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回來

　　汪岐蘭看著母親熟悉的字，情難自禁，淚如雨下。

　　這不只是母親的遺憾，也是她前世最大的遺憾。

　　她將手輕輕覆在自己的腹上，孩子啊，現在多了個外婆疼你了，你定要健康平安的長大，做一個平凡人，便好。

　　“小姐，姑爺的信又來了。”秋桂拿著信進來，看著汪岐蘭不禁一愣。小姐已經很久沒哭過了，好像自從將老爺安葬後，小姐便沒再流過眼淚。

　　汪岐蘭取過手帕，擦拭盡淚痕，“拿來給我吧。”

　　聽說懷孕的人心緒容易起伏，看來平日冷靜的小姐也不例外。

　　秋桂和夏荷對視一眼，均心想著以後可得小心點，不要惹著小姐情緒波動。

　　“沒事，我是太開心了，賀蘭夫人要認我的孩子作外孫呢。”汪岐蘭難得的解釋一句，化開了二人的憂慮。

　　原來如此，二人立即喜笑顏開，夏荷則招呼秋桂，“來看，這是賀蘭家小小姐和小少爺穿過的衣衫，你看，這針腳多小心，料子也軟得很，我們家小少爺和小小姐穿了一定很舒服......“

　　汪岐蘭聽著夏荷嘰嘰喳喳說著話，微笑著拆開吳勉的信。

　　自從旦叔和黃媽背著她去信後，吳勉的信便每日一封，信中反覆問，孕吐有沒有好些，吃哪些飯食，是否用了藥，睡的可好，有沒有一日好過一日？

　　囉里囉嗦的，沒完沒了，汪岐蘭覺得彷彿他成了小媳婦，自已卻是那個大丈夫。

　　今日的信，不知又會嘮叨啥？汪岐蘭有些好笑的去看信的內容。卻不料，今日的信完全不同於往日。

　　吳勉說他要回來了，回來當一個小官，或許過幾年便辭官專心刻書。關於此事他原先一直猶豫，可是當他得知她有喜後，一刻也不願再獨自留在京城，只想早日奔回家。他已經向王捷說明，博泰大人也已知曉，只待散館後安排。箭已在弦，不得不發，請汪岐蘭原諒他不與她商量便任性而為。

　　汪岐蘭心情莫名。對於吳勉，她一向沒有望夫成龍的心境。這一世，憑她自己，她已經過上了想要的生活。

　　她只是不知道吳勉這個決定是因為她居多，還是他自己居多。

　　她不想離開揚州，不想放棄經營產業，所以注定二人要分居兩處。她不願因為自己，而讓吳勉做出犧牲。

　　“世人或許不解我如此作為，然而蘭娘你，我終覺你會明白我。人一生或許只能做好一件事，我想做的就是這件。蘭娘，成全我，可好？”吳勉最後寫道。

　　汪岐蘭停留在這一句上，眼前浮起吳勉談起藏書、刻書時或眉飛色舞或認真執著的臉。還有朝夕相對的時光中，吳勉對著她始終溫柔而專注的眼神。

　　好吧，回來吧，就如同上次答應他回來娶她一樣。

　　這世上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隨著心的方向走，象母親在信中寫的那樣，不給自己委屈。

　　可以不依靠別人，但別人對自己的好，也要好好受著。

　　汪岐蘭抿嘴而笑，將信疊好，對著夏荷和秋桂道，“讓人準備一下，再過一個月，姑爺便要歸家了。”

　　......

　　博泰已定於三月十六日出征。

　　出征前三天，他去翰林院處王捷轉了轉。王捷讓人將吳勉叫了過去。

　　“揚州勸學所縣視學？你覺得如何？“剛進門，博泰便開門見山，扔出一句話。

　　“博泰大人，啊不，老師，你是說我的去向已定，乃揚州縣視學？”吳勉一臉驚訝。

　　”怎麼，不滿意？“博泰雙眉蹙起，起了怒意。

　　吳勉雙手直擺，情急之下，犯起了口吃，”非，非也，再，再好不過，學生很滿意。“縣視學職務彈性輕鬆，內容單純，正適合籌建刻坊。

　　博泰看到吳勉急出的一臉通紅，也很滿意。

　　”博泰大人趕在出征前，費盡心思給你選了這個官職，並將名錄給了皇上，皇上已批閱過了，只待散館後，頒發任職文書。不管你散館考的如何，都是鐵板釘釘的事了。”王捷在一旁解釋道，“還不快謝過博泰大人！“

　　”謝恩師成全學生！”吳勉恭敬的對著博泰，欲行稽首之禮，被博泰制止了，“免了，以後你孩兒的滿月禮莫忘了寄到我府上便可以了。”

　　“當然！當然！”一提及孩子，吳勉眉開眼笑，點頭如搗蒜，”豈敢相忘！“

　　博泰捋著鬍子，笑而不語。

　　”學生讓老師失望，謝老師不嫌我，還幫我助我！“吳勉轉向了王捷，欲行大禮，也被制止了。

　　”免了免了，和博泰大人一樣，滿月禮不能少，“王捷笑得與平日不一般，”還有今後刻坊出的精品，莫忘了時不時的孝敬給老師些。“

　　”還是王兄你貪心嘛。“博泰瞪大眼睛看著王捷，”居然公然索物，平日的兩袖清風去哪了？“

　　”唉，書非俗物，正是清風啊！“王捷笑眯眯。

　　”老王，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老奸巨猾？“博泰驚嘆。

　　王捷不買賬，”這怎能叫老奸巨猾?這是......“

　　“非也，恩師肯要肖愚刻的書，肖愚榮幸之至。”吳勉忙插上話，及時表態。

　　王捷滿意的頷首，博泰聞言則轉頭對著吳勉道，”那，我也要。“

　　“嘿，合著你就不是老奸巨猾！”王捷怒道。

　　吳勉在旁側，看兩位恩師鬥嘴，心中暖流滿溢。

　　成了，他可以很快回揚州，見到蘭娘，並籌建自己的刻坊，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

　　關於縣視學落定的事，吳勉並沒有告訴汪岐蘭。上次他問詢汪岐蘭的信，還未收到回信。

　　心境尚在忐忑之中，不敢即刻去信，況且，還是要待散館完才塵埃落定，他只怕言之過早。

　　在一日三盼中，汪岐蘭的信終於到了。算了算時間，蘭娘應該是收到信的第二日便回信了。

　　吳勉屏著呼吸拆開了信，信很簡單，就一行字，“回來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吳勉剎那間眼前模糊一片。

　　他反覆看了很多遍，然後折好，藏在自己的懷中，眼下距離散館之日只有七日而已。

　　博泰大人已經出征，只願他凱旋而歸。

　　吳勉每日懷揣著這封信，等候著散館的到來，覺得時光從未如此漫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