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申子軒點點頭，兩道炯炯的目光投注在那藍衫人的臉上，緩緩說道：“孩子，如若易地而處，你將如何？”

　　藍衫人道：“兩位叔父可認識三叔的字跡嗎？”

　　申子軒道：“字跡不錯，但我們二十年未曾見面，亦未曾聽到過他的消息，正如你所言，這封信來的大過突然了，難免使人動疑。”

　　藍衫人道：“小侄此刻，縱然用千言萬語解釋。只怕也難使兩位相信。”

　　申子軒道：“不錯，因此我們才要未雨綢繆，早作防備。”

　　藍衫人緩緩轉過身子，雙目望著壁間畫像，兩行清淚，由眼角滾了下來，說道：“在下的身世，雖然已有眉目，但還無確切證明，兩位既動疑心，晚輩亦覺茫然了，如若兩位確然有能力證明晚輩的身世，晚輩自將是甘願束手就縛，留待查證。”

　　劉五成心中暗道：“這人說得十分明白，情見乎詞，看樣子不似作偽。雷化方緩緩舉起右手，道：“只要你確是慕容大哥遺孤，決不會受到傷害，在查證期間，只有委屈你了。”

　　拼指如戈，緩緩向明藍衫人穴道之上點去。忽聽一聲“住手！”

　　方虎兒躍落在藍衫人的身側，護住了藍衫人的後背。雷化方神色肅然，冷漠地說道：“站開去！”

　　方虎兒搖搖頭，道：“不行，諸位如是覺著我家公子身份可疑，不認我們就是，那也不用點他穴道：“　　雷化方道：“在他身份未明之前，你也是一樣不能離開，也要一樣的點你穴道：“　　藍衫人突然轉過身來道：“虎兒，快退開去。”

　　方虎兒滿臉激憤之色，但卻又不敢抗拒那藍衫人之命，只好退了下去。藍衫人雙手環抱，閉上雙目，說道：“兩位叔父儘管出手。”

　　雷化方望了申子軒一眼，疾快的伸出手去，點了那藍衫人右臂¨五里〃天井¨兩穴。這兩處穴道，一是屬於手陽明大腸經，一是屬於手少陰之焦經，都是人身主要經脈，那藍衫人這兩處穴道受制，縱然是武功深博，也無能再行施展。雷化方看他神態從容，兩處要穴被點，仍然是神情鎮靜，頗有那慕容長青之風，輕輕嘆息一聲，道：“孩子，也許是五叔多慮了。”

　　藍衫人緩緩垂下右臂，淡淡一笑，道：“叔父這等顧慮，亦是當然之舉……”突聞噹噹兩聲鐘鳴，傳入耳際。申子軒目內種光一閃，道：“有人來了。”

　　目光轉注到那雷化方的臉上，道：“五弟，幾時發動？”

　　雷化方道：“原定明宵發動，但小弟今晨得報，有很多不知來路的武林人物，快馬趕來江州，初試鋒芒，不能挫敗，小弟已決定改作今夜三更發動了。

　　“申子軒正待答話，突聞鐘聲連鳴，響不絕耳。雷化方道：“來人甚多，雲兒雖然機警，也難對付群敵，待小弟出去助她一臂之力如何？”

　　申子軒道：“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瞧瞧。”

　　閃身而去，眨眼間消失不見。那穴道被點的藍衫人突然說道：“咱們守在這地下密室，萬一敵勢過強，被人封住了出路，對我大是不利，小侄之意。既是難免一戰，那就不如早些離開此地，免為所困，小侄一得之愚，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雷化方略一沉吟道：“好！咱們先到那茅舍中去。舉步向外行去。群豪魚貫而行，出了地下密室，只見茅舍木門大開，申子軒當門而立。雷化方輕步行到申子軒的身後，低聲說道：“二哥，局勢如何？”

　　申子軒道：“如是我料斷不錯，在這茅舍四周，都已布下了死亡的陷阱。”

　　雷化方道：“二哥之意，可是說他們已在四周布下了人手？”

　　申子軒道：“不錯，我聽到零亂的步履之聲，接近這茅舍之後，突然消失。”

　　語聲末落，陡聞一個冷厲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雷化方你躲了二十年，從此隱姓理名，不再出現江湖，也就罷了，想不到你二十年後，竟然又在江湖出現。”

　　雷化方高聲應道：“什麼人，竟然知我雷某？”

　　那冷厲的聲音接道：“金筆書生，你連老夫的聲音也聽不出來嗎？”

　　雷化方一皺眉，低聲說道：“二哥，聽出來人是誰嗎？”

　　申子軒道：“你再和他說幾句話。”

　　雷化方高聲說道：“恕我雷某耳拙，聽不出閣下聲音，閣下何不報上名來？”

　　但聞一聲冷厲的長笑，傳了過來，道：“你如想見老夫，只需出此茅舍三步。”

　　雷化方回顧了申子軒一眼，道：“二哥，我出去瞧瞧如何？”

　　申子軒搖搖頭，道：“不要冒險，他們人手眾多，但卻遲遲不肯攻入這茅舍中來，自然存心誘咱們出這茅舍了。”

　　但聞那冷厲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姓雷的，你如再不出來，可別怪老夫要施下毒手，毀去那茅舍了。”

　　雷化方一皺眉頭，道：“此人指名叫陣，小弟出去瞧瞧。”

　　申子軒道：“五弟一定要去，要小心一些才是。”

　　雷化方道：“有勞二哥費心。”

　　緩步行了出去。他心知茅舍之外，步步殺機，寸寸死亡，心中亦是不敢大意，運氣戒備，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目光轉動，只見四面一片靜寂，不見人蹤何在。雷化方行出一丈多遠，仍然不見有人，正待停下腳步，突聞噗噗兩聲輕響，自身後傳了過來。轉眼望去，只見兩面黑色旗子破空飛來，插在身後五尺左右的沙土地上。兩面黑旗上各繡著一具白色的骷髏。雷化方一睹那白骷髏旗，心中陡然一掠，倒吸一口冷氣，道：“幽冥谷主。”

　　只聽一陣冷厲大笑之聲傳入耳際，三丈外一株大樹身後，緩緩行出來一個身著黑袍，胸前繡著白骷髏，面目冷肅的老者。那老人一現身，大樹上枝葉密茂之處，人影翻飛，落下來四個黑衣童子。四個童子部在十六七歲，眉目倒還清秀，只是臉色慘自，不見一點血色。四人手中各執著一把摺扇，迅快奔到那老人身後，分站在他的身側，雷化方暗暗吹一口真氣，納入丹田。鎮靜了一下心神，一拱手，緩緩說道：“谷主別來無恙。”

　　那幽冥谷主長的並不難看，但全身上下卻有著一股肅冷之氣，使人不寒而慄，緩步逼到雷化萬身前七八尺處，停了下來。兩道森寒的目光，投注在雷化方的臉上，說道：“雷化方，咱們二十餘年未見，你還能認出老夫。”

　　雷化方道：“谷主這身裝著，不但在下認得出來，天下英雄又有誰認不出來呢。”

　　幽冥谷主淡淡一笑，道：“言重了。”

　　雷化方輕輕咳了一聲道：“谷主一向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此番到江州來，不知有何貴幹？

　　“幽冥谷主冷漠一笑，道：“本座為閣下而來。”

　　雷化方心頭一震，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淡淡一笑，道：“區區能勞動谷主大駕，倒是榮寵的很，但不知找在下有何見教？”

　　幽冥谷主回顧了左面一個黑衣童子一眼，道：“把帶的禮物取出來。”

　　左面為首黑衣童子應聲一禮，探手從杯中摸出一個檀木盒子，雙手捧著，遞了過去。雷化方一面運氣戒備，雙日卻盯注在那木盒之上。只見那木盒一才多厚，四寸寬窄，忖思良久，想不出盒內放的何物，緩緩伸手接過木盒，道：“這盒中放的什麼？”

　　幽賓谷主道：“本座的聲譽，閣下的生死。”

　　雷化方道：“這等貴重的禮物，只怕雷某人消受不了。”

　　右手二指微伸，打開木盒。只見木盒中放著一付白色的手銬。雷化方心中已然明白，但卻故作不知，淡然一笑，道：“好一付精緻的手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