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二
石承先道:“老前輩這麼遠巴巴跑來送我一件兵刃,那必是十分貴重之物,晚輩無福無德,怎敢承受?”
他話音一落,藍仙姑卻失聲笑道:“就是為了這個,你才不要老身的兵刃麼?”
石承先道:“晚輩正是此意!”
藍仙姑笑道:“孩子,如是只為此故,那你倒不用掛在心上了!”
她的口氣,大見和緩,只聽得石承先鬆了一口大氣。
朱衣叟這時在旁皺了皺眉頭,道:“四妹,有什麼話咱們何不等到了少林再講?”
藍仙姑忽然搖頭道:“為什麼?”
朱衣叟道:“這兒豈是說話的所在?四妹,咱們何不等會兒再講?”
藍仙姑沉吟了一下,接道:“不用等了!”她忽然向燈陣主人蕭瓊看了一看,道:“蕭姑娘,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她忽地舍開了正題,問起那蕭瓊的家世,倒是大出朱衣叟和石承先的意料。
蕭瓊聞言,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晚輩的家人,據先師告訴我,都已死了!”
藍仙姑道:“連一個親人也沒有了麼?”
蕭瓊啞著聲音,道:“沒有了……”但她忽然接道:“老前輩,你老問這個作什麼?”
藍仙姑笑道:“沒有什麼!”
蕭瓊似是呆了一呆,道:“不過,家師說我在世間上,還有一個親人!”
藍仙姑道:“是麼?那是什麼人?”
蕭瓊道:“家師說,晚輩還有一位遠親,活在人世!”
藍仙姑笑了一笑,道:“姑娘,在中原地帶,你是沒有家的了!”
蕭瓊道:“可不!而且……那位遠親究竟住在哪裡,家師也沒有說過!”
藍仙姑微微的笑道:“姑娘,你的身世很可憐啊?”
蕭瓊忽然低下頭去,久久沒有出聲。
顯然,藍仙姑的這一番話,動了她的傷心之處。
藍仙姑冷哼一聲,接道:“姑娘,你師父可曾對你說過你的身世?”
蕭瓊道:“沒有!不過……晚輩自己卻是知道一些……”
藍仙姑道:“你怎會知曉的呢?莫非在那綠華山中,還有別人麼?”
蕭瓊點了點頭,道:“有,那是晚輩的乳母。”
藍仙姑啊了一聲,道:“她還在綠華山?”
蕭瓊驀地又低下頭去,道:“也死了!”只見她雙肩抽動,語音瘖啞,顯然是甚為傷心。
藍仙姑沉吟了一陣,道:“姑娘的身世,可願說出來麼?”
蕭瓊渾身不由一震,半晌方道:“晚輩聽那乳母說過,師父抱我去至東海之時,只有八個月大小,至於我父母,則是在生我之後不久,便被仇家殺害了……”
只見她越說聲音越低,最後已然泣不成聲。
藍仙姑彷彿也被她的悲苦身世所動,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道:“姑娘啊,你那父母的名號,你可知曉?”
蕭瓊搖了搖頭,幽幽接道:“師父沒有說,乳母也沒有說……”
朱衣叟忽然大聲道:“豈有此理!秦湘子這等做法,是何居心?”
藍仙姑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二哥,你不明白麼?”
朱衣叟道:“不明白。”
藍仙姑道:“秦湘子不過是要這位蕭姑娘忘卻一切,心目中只有她一個師父而已!”
蕭瓊呆了一呆,道:“老前輩,家師為什麼要這樣呢?晚輩真是不懂的很……”
藍仙姑道:“這個麼!老身一時尚未想得出來,不過,老身不信舉世之間,查不出你的身世……”
朱衣叟這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秦湘子為人,真是不可捉摸得很!”
藍仙姑忽然哼了一聲,向蕭瓊道:“姑娘,你那位尚在中原的遠親,是你的什麼人?”
蕭瓊道:“乳母告訴晚輩,那是我的一位姑姑!”
藍仙姑道:“她也是武林中人?”
蕭瓊搖頭道:“乳母沒有說過,晚輩不敢亂猜!”
藍仙姑皺眉道:“姑娘,你可知道她的名姓?”
蕭瓊呆呆的道:“這……晚輩也不知道啊……”
她竟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倒叫藍仙姑愣了一愣,道:“姑娘,你師父當真狠毒得很啊!”
蕭瓊幽幽地一嘆道:“徒不言師過,老前輩,這事晚輩不便置評了……”
餘音未已,只見眼前影子一閃,那白頭翁竟然似是在樹上等得不耐,也躍下地來。
朱衣叟睹狀,微微一驚,喝道:“大哥回來了?”
白頭翁被他問得一怔,道:“幾時回來的?小弟怎的沒有瞧見?”
敢情,他還不知道朱衣叟是在問他呢!
朱衣叟笑道:“三弟,你不是在樹上等著麼?”
白頭翁一怔,道:“怎麼?你是問小弟麼?”
朱衣叟道:“不是問你,難道你要愚兄問誰?”
白頭翁驀地呵呵大笑道:“二哥啊,大哥來去,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你要小弟在樹上張望,那豈不是白費精神了麼?”
朱衣叟道:“三弟,你很會偷懶啊?”
白頭翁笑道:“二哥,咱們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如果偷一點懶,那也算不得什麼啊!”語音一頓,忽然向石承先道:“石賢侄,你可知道你那藍姑姑要送你的兵刃,是什麼東西麼?”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不知道啊!”
白頭翁道:“一支古劍!”
石承先皺眉道:“古劍麼?其實,晚輩無福無德,怎敢妄取前古神劍?”
敢情,他依然不願接受!
白頭翁呵呵大笑道:“賢侄,這支古劍,只怕你非得收下不可呢!”
石承先道:“為什麼?”
白頭翁道:“因為……”他忽然搖了搖頭,望著藍仙姑一笑,住口不語!
藍仙姑哼了一聲,接道:“孩子,老身送你這支古劍,用意何在,日後你自然知曉!”說話之間,只見她探手自肩後解下一支寶劍。
她緩緩的解開黃綾包裹,石承先藉著那地上的燈光,凝目望去,只見那黃綾打開以後,露出了一支長約二尺八九的斑斕古劍。
藍仙姑捧著那支古劍,向石承先道:“孩子,這劍是你的了!”
石承先目光觸及那劍鞘以後,便知這支古劍,必是千年神物,這等貴重的兵刃,越發使他覺得不敢接下。
是以他並未伸手去接,反而抱拳向藍仙姑一揖,道:“老前輩,這支古劍,晚輩不能收下!”
藍仙姑似是大感意外的一怔,道:“孩子,你莫非嫌它不好麼?老身……”
她忽然伸手握住劍把,一按卡簧,但聞一聲清脆的響聲過處,眼前忽然大放光明,那古劍的劍身之上,閃耀著一縷寬數寸的寒芒,刺入眼簾,使人無法瞧清楚那支古劍的劍身,到底多寬多厚。
蕭瓊站在一旁,隔著面紗的嬌靨,似是有著一剎的震懾驚駭之容,但她卻是未曾讓別人發現。
這時藍仙姑長嘆了一聲,道:“孩子,這支古劍,可算得稀世奇珍,你還看不上眼麼?”
石承先被那劍上的寒芒,耀得雙眼生花,心中也暗暗吃驚,想不到這支古劍,竟是出乎他意外的珍奇!
是以,藍仙姑話音一落,他越發的感到,自己無德無能,不足以佩帶這等千古神物!
他沉吟了一下,搖頭道:“不是……晚輩自知才智不足,似這等千古神物,晚輩不敢接受!”
藍仙姑聞言,大感意外,沉聲道:“孩子,你可是害怕武功不足以保有此劍麼?”
石承先口中本想應是,但忽然間想起自己師父在武林中的聲望,不由得一時竟說不出口來!
朱衣叟在旁驀地哈哈大笑道:“賢侄,你可是不敢承認武功不足保有此劍,墮了那甘兄的名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