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二
胡彪道:“一真一假,一輕一重,就好像叫做虛虛實實。”
柳南江道:“胡哥!所謂兵不厭詐,你這一套倒用得不壞。只是對小弟我卻不該耍心眼的。”
胡彪不禁停下腳步,哇哇叫道:“柳老弟,俺哪裡會和你耍心眼?可別冤枉人了。”
柳南江道:“鐵錘一真一假未必就能教人上當,妙在胡哥舞動雙錘時,輕重均勻,同樣虎虎生風,使人看不出一絲破綻,這份內力不是一年半載可以練就,而且還必定受過名師傳授,然而胡哥卻半字未曾提過。”
胡彪嘿嘿笑道:“老弟!實不相瞞,這套功夫是俺大伯教的,至於鐵錘的輕重也是老人家想出來的花樣。據他老人家說,這種兵器和武功正適俺用,不過,那老人家一再交代,千萬不能輕洩。”
言下之意,喜不自勝,也不知不覺中透露了他那赤膽誠心。
柳南江更加欣賞對方這種性格,也喜煞能交到如此一位知己。當即笑讚道:“胡哥的功夫也實在高明,別說小弟,就是再高明的人,也看不出一絲破綻。不過……”
語氣一頓,接道:“那把紙糊的鐵錘已壞,那該怎麼辦?”
胡彪道:“老弟別替俺擔心。回到‘唐家老店’,不過盞茶光景,俺又可以再作一個。”
柳南江道:“胡哥,說句話可別見外,這套虛虛實實的花招,一旦用久,武林中人人皆知,那時恐怕就不靈了。”
胡彪得意非凡地笑道:“不瞞老弟說,俺方才對付那魔頭用的是‘先輕後重’,只不過其中的一招,其他的花招還多得很哩!妙在對方就算明知這對鐵錘有真有假,卻無法分出來。真鐵錘假鐵錘尚另具別用,這回俺可不敢再瞞老弟啦!等老弟會過朋友,今晚上俺慢慢地向老弟說個明白。共有三十六個花招哩!”
柳南江咋舌道:“有那樣多嗎?”
胡彪道:“俺大伯真是個胸羅萬機的人,這三十六招不但招招管用,而且還招招令人叫絕。”
柳南江道:“胡哥!你也別告訴小弟了。”
胡彪嚷道:“怎麼?是生俺的氣嗎?”
柳南江道:“胡哥別亂猜,小弟要慢慢等著瞧你一招一招地使出來那麼才新鮮。若是事先就明白了個中機巧,就半點不稀奇了。”
胡彪喜孜孜地道:“就這麼說!方才用過一招,尚有三十五招,不過老弟得找出三十五個該打的人,俺才有機會顯顯本事啊!”
柳南江道:“胡哥放心,武林中該打的人何止三十五個……”
語氣一頓,接道:“方才胡哥說,‘唐家老店’裡來了一個滿面病容……”
胡彪接道:“那傢伙一副黃臘臉,一身黃袍起了油光,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一進店就和那老店家交談,還提到老弟的名字,最後說什麼俺在這裡等那一宿啊!老弟!那傢伙你認識嗎?”
柳南江點頭道:“那是武林前輩,那副模樣是經過易容的。”
胡彪道:“俺也聽說過有什麼易容之術。老弟!俺這張黑臉蛋可能變得白淨點?”
柳南江忍不住,笑道:“胡哥!你就是有這張黑臉蛋才顯得像托塔天王般威武,白淨點反倒沒有英雄氣概了。”
胡彪樂不可支地大笑道:“俺活到這樣大,還沒有一個人說俺的黑臉蛋顯得威武,沒話說,俺就是為老弟送命也心甘情願……”
柳南江接道:“胡哥!別說喪氣話,說正經的,你趕到長安來給小弟報信,那位衣著黃袍的武林前輩可知道?”
胡彪道:“俺溜出來的,不過,卻隔著窗子給歐陽姑娘打了聲招呼。”
柳南江笑道:“胡哥這樣一來,那位武林前輩就知道你給小弟送信去啊!”
胡彪喃喃自語地道:“未必吧!俺隔著窗戶和歐陽姑娘打招呼時,可是輕聲細語的哩!”
柳南江道:“胡哥的輕聲細語怕比雷鳴小不了多少……”
神色一正,接道:“杜曲就要到了,小弟先走一步,胡哥隨後來吧!”
語罷,將“射光掠影”的身法施展開來,閃電般向前撲去。
胡彪連喊慢點,同時拔足狂奔,哪裡趕得上柳南江,只不過一眨眼光景,就拖下一箭之地。
此刻已是子、丑之交,夜靜更深,天寒地凍,“唐家老店”早就關門閉戶,鎮上看不到半點燈火。
柳南江正待上前拍門,角門突然打開,那老店家探身道:“柳相公嗎?黃老爺算計相公會來,囑咐小人在這兒守候哩!”
柳南江悄聲問道:“就是老爺一個人嗎?”
那老店家點點頭,道:“就他一個。”
柳南江道:“煩請帶路,門別上鎖。”
老店家口氣遲疑地道:“不上鎖嗎?這……”
柳南江一揮手,道:“放心!有我在諒他賊子不敢來的。”
說著,兩根指頭夾著店家的衣袖,如飛般向門院跑去。
那老店家被挾持而行,尚不忘指東指西,帶領柳南江來到東廂一間上房的門口,向內一指,道:“黃老爺就在這間。”
他的話聲一落,房內“克察”一響,紙窗上立刻透視燈光,同時響起一個蒼老低沉的聲音道:“娃兒,推門進來。”
柳南江揮手示意那老店家離去,這才推門而進。
炕榻上正坐著一個身穿黃袍的老者,油燈的火映照他那張黃臘般的面孔,時明時暗,益發顯得焦黃陰沉。
柳南江就在進門處站立,長長一揖,道:“想必前輩日來奔波辛勞,連嗓音也啞了。”
黃袍老者道:“娃兒耳音真夠厲害,老夫是祝永嵐。黃衫客有事他往,特囑老夫前來與娃兒一坐。”
柳南江心頭微微一怔,但他卻未疑惑對方所言。在此之前,他已在凌長風處得知黃衫客為祝永嵐療傷之事,此刻觀他模樣也極為酷肖,如非黃衫客授意,絕無法裝扮如此神似。當即走前幾步,低聲道:“聽說黃衫客曾為尊駕療傷,傷勢想必早已痊癒了。”
祝永嵐冷哼道:“聽你嗓音洪亮,中氣十足,步履沉穩,不但傷勢已癒,內力似乎更精進一層,是何方高人為你療傷的?”
柳南江道:“各有機遇,暫秘不宣。”
祝永嵐道:“娃兒口風倒緊得很……”
語氣一頓,接道:“黃衫客囑老夫前來轉告娃兒幾句話。”
柳南江道:“在下洗耳恭聽。”
祝永嵐道:“近日在長安城內已有不少多年來未曾露面的武林高手出現……”
柳南江接道:“想必有那‘棋聖’歐陽白雲在內。”
祝永嵐驚道:“娃兒見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