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但秦大姑卻搖頭大叫道:“公子,老主人死在軒轅豪手下,乃是雷剛親眼所看見,這甘大俠遠在祁連山,又怎可妄作論斷,要替那軒轅豪老賊解說,公子,你師父……”
顯然他正要罵那甘布衣幾句,但恰在此時,石承先嚴厲目光,橫掃而來,嚇得她硬把到了口邊的話嚥了回去。
雷剛也狠狠地瞪了秦大姑一眼,道:“娘子,甘大俠乃是前輩高人,你怎可這等沒有遮攔的胡說八道?何況眼下甘大俠更是小主人恩師,不啻是你我夫婦的老主人一般,往後你如是再有不遜之言,縱是甘大俠容得下你,我可卻容不下你……”
秦大姑幾曾挨過雷剛責罵?剎那之間,幾乎連肺都氣炸了似的,伸手就是一掌橫擊過去,口中怒罵道:“老不死的,你竟敢惹起老娘來了?哼……”
喝罵之聲未已,忽然覺出那擊出的右臂,被人凌空拿住,一驚之下,卻見石承先笑道:“大嬸,看在小侄的薄面,莫要跟大叔鬧氣了……”回頭向雷剛一笑,接道:“大叔,快給大嬸陪個不是吧!”五指一鬆,放開了秦大姑的右臂。
雷剛聞言,皺了皺濃眉,心中雖然不願認錯,但卻不忍拂了小主人之意,只好曲肘向秦大姑一揖,道:“娘子就算為夫的那幾句話沒有說……為夫這廂陪禮……”
秦大姑卻一轉身,冷冷哼了聲道:“不稀罕!”但她話音甫落,就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回頭向石承先道:“公子,老身一時失言,傷及甘大俠,尚求公子莫怪啊!”
石承先笑道:“大嬸縱有對我師父不敬之處,那也是一片護主之心,小侄怎敢見怪呢?”語音一頓,看了看天色,接道:“大嬸,你跟大叔要不要回到住處收拾一下?咱們也好早一些趕路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老身早就拾掇好啦,只等公子這句話呢!”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叔、大嬸,咱們還是先去嵩山看看吧!”舉步直向那道石門走去!
雷剛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但他瞧見石承先已然大步自那石門之中向外行去,便忍下來,招呼了秦大姑拾起擱在石門旁邊的包裹,隨在石承先身後跨出石門。
三人下得祁連,便在市集之中,選了三匹駿馬,沿著陝甘官道,直奔而去。
一路之上,石承先除了說出些在谷中練武之事,絕口未提軒轅豪一字,秦大姑、雷剛兩人雖是覺出有異,但小主人既是不願說及,他們卻也不敢多問,只好暗在心中納悶不已。
約莫是離開祁連的第十七天正午,三騎駿馬,奔抵了嵩山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前。
石承先打量了松杉滿谷,古木參天的少林古剎一眼,忽然跳下馬來,笑道:“大叔,咱們把馬匹寄在少林寺中可好?”
雷剛愣了一愣,跳下馬來,笑道:“公子,咱們倘非入寺進香,只怕廟中的和尚,不肯照顧馬匹呢!”
秦大姑這時一手牽著自己的馬,另一隻手已然接過了石承先的韁繩,聞言瞪眼道:“好哇,我家老主人為了他們武林九大門派,連老命都不惜犧牲在少室峰頭,今天小主人來此察看當年老主人喪身的現場,廟裡的和尚竟然連幫忙照顧一下馬匹都不肯麼?老娘倒要瞧瞧這門大派的和尚,講不講知恩報義的道理?……”
說話之間,拉著兩匹駿馬,大步向山門行去。
雷剛皺著眉向石承先努了努嘴,石承先立即點頭一笑,向秦大姑叫道:“大嬸,慢著些……”
秦大姑應聲止步,回頭道:“公子有何吩咐?”
石承先道:“大嬸,小侄的身份暫時還不宜張揚出去,這三匹馬不如放了吧!”
秦大姑聞言,大感意外,搖頭道:“公子,這馬可是花銀子買來喲!咱們豈可白白放了生?而且,咱們下山以後,也許還用的到……”
雷剛忽然一抬手,已將自己的那匹馬栓在道旁的樹上,笑道:“娘子,咱們就暫時把馬匹栓在道旁吧!”
秦大姑略沉吟道:“也好,只要咱們不耽擱太久,大概也不會有人敢在少林寺前偷馬!”
頓時將那兩匹駿馬,也系在道旁的林木之中。
石承先抬頭瞧著少林寺後的山巒,道:“大叔,少室主峰,可是在這少林寺後麼?”
雷剛突指右手一片層巒,道:“公子,山門所對,即是少室諸峰。”
石承先略一打量山勢,喝道:“大叔,有勞前頭領路,小侄要看看昔年爹爹跟軒轅豪鬥劍之處。”
雷剛道:“老奴遵命!”轉身沿著少林寺南側的溪澗登山而上。
石承先、秦大姑緊隨在雷剛身後,但見三條人影,奔躍於絕壁斷岩之間,去勢依然快速無比。
頓飯時光不到,三人已是攀上南峰絕頂。
雷剛忽然走到峰頂懸岩旁邊,指著岩下道:“公子,當年老主人與那八荒魔劍軒轅豪鬥劍之處,就在這岩下的摘星台上。”
石承先大步行了過去,探首下望。只見自己立身之處,直立如削,對面的峰巒亦壁立如剖,兩峰之間是一處深壑,卻見壑底突起一峰,頂如平台,上豐下銳,僅有一線的山脊,連在自己立身的岩下,當下皺眉道:“那險惡的山勢……”話音未已,雙臂一振,凌空直向那摘星台躍落。
秦大姑睹狀,剛自叫得一聲:“公子小心……”
只見石承先已停身摘星台上,仰頭大喝道:“大叔,你們快下來……”
雷剛、秦大姑眼見小主人適才飛躍而下的身法,輕快利落,渡此大險,如履平地,不禁相視一笑,暗暗的歡喜,容得石承先大聲喝叫,兩人立即沿著懸岩,倒翻而下,順著那一線山脊,緩緩的走上這佔地約有十丈方圓的摘星台。
敢情,這兩名老僕可沒有那麼好的輕功身法,自是不敢凌空向那數十丈以下的平台躍落。
雷剛走到摘星台中央,睹物思情,不覺神情黯然,淚如泉湧而出。
石承先卻仔細的打量著這片山地良久,突然向雷剛道:“大叔,當日之戰,你可也是在這摘星台?”
雷剛拭去了老淚,點頭道:“老奴就在台上!”
石承先道:“除軒轅豪之外,還有哪些人在場?”
雷剛道:“這個……且容老奴想想……”
沉吟了半晌,接道:“公子,當日除了老主人,軒轅豪和老奴以外,還有各大門派的七位高手在座。”
石承先目光一亮,道:“哪七位?”
雷剛道:“武當天虛道長,少林澄因大師,峨嵋伏虎禪寺的元空長老,丐幫醉丐葛文松,以及保定形意門少掌門荊長虹……”語音至此,忽然頓住。
石承先皺眉道:“還有兩位是誰?”
雷剛搖頭道:“公子,那兩位是誰,老奴不認識!”
石承先一怔道:“不是九大門派中人麼?”
雷剛道:“老奴不太明白,不過,就老奴所見,老主人似是跟他們都相熟。”
石承先低頭自語道:“難道會是這兩個人麼?……”
秦大姑陡然變色道:“公子,你——那兩個人可是大有問題麼?”
石承先道:“眼下還不敢說。”語音一頓,忽然向雷剛道:“大叔,有一件事,大叔並未向小侄說明,不知當日比劍的結果,我爹跟軒轅豪可是當場分出了勝敗?”
雷剛突然環目暴睜,恨聲道:“公子,老主人已然死在軒轅豪暗算之下,那勝敗兩字,還提它作甚?”
顯然這位老僕,恨透軒轅豪。
石承先劍眉一皺,嘆了一口氣道:“大叔,照你老說法,那是我爹敗在軒轅豪的劍下了?”
雷剛聞言,陡然慘笑道:“公子,那軒轅豪縱然再練十年,只怕也難以在老主人手下討到好處。”
石承先一怔道:“大叔,莫非那軒轅豪敗了?”
雷剛道:“不錯啊!那軒轅豪當日確是業已落敗,只是……只是……這賊人心腸歹毒無比,明明落敗,而且敗的人人俱知,十分明顯,卻又暗施毒手,害了老主人性命,公子,你說老奴怎不生氣,怎不生恨……”
石承先脫口道:“大叔,那軒轅豪可曾自認失敗了?”
雷剛愣愣地道:“公子,你一再追問這勝敗之事,可是很重要的關鍵麼?”
石承先道:“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