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韓運本就很不樂意彈這個琴，他也沒那麼強的表現欲，所以也沒說什麼，便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鄭之聞。

　　他本來真的以為鄭之聞很厲害，他的言談舉止間，都露出了一種指點江山的“高手風範”。結果韓運聽見他彈奏時，心裏落差還有點大。

　　但古琴這種樂器，外行人是很難聽出來好壞的，但凡會彈奏，就感覺很厲害了。所以鄭之聞的演奏，一下便吸引錄製攝影棚內的嘉賓以及工作人員們的注意，引得一片吹捧：“之聞棒！”

　　“很厲害啊，什麼都會，擱古代現代那都是才子！”

　　鄭之聞的經紀人，站在旁邊拍了小視頻，錄了他彈琴的模樣，還錄下了周圍人的神情，包括站在後面的韓運。

　　一曲罷，鄭之聞站起來靦腆地擺手道：“大家過獎了，我也沒學多久，沒你們說的那麼誇張。”

　　“沒學多久就這麼厲害了，哇，要是給你時間學，你不是更牛逼了？”

　　接著，經紀人詢問了導演，問他視頻能不能發微博，得到首肯後，再去問鄭之聞：“之聞，你看這個微博怎麼編輯？”

　　鄭之聞看見自家經紀人打的“教小夥伴撫琴~”幾個字，拿過手機改了改，把微博發了出去。

　　四位嘉賓，和趙魯的節目組工作人員不過今天才認識，但是鄭之聞卻以最快的速度，和旁人打成一片，無論是工作人員，還是嘉賓，都喜歡他的性格，並且被他的才情所折服。

　　韓運對他並無惡感，單純覺得他演奏水準真的菜，無論是古琴還是琵琶，都彈得很三流。

　　由於他不喜歡古琴的手感，加上趙魯說只是拍攝幾個鏡頭，後期再配樂，便沒有繼續彈奏，而是直接換衣化妝。

　　服裝是節目組準備的，乾乾淨淨的白色唐裝，配一把素雅的摺扇。

　　過了會兒，節目製作人趙魯回來了，還有節目組的導演也來了，道：“今天拍攝任務很簡單，每個人拍幾分鐘，取幾個鏡頭就行了。”

　　“你們都有演藝經驗，這個應該難不倒你們，還有韓運，你是模特，如果不知道怎麼表現，可以參考一下這些演藝圈的前輩們是怎麼拍攝的，對你或許會有一些幫助。”導演對他說道，“等會兒你最後一個拍。”

　　拍攝的攝影棚佈置得非常精緻，一排做舊的紅木隔扇，兩旁掛著兩個橢圓的、長長流蘇的黃色燈籠，上方還懸掛著一塊牌匾，其上行雲流水地纂刻著“鈞天廣樂”四個飄逸大字。

　　而周圍更是佈置了一些假山石和翠竹，低矮的石燈，安靜且富有禪意。

　　在這樣一個搭建的場景中，工作人員很快把整個“院子”鋪滿了一地的乾冰，首先錄製的人是女演員安南，她坐下抱著箜篌彈奏，雖然稱不上動作標準，但姿態優美婉約，裙擺逶迤，額間的朱紅花鈿襯著她白皙肌膚，哪怕彈出來的音樂亂七八糟，也不影響畫面上的美感。

　　幾個機位同時對準她拍攝，大約一分鐘，導演就叫了停，誇道：“安老師很漂亮。”

　　在一檔綜藝節目中，人們經常會以為導演是節目組老大，實際上掌管節目組的一般是製作人。導演在節目幕後，而製作人則是在幕後的幕後。

　　不過導演，在節目組中也是很有話語權的人物。

　　很顯然，他對兩位老演員比較尊敬，對鄭之聞的態度也非常和煦，畢竟身處這個圈子，他聽說過一些有關鄭之聞背景的事，知道只能交好對方，而萬萬不能得罪。更何況鄭之聞私底下是找過他的。

　　鄭之聞提前就接到了消息，所以特意還帶了假髮，他古裝扮相很有點感覺，導演連連點頭，轉頭跟趙魯說：“鄭之聞很不錯啊。”

　　他拍攝結束，導演對他豎起大拇指：“之聞，整個娛樂圈裏頭，音律造詣像你這麼高的男演員，怕是只有你一個了。”

　　趙魯也點頭：“之聞不錯。”

　　很快，就輪到了韓運錄製。

　　關於韓運是怎麼進來的，導演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韓運是製作人趙魯忽然定下的，沒有跟節目組的任何人討論意見，自顧自就定下了他，更沒有對外說原因。

　　對於這個非娛樂圈的模特，導演對他很不熟悉，給他指了指機位，說：“彈得不好聽沒關係，只要姿勢有意境就行了，很簡單的，來，去試試。”

　　說完，他就讓韓運坐下，低矮的琴案上擺放著一架桐木古琴，而旁邊的香案上則擺放著一壇巧生爐。爐中焚著香，嫋嫋青煙升騰而起。

　　韓運是第一次拍這樣的VCR，他剛坐下就感覺到腳底下的乾冰，冷氣從褲腿中鑽進來。

　　他的確不專業，雙手輕抬起來，正欲撫琴，結果取景器後面的導演忽然說：“停一下。”

　　韓運抬起頭來，露出一張化了淡妝，唇紅齒白的面容。

　　導演心裏也是為之一震，心道這個模特來混娛樂圈也是不錯的，著顏值在妖孽眾多的圈裏也堪稱數一數二啊，十個鄭之聞也不能跟他一個打。

　　他頓了頓，說道：“韓運啊，你這個髮型……我這邊看著有些違和了。”

　　韓運一直都是捲髮，第一次燙卷後，後來長長，再燙卷，現在卷度不如從前，是蓬鬆的微卷，單從髮型來說，和古琴不合適。

　　見狀，趙魯連忙給他解圍：“咱們節目又不是拍電視劇，就是個片頭VCR，沒必要弄得那麼十全十美。再說了，這不也挺好看？”

　　“可是……”導演還想說什麼。

　　這時，鄭之聞眼睛一轉，忽然道：“趙老師，我帶了假髮的，可以借給韓運。”

　　導演立刻贊同：“對，讓韓運戴假髮啊，這不就好了嘛！我看他戴假髮，一定是很好看的。”

　　他們這是電視臺，也不是專業拍電影的攝影棚，假髮這種道具如果要找，是很難找到的，鄭之聞願意出借，自然是一件好事。

　　就這樣，導演暫停了拍攝，鄭之聞還主動讓自己帶來的造型師過去給他弄假髮。

　　但是，假髮是為鄭之聞量身定做的，鄭之聞頭髮很短，戴假髮很容易，但韓運頭髮比有些女孩兒的還要長一些，他頭髮烏黑，發量又多，一戴上去，頭頂就拱出來了一塊，看著有些不自然。

　　攝影棚裏沒有鏡子，韓運根本不知道自己戴上假髮是什麼樣，但他有過多年長髮的經驗，知道肯定不會難看，於是他頗有自信，根本沒有提要照鏡子的事。

　　導演瞅著他，有點後悔，覺得不該讓他戴假髮，結果鄭之聞卻說：“他戴上假髮果然更好看了啊，很襯他的氣質，導演您不覺得嗎？”

　　趙魯搖頭：“我覺得不太好，有點怪。”但他有些近視，加上乾冰的煙霧效果干擾，趙魯遠遠看著，也說不出來哪里怪。

　　假髮是鄭之聞借的，導演猶豫了一下，不願意拂他的好意，落他的面子，也沒讓韓運取下假髮，直接道：“ACTION。”

　　見計謀得逞，鄭之聞抱著手臂，露出了微笑。

　　“等等。”趙魯道。

　　導演和鄭之聞都扭頭看他，鄭之聞感到不妙。果然，他聽見趙魯喊了一個節目組的造型師來：“那假髮我怎麼看怎麼不對，托尼你去給他弄一下。”

　　鄭之聞的造型師，得了他的指令，故意把頭髮往韓運頭頂堆，但節目組的造型師，則是把韓運的頭髮往後腦勺堆，這樣一來，基本上就毫無破綻了。

　　而且節目組的造型師還幫他綰了個簡單的男子髮髻，這下，韓運坐在那裏時，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人，當真應了一句“君子如玉”。

　　鄭之聞的笑容有些僵了，本來韓運顏值就比他要高，自己借出假髮也是看准他發量多，戴假髮反而會出戲。

　　誰知道半路殺出個托尼老師來

　　導演和趙魯都露出了滿意之色。

　　鄭之聞勉強維持著笑，對導演道：“這樣比剛才還好。”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凝固住了。

　　惡補過音律知識的他，立刻聽了出來，韓運手下撫的是名曲《廣陵散》。

　　但是……跟他在網上聽見的又有些不同，而且這種不同，越來越大！越聽越不像是《廣陵散》，而是另一曲完全不同的曲子！

　　這首曲中裹挾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戈矛殺伐，可以說，比他在網上聽見的，那些大家演奏的，還要奇妙絕倫！

　　這……難道是韓運自己改編的？還是《廣陵散》的另一個版本？可據他所知，這首曲子流傳至今的就只有一個版本而已。

　　他滿臉的震驚之色。

　　而且演奏者的水準，顯而易見的高超，自己跟他一筆，真是雲泥之別。

　　韓運已然進入狀態，當他的琴音入耳，所有人都有些呆滯，目光發直地盯著他，心裏的訝異，驚豔，全部顯露在臉上。

　　一分鐘過去，兩分鐘過去，導演忘了叫停，好似陷入了這天人之音當中。

　　不說音樂，彈奏之人坐在煙霧飄渺之中，真像個神仙，假髮上的瑕疵，絲毫無損他的仙氣。

　　韓運出於敬業，也沒有停，心裏還很奇怪為什麼別人只拍一分鐘，他這都快彈完了，怎麼還不叫停呢？

　　《廣陵散》在古時就失傳了，現如今流傳的曲譜，都是後人補上的。

　　這是我國古代的一首大型器樂作品，魏晉之時已逐漸成形定稿。隨後曾一度流失，後人在明代宮廷的《神奇秘譜》中發現它，再重新整理，才有了我們今天聽到的《廣陵散》。但遺憾的是，《廣陵散》的原始版本，早已流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韓運並未彈完，他彈了十分鐘就停了，琴音還在空氣中絲絲縈繞著，眾人久久難以回神，第一次有了一種被音樂所震撼感染的感覺，趙魯第一個反應過來，拍著大腿大喊：“韓老師彈琴如斯厲害！厲害！”

　　“太厲害了簡直，這是專業的吧臥槽？”

　　鄭之聞勉強笑了笑，也跟著誇了誇，他猛地想起不久前自己發的微博來，打開手機一看，轉贊已經好幾萬了！他頓時面如死灰。

　　韓運一臉迷茫，他有這麼厲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