。可從她的臉上,並未見到該有的歡欣,卻有些許的寂然和落寞,是孤身一人撐起汪家,太累了嗎?
“蘭娘,”吳勉輕聲打斷了汪岐蘭的思緒,“大夥還在等你示意。”
“哦”,汪岐蘭反應過來,看著眾人,“恕罪,我居然走神了。”
“哪裡哪裡,這麼大的喜事,小姐喜的呆了,也是正常。”從薛掌櫃到夥計、工人們,一副喜氣洋洋、如沐春風的樣子,紛紛接口道。汪岐蘭忙吩咐薛掌櫃給送匾額的衙役塞了幾個紅包,客氣的送走了他們。
從送匾額到掛匾額,看熱鬧的路人堵斷了翠花街,近旁的店舖的人也圍在汪家鋪前,一道道羨慕嫉妒恨的眼光密集襲來。
汪岐蘭迎著圍觀的眾人,拱手笑道:“謝謝列位捧場,本店今日有喜,願將這喜氣與諸位沾沾。”
薛掌櫃聞言讓幾個夥計將準備好的銅錢撒了出去。眾人立刻哄搶成一團,待銅錢散盡,聚集已久的人群也沒了興致,各自散去,
汪岐蘭轉身,對自己人淡淡一笑,“走,我們入內講話。”
絨花鋪中人都聚集在了大堂內,汪岐蘭讓人虛掩了鋪門,吩咐隨行的青竹和秋桂候在門前,若有客上門,便好言解釋,絨花鋪閉門謝客一刻鐘,若耐煩等待,進店可得8折優惠。若不耐等待,敬請去其他店舖。
大堂內,眾人的眼齊齊看著汪岐蘭,此前為籌備義賣,汪岐蘭每日必到絨花鋪,早到晚歸,同作同息,甚至同桌而食,義賣之後,汪岐蘭也一一兌現承諾,立刻發放三倍工錢,放他們三日休憩,現在御賜的招牌就懸掛在門前,這份榮耀是他們跟隨汪岐蘭一同掙得的。故現在那一雙雙雙眼中閃爍著親切、信賴以及幾分崇敬。
汪岐蘭環顧眾人,沒有想像中的歡喜鼓舞,而是字字鄭重:“各位,這門口懸掛的御賜招牌凝結著各位的心血和智慧。可是這榮光,出於因緣際會,也僅對過去而言,如今盛名之下,看著我們的人比以往多的多,視我們為競爭對手的翠花街的商家會更多,來光顧我們店的客人,也將比以往更挑剔、更難滿足。”
“所以,在場的各位,祥泰絨花鋪的將來不是你們意料中的坦途,甚至需要你們付出更多的努力。王大家和工坊的工友們,崎蘭期望你們更加的精進工藝,創出新品,讓祥泰絨花紮紮實實的以工藝取勝,還有各位鋪上的各位夥計,崎蘭期望你們在待客上更加周到、熱誠、穩妥,不管來者是貴是賤,笑臉相迎、一視同仁。而薛掌櫃,”汪岐蘭將臉轉向薛掌櫃。那是一張春風得意的臉,自從義賣成功後,薛掌櫃就如同吹鼓了的氣囊,走路輕飄,兩肋生風,神色間頗有幾分矜持。
“我期望您戒驕戒躁,謹言慎行,埋下頭,帶著整個店舖踏踏實實做事。皇恩難得,卻易失,這揚州城儘是權貴之家,我們這小小的汪家,一旦行差踏錯,就會被人捏住咽喉,或淪為官場爭鬥的犧牲品。薛掌櫃,可要規行矩步,謹小慎微。”氣囊被刺破了。薛掌櫃臉色轉為蒼白,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當然,付出必有回報,為了對得起大家的辛勞,為了犒賞大家更好的為絨花鋪出力,我已經和旦叔商定,自下月起,絨花鋪裡每個人的工錢都上漲一成。”汪岐蘭語氣一轉,眾人聞言立刻歡喜。
“此外,我已和財叔校核過絨花鋪過去一年的月均利潤,若下個月起,絨花鋪的淨利在去年月均利潤的基礎上有所增加,我會將增加部分的3成拿出來,給大家分紅,直至年底。來年,則以今年的月均利潤為基礎再議分紅。至於具體的章程,我接下來會和旦叔、財叔以及薛掌櫃、王大家一同商定好後向大家公佈,大家到時若有異議,可直接反饋於我。”汪岐蘭此話一出,大家頓時樂的開鍋。
薛掌櫃的臉色,亦由白轉紅,激動道:“還不快謝謝小姐恩典!”
“謝小姐恩典!”眾人紛紛附和,大堂內一片歡騰之聲。
“大家先莫開心,我之前的話也請大家謹記,既然有重獎,也必然有重罰,從現在開始,凡有人違背店規、待客不周、憊懶怠工等,一經查證,所罰錢物將是從前的兩倍,若情節嚴重,則直接從我汪家除名,永不續用。望人人心中有把戒尺,嚴明束己,協力同心,為自己也為大家,共謀個好前程。”汪岐蘭冷靜的話音又響起,堂內登時一靜。
這短短的一刻,經過了又驚又喜又憂一波三折,眾人心情在激盪中逐漸冷靜,肅穆中又夾帶興奮。他們互相看看,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希望和認真。不知道是誰先應了聲“好!”,隨後整個大堂內齊齊的響起:“好!”
汪岐蘭溫煦的笑容隨之漾開,恢復成那個他們熟悉的汪小姐。
吳勉一直默默的立在汪岐蘭身後。義賣那日他曾來過,不曾靠近,只是遠觀。
對於汪岐蘭,他既擔心,又不敢打擾。
他自然看見了汪岐蘭當日的從容不迫和運籌帷幄,和現在的她一樣。她是如此強大,強大到不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