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
瘋狂雙修的效用無疑是巨大的,一夜過去,韓運扶著腰,腿有些澀地下床。一如既往,疼倒是不疼,也沒有多累,但就是難免會覺得消耗巨大。
當韓運站在體重秤上,看見自己下降的體重心就安了下來。
按照這個一次兩斤的速度,再做個幾次,他就能瘦回巔峰狀態。
韓運沒發現的是,體重秤的數字小了,可他的身材是沒有任何變化的。他的體態不像圈子裏流行的那種瘦,那種緊巴巴的肌肉,他是結實而健康,其實只是時尚圈的審美異常——他一點也不胖。
第二天,韓運再一次接到了巴爾曼的電話,還是上次那位秘書,還是那種禮貌的細語,說:“韋斯特先生請您明天再來一次。”這一次,她說明了來意,“是為高定周的高定禮服試裝。”
儘管如此,她仍然沒有解釋昨天的事。
韓運頓了頓,問道:“我昨天等那麼久,韋斯特沒有話要說嗎?”
秘書也頓了兩秒:“韋斯特先生昨天太忙了,或許無意間讓您等了一會兒,可是這在時尚圈是常態。”沒有名氣的模特是沒有資格抱怨的。
“很好,”韓運笑了,“那你有轉告他嗎?”
“什麼?”
“昨天我說,我們的合約到此結束,你沒有轉告給他嗎?”
“這……轉告了。”她的確是轉告了,但韋斯特不疾不徐:“或許一年前,他是事業上升期,有很大的概率成為超模。但他已經銷聲匿跡了一年!”
“一個二十五歲的男模,一個在一年裏從二線掉到了三線的模特,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雖然他這麼說,但韋斯特還是認為韓運是可造的,雖然名氣滑落,但是他走秀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所以韋斯特還是道:“明天再給他打電話,請他過來試裝。”
高定周的時裝秀,沒有傻子會願意錯過的。
韋斯特內心是欣賞韓運的,因為韓運在T臺上的強勢風格,正巧是他所鍾愛的類型,但是有本傑明這層關係在,他並不願意重視一個對頭最愛用的男模。如果韓運願意對他俯首稱臣,那他也會好好對待這個模特的。
可韓運並不給他這個面子。
現在他坐上了設計總監的位置,那六月的高定周就一定要有一個新氣象。
在時尚圈,也講究“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了個頭,下面自然是跟著大換血。每個設計師都有自己偏愛的模特,都有自己的傲氣,不屑用別人用剩下的。
但他根本沒有想到,韓運會乾脆地說要解約。
聽見秘書的傳話,他先是吃驚,又是覺得好笑,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他的公司是盧克嗎?盧克模特公司會准許他跟我們解約?”
御用模特的合約違約金,其實並不高,但是模特公司不可能會允許一個模特私自跟巴爾曼這樣的時裝品牌解約的,要想解約,那肯定要先過經紀公司那一關。
“而且King之前一人走滿七十餘場男裝秀的時候,是違約了的吧?”根據合約,有些秀他是不能上的。
“而且除了我們,也沒有品牌請他走高定秀了吧?”
韓運禮貌地掛斷電話,也沒有管這件事,他是搞不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伏淵聽了他的電話後,就聯繫了他的公司,三言兩語言簡意賅地告知了韓運要跟一個品牌解約一事。
在對方律師還沒給出最佳解決方案時,伏淵就給出了他的方案。
而來自盧克模特經紀公司辦公室的電話響起的時候,韋斯特尚且不知道是為了韓運的事。
聽見電話那頭說:“我們法務部想跟韋斯特先生您討論一下關於King跟貴品牌解約的事務。”時,韋斯特還意外對方會特意為了此事來請求他。
韋斯特大度地道:“我相信King只是說說而已,那天我正好在忙,他來的時間不巧,我或許冷落了他,惹得他一時不高興,說了氣話。當然,這也沒什麼,我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他不願意解約我就當他什麼都沒說過……”
盧克模特公司法務部的工作人員語氣非常冷靜:“不,韋斯特先生,King堅持要跟巴爾曼解約。”
“合同律師已經看了,只剩下一年不到的合約期,違約金是十九萬,已經打到了貴公司的賬上——哦,對了,韋斯特先生。這筆違約金由King的私人帳戶支出,他給您打了二十萬,這一萬塊的零頭是送給您,讓您用這筆錢去聘請一位有素養的新秘書的。”
韋斯特脾氣不算非常好,聞言冷臉道:“那你們再給他找下家吧。”他不相信還可以找到比巴爾曼更好的下家。巴爾曼說起來名聲不顯,但這個以高級定制為主的品牌,在歐洲具有很高的知名度和逼格。
能為皇室定制日常著裝的品牌,可想而知。
可隨即,對方又道:“除了King自己的解約,我們公司的模特Wilson、Abraham……”他念了一串名字,“都跟巴爾曼解除合約,以及,盧克公司的簽約模特,不再為巴爾曼走秀、拍廣告或者代言,不再有任何的合作。”
韋斯特傻眼了。
盧克模特公司本就是全球最頂尖的模特公司,在世界各地都有分公司,而且總部在法國巴黎,可以說在法國本土,盧克模特公司是一家獨大,所有的優秀模特、所有的名模超模,都由這個龐然大物所掌控。
如果說這麼一個大公司的簽約模特,不再為他們品牌走秀、不再跟他們合作,誰損傷更大,用腳趾想都知道!
等於是把它們品牌給拉黑了!
還從沒聽過,有模特公司把品牌方給拉黑的!
韋斯特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等等,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對方重複了一遍意思,韋斯特終於明白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付出這樣的代價。他們時裝周目前的模特,基本上百分之九十都是來自盧克模特公司的本土模特,如果要全部換模特,那麼只能跟其他國家的模特經紀公司合作,無論從那一方面講,對他們這樣的高級定製品牌都是一個噩耗。
他才剛剛坐上設計總監的位置,六月的這場高定秀是他的第一次設計秀,可是就在這樣的精要關頭,除了這樣的岔子——他或許將成為最快被辭退設計總監了!
韓運解約得非常順利,只花了一筆小錢就擺脫了麻煩。
他也不是非常在意這件事,他比較在意自己的體重問題,至於面試機會,自然是源源不斷的。
韓運的經紀人從伊夫蘭度假歸來,可以說,這位經紀人先生的威望,讓許多年輕設計師見到他,都要禮貌地打一聲招呼。
現在傳奇超模榜單上,有兩個都是他教導出來的模特,費爾南多不僅是一位出色的經紀人,具有最好的投資眼光,還是個談判家,他隨便說上幾句,就能使人信服。而且他也是個很好的秀導,有他在,都不需要老師來指導模特的走秀步伐。
他人脈很廣,故而給韓運找到了不少一線大牌,不僅僅是走秀,還有廣告拍攝。
費爾南多開車來到韓運居住的城堡,一下車便誇讚了他的住處:“這裏有些歷史了吧?非常漂亮。”
他蓄著兩縷鬍子,看起來倒是挺普通,不太像五十歲,看著頂多四十,精神很好。
大門洞開,他走進這莊園的花園裏,目光望著修剪得平整秀麗的果綠色草坪,道:“King,你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韓運擺手:“不是不是,我結婚了。”
費爾南多點頭,想起了關於他性向的事。
但他也不是特別在意性向的問題,因為韓運是盧克模特公司的股東之一,就這樣的背景,加上頂尖的資源,同性戀這個因素不足以影響他成為一流的超模。
費爾南多進了他的家中,坐下時,並未見到這個家裏的另一位主人。
韓運問他:“喝點什麼嗎?紅酒、茶還是咖啡?”
“紅酒就好,”他坐下來跟韓運談談規劃,“我現在不知道你的目標是什麼,我現在是你的經紀人,我有責任替你安排。”
韓運點頭,給他倒了杯紅酒。
瞥見價格不菲的酒,費爾南多什麼也沒表現出,輕抿一口道:“現在馬上進入五月,我為你談下了八個全世界最頂尖品牌的高定周走秀,無需面試。從下周開始試裝。”
“六月的高定周,九月的春夏周,過後是愛馬仕一款手錶的發佈會——這款腕表目前正在選擇代言人,你也可以去試試,成功了最好,不成功也沒什麼,因為香奈兒香水發佈會有意選擇你做活動。”
費爾南多的效率簡直驚人,他不聲不響都搭上了這麼多的大牌,並且語氣非常稀疏平常:“香水也不是男香,而是一款中性香,你會彈古琴,這個神秘而古老的樂器發出的聲音太美妙了……”
他給韓運鋪了一個很光明的前景,並且一開場就是各種時尚圈頂級品牌上陣,按照費爾南多的說法,最遲明年年底,韓運就能變成全世界都聞名的超模。
韓運複出也非常順利,他的事業一帆風順,幾乎沒有坎坷,就那麼慢慢地往上爬,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他,他變得越來越出名。
三十歲那年,他便成為了傳奇超模。
他這個時候,除了避不開的代言活動,基本不出來活動了,工作還有,但是變少了許多。他開始大把大把地往外掏錢,做慈善,只希望能活得更長更久。
四十歲,他出席一場活動,活動照引起熱議:“他真的四十了?他怎麼一點沒有老!是修圖太過了嗎?哪有男人四十歲眼角還沒有細紋的……”
如果說四十歲沒有老態,看著還和年輕時一樣,和十八歲沒區別,不是什麼太讓人震驚的事,那又過了十年,他還是那樣,就讓人太難以置信了。
人們看見照片還不會有多大的感受,畢竟名人的照片,總是精修圖,瑕疵都被遮蓋乾淨了,哪里能看出到底幾歲呢?
可真的見到他真人才明白,如果不看他的護照,他看起來真是剛剛成年的年紀,這如何不讓人為之驚歎?
在脫口秀節目上,韓運穿了一身運動裝,看起來活力又青春,面容依稀如同幾十年前的老照片一樣清晰。
主持人目光狂熱地問他:“King,你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保養秘訣嗎?我們其實都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保養自己的皮膚的,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這樣的歲數這樣的面容……太……簡直太令人難以置信了!”
韓運像是開玩笑那樣說:“大概是因為我總念著長生不老吧。”其實他也知道,他容顏不變,或許只是因為跟伏淵雙修、或許只是因為他吃過好幾次伏淵喂給他的丹藥……他眼中露出不明顯的哀傷來。
主持人歎道:“長生不老嗎?這四個字有這麼大的魔力嗎?”他自然當韓運是在開玩笑的。
同時,他非常稀奇地盯著韓運的面孔研究。
因為如果他是由於打針才能保持年輕,那肯定會不自然的,可神奇的是,主持人再如何看,也瞧不出不自然來,只能看見對方滿臉的膠原蛋白,清澈如初的目光,那平淡可又壓制全場的氣質……
現如今,科技更加發達,醫學上取得的進步也相當之大,人類建造了地下城市,發明了無軌電車,研製出了非常有功效的抗癌藥……而如何維持容顏依舊,面容不老,仍然是人類亙古的話題。
如果有人膽敢去跟拍他的私生活,會發現跟他生活在一起的男人,也像韓運那樣,容顏不衰,時光彷彿在他們身上停滯了。
韓運下了節目,卸了眉毛就離開了電視臺。他上節目基本上是不化妝的,頂多勾一下眉毛,連化妝師也感歎他的容貌,說:“給您塗粉底反而會沒有這樣簡單好看。”
他如今受人敬重,人人都認識他,也都尊敬他,旁人很願意相信韓運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魔力,似乎多靠近他一些,多對他發散自己善意,就會老的慢一些。
所有人都在感歎他為什麼不老,為什麼容顏不顯老,精神也是如此,按理說,上了年紀的老人,跟年輕人在精氣神上,肯定是會有一些區別的。
可韓運沒有,而且更顯的小了,彷彿是越活越年輕了。
這些,也只有韓運自己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確是變得更老了,同時,也愈發害怕自己這樣,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怕死過。
上輩子,他一直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能活到成年,但那時他很豁達,也沒什麼特別捨不得的情緒,因為反正他身體也不好,活著也是個藥罐子,不如早點死了好……
他會這樣想,是因為那時候的他,是毫無牽掛的。
可現在變得不同了。
他心裏有了很深的牽掛,如他在電視節目上所說,他總是妄想著,長生不老。以前年輕,他可以告訴自己還早,可以不用去想,那時候他還在心底想,說不準他跟伏淵愛不了那麼長。
但日子一長,就越來越放不下了。
他雖然表面上是沒有老的,可是身體機能告訴韓運,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會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後來,韓運漸漸地就不再露面了,他上次出門,就被請去醫院檢查身體,有些穿白衣服的人似乎想從他身體裏面檢查出什麼來。
打那之後,韓運就徹底地離開了人們的視線。
他已經很大歲數了,他依然天真——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經歷過什麼挫折,最大的苦惱就是減肥這個問題的韓運,被“死”這個問題給纏繞住了。
他隱居在了無人能尋找到的山野之間,林間到處都是動物,韓運平日裏就愛在山坡上爬一爬,因為沿著佈滿青苔的石階而下,有一個很大很深的竹林,穿過這片竹林,再爬上另一座山峰,有一座千年古寺。
寺廟據說很靈,寺裏有得道高僧。
韓運也不知怎地,突然信了起來,經常都要去拜一拜。
明明神仙就在他家裏,他不去拜,反而去旁邊寺廟裏燒香火,拜佛祖。
韓運閉著雙眼,很虔誠地叩拜:“佛祖啊佛祖,我不想老也不想死,我想像他那樣,活得長長久久,我不想跟他分別,我也不想死了,留下他一個人……我可以奉獻我的一切,我願意掏出我的心臟為證……”
韓運來這裏拜佛,是因為他不願意讓伏淵知道自己這點想法,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或許有些自私,也是不對的,是違反自然規律的。
生而為人,也就必須要承擔為人的規律,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韓運想了很久,想了很多年,他清楚這些道理,可是他做不到。因為歡樂趣,離別苦,活得越久,越惦記這點快樂。
從寺廟下山,穿過竹林的另一片山,就是他現在的居所。韓運是偷偷一個人來的,天還沒亮就跑出來了,他照著鏡子,看自己依舊還很年輕的模樣,覺得自己是有這點腳力的。爬點山路,定然也不會感覺到累。
可是韓運回家後,就坐在門外的椅子上,他喘著粗氣,頭有些暈,身上很乏力。
隨著時間推移,這種狀態越來越明顯了,韓運明顯能感覺到,自己除了軀殼,別的都遵循著規律,在變得老化。
連機器都有生銹的一天,更何況他的肉體凡胎呢……
韓運努力不露出半點異樣來,他現在在床上,是不像以前那樣了,他現在會感覺到疼,似乎曾經神奇的雙修功法的作用,也逐漸消退,變得沒有用處了。
他心如明鏡。
也不知伏淵是發覺還是沒發覺,他開始只抱他,親他,相擁而眠,而不會做別的。
韓運猜他是不是知道了,他不敢去想。
有一天,他忽然眼睛變花了,變得模糊,失去了色彩。
韓運這時候知道了,他真的要到時候了,他又怕又抗拒,瞞著又不敢讓伏淵發現,同時不敢露出悲傷的情緒。
他希望自己的死,不會有任何痛苦,也不會給伏淵帶來很大的痛苦。
他每天都會照鏡子,用手摸摸自己的臉,看看有沒有皺紋,是不是個老人的模樣。好在他模樣依舊,是內部出了問題。
韓運非常貪戀伏淵的溫度,希望在死前能更多地感受到這種溫度,所以他好像越活越小了,終日賴在他懷裏,不願意起床。
他膝蓋也有了一些問題,一走路就疼。
而且心臟也不知怎地,出了毛病似的,總是若有似無地抽疼,每一次抽疼,他都會看見伏淵沉得不見底的眼睛,就那麼定定地望著他,可是不說話。
韓運簡直懷疑自己除了白內障和老寒腿,還得了心臟病。
好像是讓他中年時候沒有經歷的一切,如今一起報應在了身上。
這天,天氣放晴了,韓運想去廟裏燒香了,他早上起來時,感覺身體很輕鬆,好像返老還童了,於是非常輕快地換好了衣服,照例地攬鏡看一眼自己,還是小年輕的樣子——琥珀色的清澈眼珠,碧青的眼白,雪白的皮膚。
韓運對著鏡子笑了一下,嘴角一勾,眼睛也跟著彎起來,雖然他眼中失去的顏色,但鏡子裏看著沒有絲毫的不自然。
他穿好鞋,就順著長著青苔的山階而下,前面是碧幽幽的竹林,眺望過去,能看見另一座山的半山腰處,那正在燃燒著香火的紅色寺廟。
他步伐又輕又快,以一種比平常快一倍的速度爬到了寺廟。
不巧,他剛到就開始下雨。
韓運跪在佛前祈求:“我或許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我是讓,會老也會死,可我死前,想把心臟換給他……”哪怕伏淵後來再也沒有說過,韓運也記得曾經有一次,伏淵面露悲傷,拉著他的手按在他沒有心跳的胸腔處,說疼。
只有那麼一次,後來伏淵再也沒有那樣失態過。
韓運是越活越清醒,想起了許多曾經被他大意忽略掉的細枝末節。
伏淵或許是真的疼,很疼,並且這樣了很多年。
韓運也不知道這廟靈不靈,不過他知道這世上是有神明的,不然怎麼會有伏淵那樣的存在?所以韓運是抱著撞大運的心態去拜的,沒准就……顯靈了呢?
他轉身過去,發現雨正好也停了,他可以回家了。
雨過之後的地面是濕滑的,韓運下山時,那種身體機能下降、老化,眼睛看不清的無力之感再次襲來,他感覺身上很疼,全身都疼,他從山階上滾了下去——
雨後泥土的氣味鑽進韓運的鼻子裏,他迷迷糊糊地睜著一雙失去色彩的眼睛,望著在風中搖曳著竹葉的竹林。他好像看見了一個人,他被抱了起來,韓運眼皮疲累的眨動,望進一雙他活了這麼多年,也看不透的深黑雙目中。
“我是不是……要死啦?”韓運眼淚滾了出來,他並不是特別愛哭的性子,憋不住了才這樣,他感覺自己心都彷彿在被刀割一般,特別疼,疼得非常厲害,牽動著所有的身體器官。
他依稀覺得,好像不是自己在疼,是別人在疼。
韓運忍著痛楚,靠在他的懷中,像苦情劇裏那樣說:“玄著……你要好好活著啊。”
伏淵沒有給他回答。韓運覺得自己或許是耳朵也忽然出了毛病,因為周圍實在是太寂靜了。韓運疼的憋不住了,眼皮耷拉著,猛地又睜開,最後一次跟他撒嬌:“我好疼,走不動路了,你抱我回家……”
他覺得自己的模樣定然是很淒美的,因為他出門時照過鏡子,還是漂亮的,還是好看的。
可是他並不知道,他在伏淵的眼裏,其實是非常正常的模樣,有皺紋,牙齒也掉了。伏淵曾經給他吃過駐顏的丹藥,但是對於凡人的根骨,饒是神仙也難救,藥力過去後,韓運就開始飛速老化,這種改變是巨大的。
伏淵看著他日漸變老,怕他傷心,故而施展幻術,讓韓運看起來依舊是年輕的模樣。
在韓運自己看來,在寺廟裏的僧人、燒香遊客們看來,這都是個鮮活的年輕人。
但在伏淵眼裏,他已經垂垂老矣,可伏淵的眼神不曾發生一點變化,一如當初。
他沒有把韓運抱回家,而且就地坐下,用自己的衣服裹住他,輕聲貼著他的耳朵道:“不疼了,小九不疼了……”
韓運最後一點意識時,很想去親他,但是動不了了。
伏淵不發一言,埋首去親吻他的嘴唇,低聲說著:“不疼,別哭。”將手伸進他的胸腔,從中挖出一個血紅色的心臟來。
那心臟不過巴掌大小,伏淵一隻手就握住了。
他身形隨著一片黑沙瞬間消散,繼而出現在了一間黃金城中。
這個地下陵墓,就是當初下葬韓運的皇陵。
伏淵揭開水晶棺,屍棺中躺著一具枯骨。
如果讓的、人來看,會發現這具枯骨有一點不一樣——他多了一根肋骨。
而且多的那根肋骨,比之他的骨架要更大一些,並且還是黑色的!
伏淵手中握著的心臟,還在安靜地跳動著,如果是常人,這會兒心臟早就引來了野狗,哪里會像這般跳動?
伏淵知道這顆心臟的用處,他為韓運獻出了自己的心臟,他只需要吃掉這顆心,就能擺脫這種痛楚。他當初被踢到凡間,也是因為吃掉了自己最小的弟弟,他沒有吃心的愛好,卻因為一點不和,挖掉了對方的心臟,一口塞入口中咀嚼吞下。
如今他這般,是懲罰又是一種恩賜。
伏淵看著那水晶棺中的屍骨,慢慢地、慢慢地把手裏那顆彷彿冒著黑氣的心臟,安放在枯骨的胸腔之中。
大約幾息的時間,心臟開始延伸出經脈來,雖然速度緩慢,但是肉眼可見——它在修復這具千年屍骨。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