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耳朵5
回到上海,我要火車站附近的一家小店,又換了我的電話卡。
其實我也不用怕什麼,但其實,我也怕著什麼。所以,換了也好。
這世界哪有什麼真正的愛情呢,還是那句話,現世安穩,才是最好。
我推開宿舍門的時候發現宿舍裏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睛看著我,我摸摸我自己的臉說:“我怎麼了?”
“你……不是在麗江出事了嗎?”
“我……出事?”
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讓我去問琳。
我飛奔到圖書館,琳站在借書台裏面正在借書給別人,看到我的出現,她從借書台裏沖出來,抱住我上上下下地看:“你沒事吧,沒事吧,李珥?你把我嚇死了。”
“怎麼了?”我說。
“許弋說你在麗江出了車禍,病危。難道不是真的?”
我的腦子轟轟做響。好半天我才問出來:“你借了他多少錢?”
“七千塊。”琳說,“我全部的積蓄。”
我抱住琳,全身發抖。
我決定去找許弋。我要跟他說個清楚。我又坐了很長時間的地鐵,走了很長時間的路去了他們學校。我一路上都在想,等我見到他,我應該如何跟他說,面對自己深深愛過的人,責備的話要如何才能說出口,但我實在是一點兒頭緒也沒有。我在他們校門口看到許弋,他站在那裏等我,初夏的風輕輕地吹著,吹動他額前的頭髮,他的樣子讓我心碎。
他看到我,並沒有主動走近。我如做夢一般地走近他,他伸出手來抱我。我把他推開,他繼續來抱,我高聲讓他滾,他抱住我,眼淚流下來,他說:“李珥你別這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很痛苦。”
“你到底怎麼了?”我問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我爸爸出獄了。他說他是被別人冤枉的。他整天纏著我,我真的很煩啊,你知道不知道,李珥,我想你,你不要離開我。我天天都在想你。”
我的心在瞬間又軟了,像長時間出爐的棉花糖,在空氣裏萎縮,消失。
“他出來後沒工作,我很累,真的很累。”許弋抱住我不放,“李珥,我知道就你對我最好,我現在終於明白。”
我輕輕推開他:“別這樣,這是在學校門口,我們找個地方慢慢說好嗎?”
“好的。”他的眼睛裏放出光來。
我和他去了學校附近的那個公園,我們曾在那裏一起看過書嘻笑過的石頭長椅,只是過去我堅守的感覺早已不復存在,並且我知道,它們永遠不會再重來。
“為什麼要騙琳?”我單刀直入地問他。
“還不是因為我爸爸。”他說,“他到上海來找我,他想留在上海工作,他的那些老朋友都不理他,他一無所獲,後來,被車撞了,小腿骨折,住在醫院裏,需要一大筆錢,我籌不到,我沒辦法……”
“夠了!”我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說的,我打斷他,“你編的故事可以演電視劇了。許弋,你知道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什麼嗎,就是謊言!謊言!”
他的臉色蒼白著:“難道我在你的心裏,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嗎?”
我咬咬牙說:“是的。”
他忽然笑了一下說:“那樣也好,你也不會痛苦了。”
我繼續咬咬牙說:“是的,我不會。“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園。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
耶誕節的晚上,體育中心有演出,琳不知道從哪里低價批來一大堆螢光棒之類的東西,硬要拉著我一起去賣。遲疑了一天的雪終於下了下來,而且一下,就是漫天漫地。我捏著一大堆彩色的棒子站在體育場的門口,看到巨大的海報上有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穿一身紅色的衣服,笑得很燦爛,旁邊寫著她的名字:蔣雅希。
蔣雅希?
琳在我身邊大聲地叫賣:“螢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遠鏡,看清你的偶像!螢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遠鏡,看清你的偶像!螢光棒,支持你的偶像。望遠鏡,看清你的偶像!”見我看著海報發呆,她拉我一下說:“怎麼了,李珥?”
我指指海報說:“我想我認得她。”
“你說蔣雅希?”琳說,“不會吧,昨晚她去了酒吧,你不是還說不知道她的嗎?”
我說:“我想她是我的校友。”
“不會吧。”琳說,“她最近很紅的,剛出的專輯賣得很好,聽說她是在香港長大的,怎麼會是你的校友?”
我轉過頭再去看海報,研究海報上那張化了妝的精緻的臉。只是雪越下越大,擋住了我的視線。琳把兩隻手裏的東西興奮地拎起來,那些彩色的玩藝兒在雪地裏閃著誘人的光茫,琳的心情不錯,晃著它們說:“瞧我,業績不錯哦。你要趕快加油!這個耶誕節真是有氣氛,李珥,等下我們溜進去看演出哦。”
“我們沒票啊。”我說。
琳眨眨眼:“相信我,我有辦法的。”
琳果然有通天的本領,她打了一個電話,跟人亂扯了一通,在演唱會開始一刻鐘以後,一個矮個子男人從裏面走出來,把我們順利地接進了體育場,還是內場。
我一進去就看到了她,她正在臺上熱歌勁舞,台下的歌迷揮動著手裏的螢光棒,尖叫聲此起彼伏。
憑心而論,她唱的真的不錯。
一曲歌罷,現場安靜下來。她微笑著說:“下面,為大家唱一首你們喜歡的歌,也是我的成名曲,和剛才那首不同,這是一首很安靜很傷感的歌……”
她沒說完,台下的人已經在齊聲大喊:“《十八歲的那顆流星》!”
“對。”她說,“《十八歲的那顆流星》,送給大家,希望大家喜歡,在這個飄雪的耶誕節,雅希祝願每個人都能擁有甜蜜的愛情。”
她叫自己雅希。
台下,她的歌迷團舉著印有她照片的牌子,又開始在大聲呼喊:“雅希雅希,我們愛你,雅希雅希,永遠第一!”
她燦爛地笑了。燈光照著她年輕的臉,她真美得讓人眩目。琳握了一下我的手,把我往舞臺前方拉:“我們上去看清楚了,看看到底是不是你的校友!要真是的話,弄個簽名來哦!”我身不由已地跟著她往前走,臺上的燈忽然暗了,無數的流星在舞臺的背景板上閃爍,她坐到臺階上,開始輕唱:
十八歲的那一年
我見過一顆流星
它悄悄對我說
在感情的世界沒有永遠
我心愛的男孩
他就陪在我身邊
輕輕吻著我的臉
說愛我永遠不會變
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們
永遠啊它到底有多遠
不知道從哪天起
我們不再相信
天長地久的諾言
歲月將遺忘
刻進我們的手掌
眼睛望不到
流水滴不穿
過去過不去
明天不會遠
如今靜悄悄
已經過了很多年
我想起
對著流星許過的心願
我心愛的男孩
他早已不在我身邊
流下眼淚前
美麗往事猶如昨天
?
沒有人可以告訴我們
永遠啊它到底有多遠
不記得從哪天起
我們不再相信
地久天長的諾言
歲月將遺忘
刻進我們的手掌
眼睛望不到
流水滴不穿
過去過不去
明天不會遠
我該如何告訴你啊
我的愛人
我沒有忘記
我一直記得
十八歲的那顆流星
它吻過我的臉
在琳的帶領下,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離舞臺最近的地方。我想我看得真切,我想我絕不會看錯,那個在舞臺上唱歌的女生,她的確是我的校友,張漾的女朋友,她叫蔣皎。她因為家裏巨有錢而在學校著名,我想,每一個天中的學生都會知道她。
體育場裏溫度很高。琳早就脫掉了她的大衣,我卻把大衣裹得更緊了,我埋下頭,對琳說我不舒服,我要先回去了。琳摸了一下我的額頭,她說:“天啦,李珥,你不會又是在發燒吧?”
我強撐著微笑:“怎麼會?我只是昨晚睡得太晚,撐不住了。你在這裏慢慢看,用不著管我。”
琳不放心地說:“沒事吧,可是呢,我也不能陪你回去,我待會兒還得去把那些沒賣完的貨給退掉。”
“沒事。”我說,“我可以自己走。”
離開體育場的時候,我再次回頭看了一下舞臺上的蔣皎,哦,不,應該是蔣雅希。她穿紫色的長裙,微卷的長髮,像個高貴的公主。可我不敢去看臺下為她呐喊的人群,我怕會看到誰誰誰,有些往事,已經完全不必再提起。就在這時,我看到一個人沖到臺上去獻花,他抱住了蔣皎,在歌迷的尖叫聲裏,輕輕地吻了她的臉。
琳轉身回頭找我,我趕緊逃跑。
獻花的那個人,是許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