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大秀過後,巴爾曼的秀場佈置創意,被無數前來觀秀的時尚博主在博客文章中提起。
秀場的座位安排,是根據其行業地位決定的,越是重量級的人物,坐得就越接近T台,最好的位置一般會留給頂級雜誌的主編,或者那些好萊塢大腕明星。
秀場的高清視頻迅速流了出去,專程從紐約前來巴黎看秀、做報導的新聞聚合網站BuzzFeed的時尚欄目主編,發表文章聲稱:“現場效果比視頻裏還要美上百倍!不誇張地說,模特雖然穿了一件‘裙裝’,但從T台盡頭走來時,很像是貴族!不,如果用中國的說法,應該叫帝王才對!!雖然他髮型有點像小公主吧……後來我在MDC的網站上搜索了一下這個中國模特,他的英文名竟然真的叫King!”
由於視頻不斷地被轉載出去,轉載到了全球各個國家、城市,韓運走秀的畫面便一次次地播放。他的面孔比其他的歐美模特要更有辨識度,但也不是人們常見的東方長相,介於兩者之間,所以他能讓人一眼記住,並且在一兩天的時間裏,就席捲各大社媒平臺。
與此同時,秘書推著一個黑色金絲籠造型的小車,踩著一雙紅底高跟鞋,走進了克雷爾的辦公室。
克雷爾是法國版《Vogue》的主編,雷打不動地在這個位置上坐了整整十二年。可以說,她是當今時尚界最有話語權的代表女性之一。
小推車裏放著各國當月的時尚雜誌,一線雜誌二線雜誌,全都有。
作為主編,克雷爾非常忙碌,但再忙碌,她也會省下時間來看時尚雜誌——不是因為她要瞭解對手,這只是她在這個位置上的職業素養。
車子裏堆著上百本的雜誌,不過她並不會全部都看,大部分就是看一看封面,然後隨手翻一翻內頁。
而她的秘書,已經為她整理好了內容,雜誌擺放得整整齊齊,從上到下的順序,是最次的封面到最好的封面,這樣的排序,不會讓克雷爾主編越翻越覺得無趣。
最上方是一些二流雜誌,她快速看一眼,就把雜誌丟在了旁邊,秘書則彎腰把雜誌撿起來收好,這些書最後都會送到雜誌社寬闊的圖書室,編號年份月份整理在一起,等克雷爾什麼時候要看時,再打開圖書室。
克雷爾本是一位造型師,她對待時尚的眼光與其他國家《VOGUE》的主編很不一樣,她出生在產階級,喜歡把玩階級文化和床笫之私,。
由她掌舵的法國版《VOGUE》,像是巴黎霓虹燈下夜的景致,暗黑、誘惑、神秘、性感到讓人屏息。在媒體自由度極高的法國,模特可以在克雷爾的大片中抽煙,或是坦`胸`露`乳,甚至擺出各種挑逗意味的姿勢——而這些,正是她所執筆的雜誌最吸引人的地方。
她生性比較害羞,總是頭髮半遮面,穿得總是很有小女人情懷。碎花、蕾絲,這些關乎于女人的元素總能夠在她的身上完美展現。不過對於自己的雜誌,每一期的封面,都完全由她操刀,她來定主題、造型,她想要哪個攝影師就要哪個攝影師。她對待自己的雜誌說一不二。
克雷爾往下慢慢翻看著雜誌,這麼多本時尚雜誌,哪怕是隨意一看,也得花上兩個小時,她一邊看一邊問秘書:“這期的封面有什麼反響嗎?”
“評論家們都讚不絕口,不過,還是老樣子。”秘書知道她的性格,知道她要聽真話,所以一五一十都說了,“因為尺度太大了,總有些不和諧的聲音,網路上說您的靈氣不如當年,封面越來越商業,也越來越肉`欲,說依靠‘暴露’來增加銷量和知名度的主編,該下臺了……”
克雷爾好像一點也不生氣,慢悠悠地丟著雜誌:“腦子裏裝的是什麼,看見的就是什麼。”
秘書噤若寒蟬。
實際上,克雷爾確實快要被革職了,她被許多人投訴了,如果她的風格還是一成不變,就真的要回家養老了,再者說,她現在也有五十多歲了,差不多是時候提前退休了。
堆積有一人高的雜誌,慢慢減少到了半人高,再然後就只有小腿那麼高了,最底下的雜誌是各國的《VOGUE》,這些克雷爾一早就在網上看見過了,她很隨意地就丟開了,偶爾發表一句傳出去會引起大禍的評論。
最後,她翻到了《巴黎時裝公報》,似乎沒想到對方會用雙人封,還是一男一女雙人封,所以目光停留了片刻,在那位全世界都認識的超模洛博臉上一掃而過,接著凝固在男模身上。
克雷爾塗著精緻蔻丹的手指尖點了點封面:“他是誰?”
《巴黎時裝公報》上的封面男模,的確不是那種能讓她一眼認出來的模特,所以必定是個新人,或者不紅。
秘書也卡了一會兒,低頭盯著這個男模看。充滿法式風情的小鎮公路,被夏天的陽光照耀著,海風微微撩動著高大的棕櫚樹樹葉,不遠處的海面泛著粼粼的波光,整張封面充滿了一種悠閒的度假氣息。
女模特穿一雙棕色的羅馬鞋,大片綠色闊葉印花的連衣裙,身材高挑,蜜色肌膚非常性感,是克雷爾最鍾情的那一類,在洛博還沒有懷孕時,她執筆的《VOGUE》也請過兩次洛博來擔當封面女模。
至於男模,他穿的比女模特要簡單很多,一件紅色度假襯衫,一件帶淺色印花的同色短褲,全身上下除了墨鏡,基本沒有其餘首飾,能看得出這是時尚雜誌刻意的手筆,為了突出女模,女模站在構圖中央,視點中心,男模的目光也是對著女模的,引導人的視線往女模身上看。
畢竟這張雙人封上,一位是超模歸來,一位是籍籍無名的新人男模,而且還是亞裔,孰輕孰重可想而知。
但事實上,女模的風頭有些被搶了。
男模坐在一輛老舊汽車的車前蓋上,那汽車髒兮兮的,車窗玻璃灰濛濛的,透出一股陳舊的灰塵和汽油的味道,連男模潔白的臉上和手臂上也沾染上了黑色的汽油。
他白皙的膚色不僅和熱辣的女模的蜜色肌膚形成對比,也和他身上的紅色V領襯衫,和他皮膚染上的黝黑汽油形成對比,這些加在一起,就構成一種異樣的性感。
分明也沒有露太多,而且他的笑容很陽光,卻讓人眼睛都離不開,還會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彷彿被引誘了。
秘書支吾半天,終於想起來了:“我想起這個男模是誰了!”
秘書給主編看了一段在網上瘋傳的視頻,不得不說,這種紙醉金迷的奢靡很對克雷爾的胃口,她越發對這個男模感到好奇。但在她執筆雜誌的所有封面當中,男模出現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哪怕出現也是男女雙人封,但都因為太過性感,而受到譴責。
秘書抬手看了眼手錶,道:“主編,我們現在該出發去看加利亞諾的秀了。”
在看秀這件事上,克雷爾是個遲到專業戶,不過時裝秀通常也會推遲半小時,她一般也遲到半小時左右,常常是秀場上最後一個高調入場的嘉賓。
在她落座後,苦等的觀眾們終於鬆了口氣:“克雷爾來了,大秀差不多要開始了。”
加利亞諾是DIOR的上任設計總監,成立了自己的高級定製品牌後,非常受人追捧。
今年加利亞諾的秋冬高定秀場佈置得很靡麗,T台的地台是媚俗的桃紅色,而在模特出場的T台鏡頭,是一層圓月形狀的桃粉色細簾,充滿了一種風月之地的暗示。
開場音樂很活潑,在觀眾探著腦袋的期待目光中,領場模特出來了,她撩開細簾,人們就會看見後面還有一層,甚至可能更多層次。
這場秀的主題走的是復古風情,沒人規定高定一定要端莊優雅,於是加利亞諾為觀眾們獻上了屬於巴黎 Le Palace 夜總會的浪蕩瘋狂。
誇張的戲劇化把妖嬈和戲謔集中于本季風情萬種的設計之中,OVERSIZE的斑馬條紋外套紮在瘦高的女模特腰上,藍色加上桃紅亮粉的誇張眼妝,姨媽紅的唇妝,爆炸式的頭型,都宣告這場高定秀的不同尋常。
由於只有二十五件設計,模特們步伐放的並不快,T台超過三十米長度,其中女模居多,偶爾夾雜一兩個男模,是加利亞諾秀場上的傳統節目。
尚且戴著墨鏡的克雷爾,在一位男模撩開桃粉細簾時,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墨鏡。
她一眼就認出了這個模特,就是剛才《巴黎時裝公報》的封面先生。
韓運是第一次為這個品牌走秀,是盧克模特公司把他推薦給加利亞諾的,加利亞諾正好在尋找男模,看過他走秀後,就爽快定了下來。
他的短捲髮隨意地垂下,由於用彈力素抓過,變得比往常蓬鬆。
他身著一條長款的連衣褲,絲絨材質,赭石色中摻雜看不清的亮色絨毛,紅色的袖口、褲腳與領口,給這件服裝增添了幾分靚麗。
克雷爾關注的不是服裝,這件衣服設計得不錯,不過沒能讓她覺得難得一見,是出場的這位模特,他走路姿態很奪目,非常自信,雖說自信的步伐的一個模特的基本素質,但氣勢強勢至此的卻很少見。
這才讓她罕見地摘下了自己的墨鏡。
在場的觀眾,忽然聞到了一股香味,有人前兩天才去看過巴爾曼的秀,所以立刻想了起來:“難道這個模特身上噴了香水?這可是不允許的啊!”
緊接著,人們清晰地看見,隨著他的邁開的步伐,他衣服上反射的金色亮光越發明顯了,很多人以為是衣服材質的問題,可那種柔和爛漫的光芒,又不像是布料能造成的。
在模特定點後轉身,忽然,秀場了降了雪,簌簌的小雪飛下來,讓放著動感音樂的秀場都突然之間變得靜謐,可那雪像是幻影一樣,不能為人捉摸。
有人訝異地說:“現在高定品牌都開始玩這些設計了嗎?前兩天巴爾曼設計的花瓣雨還歷歷在目,今天加利亞諾就開始下雪了!”
在炎熱的六七月,這場雪下得突如其來,好像也確實降了溫,只是伸手又不可觸摸,但仰頭一看,模特肩膀上和烏髮上都落了一兩片雪。
最讓人困惑的是,這模特一下場,下一個模特還沒上場,雪就停了。
觀眾:“這後面還有不少模特吧,怎麼說停就停……哎呀這溫度怎麼又上去了!”
韓運和觀眾一樣,還以為這是設計師故意設計的,結果他一下去,加利亞諾就把他叫過去:“哪里來的雪?”
韓運一臉的“你問我我問誰去不是你搞的嗎”的茫然。
走秀,原本並不能提升模特的名氣,因為普通人都不會親自去看時裝周,儘管時裝秀上擠滿了觀眾,但那些觀眾幾乎全是拿到邀請函的行業相關人士。
一個模特的名氣是要通過日積月累的,如果只做T台模特,那麼幾乎不會有觀眾認識你,為雜誌社拍攝封面會提升一定的知名度,但作為一個模特,最能打響知名度的工作,還是為奢侈品拍攝廣告、做代言。
當然了,這樣的代言可遇而不可求,如果沒能幸運地被品牌設計師看上,那麼就要一直枯燥地做一個普通的T台模特了。
在巴黎這座時尚之都,有許許多多的好模特,但是都沒有名氣,因為他們沒有那樣的運氣。
如果想走T台成名,那就必須做T臺上最亮眼的模特,讓T台照廣泛傳播出去。
韓運尚且還不知道,他馬上就要走大運了。
走完這次工作的最後一場秀,韓運立刻換下衣服離開,奔赴另一個秀場。
同是走加利亞諾大秀的模特以為他是卡地亞的模特,還很吃驚:“卡地亞請男模了?”
韓運解釋:“我是去看秀的,我要跟人求婚啦,打算買點……”他不知道英文裏“聘禮”這個單詞怎麼說,所以就說了句“買些禮物”。
那模特當即說:“今晚上是有拍賣,不過那些都太貴了,你知道高定珠寶有多貴嗎?最簡單的設計都要幾十歐元,拍賣就更貴了,你買不起的。”
一個女模笑道:“如果我男朋友能送我高定珠寶,我肯定開心死了。”
“我們這行想買那些高定珠寶,至少得接到一些天價代言才可以吧。”
韓運說:“沒事,我去看看。”
在加利亞諾的秀場旁邊,就是高級珠寶卡地亞的展示秀場,高定周並不是只有時裝品牌才能參加,高級定制珠寶,也是高定。
卡地亞聯合了幾個品牌,在今年特意策劃了一場慈善晚會。
他們將在高定秀過後舉行慈善晚會,拍賣這些高級珠寶,也有一些其他的高定品牌參與進來,友情捐贈了一兩件高級定制服裝,在現場進行拍賣,拍賣所得將拿來做慈善。
這場慈善晚會,也代表著高定秀的落幕。
韓運是托巴爾曼的設計總監,本傑明先生拿到的晚會邀請函,他身份是模特,所以比較好進入。
他興沖沖地拖著伏淵去看了珠寶秀,臉上的妝還沒擦,眼尾畫了桃紅色的上挑眼線,被他手指一揉,就暈開了。
雖說他們看秀是在後排,不過韓運還是火眼金睛地很快相中了幾枚戒指,戒指上面碩大的鑽石,代表著這枚鑽戒價格不菲。
越大越貴重的禮物,他才拿得出手。
模特們穿著高定珠寶出場謝幕時,韓運伸手劃了一排,非常闊氣地說:“你喜歡哪一個?我覺得都好看,都買給你好不好?”他甚至沒有考慮過自己的錢包裏還有多少錢,就是很想花錢全都買下來,送給他寵愛的人當聘禮。
他說話的時候笑意盈盈,暈開的桃色眼角風情萬種。
在熄了燈、黯淡無光的觀眾席上,伏淵低頭看著他,長久以來毫無波瀾的胸腔,彷彿多了心跳的感覺,他明白這叫做欲壑難填,看見他便想伸手觸摸,哪怕他沒有心、失去了感情,他的本能不變,觸摸了他便想要更多,想要完整地佔有,更想要生生世世地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