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秋睿從他懷裏出來，跟這個年輕的男孩對視著。

　　他一生中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想要改變，從厚重的殼中探出柔軟的觸角，自己去接觸這社會，獨自變得堅強。

　　原生家庭對人的影響是很大的，明澤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出身，所以一直很自卑，即使他這麼優秀，卻始終抬不起頭來，他有時候會想自己如果是個草履蟲就好了，沒有腦子，其實現實中他也算是一個草履蟲，不自由的草履蟲。

　　如果沒有活過就更好了，這樣的人生不是他想要的。但是他也沒有想過自己想要什麼樣的人生。

　　他很茫然，他的人生一直是由莊蘊來規劃的，但是現在自己必須要逐漸掙脫她。

　　因為不成長，他會失去秋睿。

　　他連一句有底氣的承諾都說不出來，怎麼和她繼續走下去。

　　除了愛她的心，他什麼都沒有，什麼都給不了她。

　　而愛情從來都是相互的，他索取，同樣也需要付出。

　　不是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而是一直在回避，因為他知道這將是兩人之間的一個巨大障礙，也是他和莊蘊之間的障礙。

　　“你要我等多久？”秋睿輕聲問他。

　　“四年。”

　　“那太久了。”秋睿回答。

　　她相信明澤現在說想要改變是真的，但是感情這種縹緲的東西，能不能撐過明天都是問題，四年？真的太久了。

　　這其中有無限的可能性，也許兩人都愛上了別人，也許一方生活中出現了更適合自己的人。

　　這都說不定。

　　他現在的愛她相信，未知的四年之後的愛，她不知道。

　　也許在這期間她愛上了別人也不一定。

　　明澤把手放下，牽住她的手。

　　“我可能會喜歡上別人。”秋睿坦白，當然也可能以後再也不會喜歡上誰，她開始懷念過去獨居的日子。

　　有的人說這種生活會孤獨，但是她感受到的只有自由。

　　感情糾葛她也覺得麻煩了，不知道和明澤分開後會不會找新的戀愛物件。

　　去香港很難回來了，在那邊工作幾年就可以成為正式居民，或者以那邊為跳板，去到國外不再回來。

　　如果是秋睿去了，估計也不會再回來。

　　她喜歡思想開放的地方，喜歡沒有閒言碎語的地方，喜歡大家思想層面差不多的地方。

　　所以兩人異地，在她心裏約等於是要分手了。

　　就算掙扎著熬過一段時間，也許最後還是迫于現實分開。

　　還是那句話，有更好的為什麼不去追求呢？

　　無論是生活還是對象。

　　“你不要告訴我，如果你真的喜歡上別人，不要告訴我，我四年後會回來找你，如果你還喜歡我，願意和我在一起，那我們就在一起。如果你真的找到了適合你的人，那你四年後再告訴我讓我死心。好不好？”明澤這番話幾乎是把脊樑骨打斷了在說。

　　他在感情中如此卑微。

　　秋睿的心刺痛了一下，搖頭。

　　“如果我有了喜歡的人，會立刻告訴你的。”這才是對明澤的尊重。

　　他看著秋睿，心裏很難受。

　　“好，我會努力改變的。”至少成為一個能主宰自己生活和感情的人。

　　秋睿也點頭。

　　明澤不放心地問：“那我們現在算是和好了嗎？”

　　“嗯。”秋睿點頭。

　　明澤遲疑著問道：“那我可以再抱抱你嗎？”

　　秋睿點頭，他重新將她擁入懷中。

　　抱了一會兒，秋睿看周圍沒有人，拉低他的頭親了上去。

　　兩人依依不捨地磨蹭著。

　　“明澤。”

　　“嗯？”

　　“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知道嗎？”她問。

　　明澤果斷地搖頭。

　　秋睿穩住他的頭，重新說了一遍：“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她的眼神那麼肯定，讓明澤都有些相信了。

　　秋睿繼續說：“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你嗎？”

　　明澤搖頭，在他看來可能是之前在一起太久了，而秋睿看著他喜歡自己，不好拒絕，所以才跟他談戀愛。

　　他的話都寫在眼神裏。

　　秋睿篤定地說：“我喜歡你就是因為你優秀，你成績好，長得好看，脾氣也還不錯，所以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是因為你值得喜歡。”

　　明澤有些難以置信，在他看來自己真的一事無成，讀書也不是他自願讀的，他只是一具比較會讀書的行屍走肉而已。

　　這也不是他努力的結果，是基因決定的，他爸爸是個成功商人，他媽媽也是知名學府的學生，他們把聰明的頭腦和漂亮五官遺傳給了他，給了他最好的受教育的條件，僅此而已。

　　他沒有靈魂，沒有思想，漂亮的皮相底下是腐朽。

　　這漂亮的軀殼也有秋睿的功勞。

　　不是她，自己不會喜歡跑步，不會好好吃飯，當然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好看。

　　秋睿沒有跟他說過這些。

　　明澤喜歡秋睿，其中一點就是她很喜歡肯定別人。

　　也很擅長挖掘別人的優點。

　　“你很棒，所以我相信你說出來的話一定能做到，你想改變就一定能改變。”秋睿繼續說。

　　明澤被這話打動，心中的小樹苗又成長了一截。

　　“我從來沒有質疑你能不能做成一件事，只是看你想不想做。”

　　明澤從來沒有跟她說過家裏的事，按理說兩人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應該互相都清楚對方的家庭了，但是都沒有主動開口說過。

　　他忽然很想把一切都告訴她，他難以啟齒的秘密，全部告訴她。

　　“明天……明天我們再見一次面好嗎？我有事想跟你說。”他鼓足勇氣，終於決定將這件事說出來。

　　秋睿不知道他要說什麼，但是看他認真的樣子，也點頭。

　　“好。”

　　兩人就這麼約定了明天的見面。

　　她出來的時間也夠長了，得回去了。

　　“那我先回家了，你到家給我發個短信，明天見。”

　　“嗯。”

　　兩人就此分開。

　　劉明玉在家裏，看著秋睿拎這麼多東西回來，問她：“他送的？”

　　“嗯，今天他給秋童買的。”

　　“這麼懂事啊，破費了。”劉明玉有些驚喜，對她來說，對她的孩子好，比對她好都讓她高興。

　　她知道秋睿和明澤的關係，小年輕挺般配的。

　　不過因為她是知道秋睿真實年齡的，以為她會喜歡成熟的男人，她都做好了秋睿未來找的老公年齡和她相當的準備了，結果秋睿找了個年齡這麼小的。

　　不過年齡小也有好處，很甜，還沒有考慮到從對方身體上獲得滿足，所以算是比較單純的感情。

　　挺好的。

　　劉明玉又問了秋睿一些明澤家裏的事，比如他爸爸是幹什麼的，媽媽是幹什麼的。

　　秋睿只說他父母離異，其他的沒說。

　　光是父母離異這點，就戳到了劉明玉的心。

　　秋睿看到她有些楞，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麼，又說：“所以家庭對孩子的影響不在於完整不完整，而是教育得好不好，你看他家裏還不是和我們一樣，照樣考了第一名。”

　　劉明玉回過神，點頭。

　　“我們家秋童以後一定也會很棒的。”秋睿的眼神移到坐在沙發上玩玩具的秋童身上。

　　劉明玉卻搖搖頭。

　　“如果她想像你一樣優秀，那就努力，但是她普通一些，平庸一些，只要快樂就好了。”劉明玉也看向自己的小女兒。

　　女人總是為母則剛，她離婚了並沒有多少時間去痛苦，她更多地想的是秋童，她吃什麼喝什麼穿什麼，在哪上幼稚園，在哪上小學，這些已經足夠她操心了。

　　離開了男人，自己要當好媽媽，也要去賺錢。

　　秋睿已經大了，讓她操心的地方不多，可能是秋睿在為她們操心，所以她的重心都在秋童身上。

　　秋童也算是幸運吧，失去了一個渣爹，但是有母親和姐姐真心地愛著她。

　　她一定會在兩人的陪同下健康成長。

　　另一邊，明澤回到家，家裏請的女傭已經做好了晚餐。

　　他媽媽很挑食，而且對食物熱量攝入及其苛刻，所以一般都很寡淡，他不愛吃。

　　回家洗了手換了家居服，母子兩個面對面地吃飯。

　　莊蘊看他不是很高興的樣子，也沒有說話。

　　她不太關心他的心理活動。

　　“媽，我在香港讀完書以後你有什麼安排嗎？”

　　莊蘊抬眼看了看他，問道：“怎麼這麼問。”

　　“有嗎？”

　　“現在還不知道，但是我得先和你爸爸結婚，在那邊穩定下來，你接手他的公司，繼續做下去。”

　　她設想得挺完美的，一句話概括了未來。

　　但是明澤爸爸到現在沒有答應跟她結婚，即使結了婚，產業股份也不是他能說了算的，他妻子孩子們怎麼可能輕易讓別人得到好處，肯定又是一番漫長的拉鋸。

　　莊蘊不一定會贏。

　　但是她向來很自信，從來都設想自己成功後的事。

　　她倒是也沒有失敗過。

　　但是明澤覺得她這次要摔個大跟頭了。

　　“如果他不跟你結婚呢？”

　　莊蘊手裏的筷子忽然停下，再次抬頭看明澤。

　　“你到底想說什麼？”

　　明澤深深吸了一口氣，直視她的眼睛。

　　“大學畢業之後我想回來。”

　　莊蘊一下就笑了。

　　“怎麼，捨不得你的小女朋友？”她總是那麼敏銳。

　　明澤點頭“是的”

　　“不行。”

　　這是莊蘊的回答，輕描淡寫兩個字，可是裏面滿滿都是不容置疑。

　　“我要回來。”明澤的聲音更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