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秋睿也有苦惱的地方。

　　講卷子這幾天，每天都被各科老師叫起來回答問題。

　　文科老師為她的成績感到驕傲，理科老師呢就覺得她是偏科了，要幫幫她，不能只有文科好吧。

　　所以每節課，秋睿時不時都會被叫起來。

　　她原本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待在最後一排，低調做人的，可是事情恰好朝相反方向發展。

　　她原本想利用老師講卷子的時間多做一些題的，計畫完全泡湯，白白浪費了好幾天，讓她懊惱不已。

　　秋睿一時間也成為學生們的討論對象，也不知道是誰傳出的她文科班級第一的說法，總之大家對她簡直是羡慕嫉妒恨。

　　班裏學習成績比較好的也意識到不能放鬆自己，不然還是會被超越，回家不知道怎麼交待。

　　所以班裏又多了幾個卯足了勁兒學習的人。

　　尤其是前五名，他們的成績都比較穩定，現在害怕秋睿這個外來者打破這個平衡。

　　一帶二，二帶四。

　　班裏似乎已經開始有了學習的風氣，源頭就是秋睿。

　　她讓人們看到確實努力就會有收穫。

　　而且很多不喜歡她的人心裏也不平衡，秋睿看起來胖頭胖腦的，一看就是個傻子，她都能進前十，那自己當然也可以。此外，秋睿是個大胖子，醜的要死，如果自己學習好了可比她優秀多了。

　　大家都不服輸，想要超過秋睿，猛著學。

　　秋睿對這種下課終於不再是吵吵鬧鬧的環境挺欣慰的，總算不用聽見女生高分貝刺耳的笑聲和打鬧聲，她學習的時候也能更靜心一些。

　　周老師是對這種情形最滿意的人。

　　這些學生無論好惡都是他的學生，他當然希望他們好，現在大家就都有了學習的熱情，讓他高興得呀。

　　要感謝秋睿，是她帶動了這種學習的風氣。

　　雖然風氣都已經逐漸在形成，但是還想讓秋睿在週五班會上講話，他覺得肯定會有更多的人受到啟發。

　　週五很快就到了。

　　周老師在班會上講了一下班級這周的情況，看著時間把秋睿叫上來了。

　　“下面讓秋睿同學上臺講一下自己的學習經驗和方法，大家鼓掌歡迎。”

　　結果掌聲稀稀拉拉，很多人動都沒動。

　　周老師心中有些不悅，看著秋睿走上來，也暫時沒說什麼。

　　秋睿上臺站著，環顧了一下教室裏的同學。

　　其實到現在，很多人她都還是不記得名字，跟她根本沒有交集。

　　他們討厭她也只是隨波逐流，對她並沒有什麼影響。

　　少年人就是太容易被帶動情緒，產生抵觸。

　　不過隨便他們吧，大家也就只能再當一年半的同學，一年半對一生來說太過短暫，尤其是在高中，眨眼就會過去。

　　她都習慣了跟同學不熟悉，因為這種情況在大學更普遍。

　　也許四年下來，同一個班的兩個人從來沒說過話也是可能的。

　　這也許就是秋睿的優點，同時也是她的缺陷。

　　她不愛主動與人產生人際交往，除非在心中衡量過與對方交際會給她帶來的好處。

　　利益才是驅動她與人交往的動力。

　　天真無邪看來是跟她不沾邊了。

　　這種交往方式的好處就是節約時間和成本，讓她有充足的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用被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纏身。

　　他們都還是孩子。

　　雖然很多人自覺已經是個成熟的人了，但是在大他們十歲的秋睿眼裏，他們就是孩子。

　　只有孩子才會這麼莽撞，才會這麼無憂無慮。

　　秋睿停止了自己的打量，她寫了一個自己的日程安排原本準備分享的，但是現在她想說些其他的。

　　幾十雙眼睛都聚集在她身上，秋睿並沒有露出緊張的神態。

　　她的目光反而很柔和。

　　“同學們好，周老師讓我給大家講一下我的學習經驗和方法，但是在此之前，我想先說一個我做的夢。”

　　“前段時間有個晚上，我夢到自己三四十歲了，身材發福走樣，臉色蠟黃，又醜又胖。我有一個丈夫，體型也沒比我好哪去。我們共同養育一個孩子，經常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爭吵，我們倆工資都不高，一半要用來供房子，一半要拿來生活，日子過得很拮据，連套新衣服都捨不得買，孩子又很叛逆，經常跟我吵。”

　　“醒了以後我就覺得很噁心，我覺得那種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但是如果我再像之前那樣荒廢時間，那這就是我以後的歸宿，跟一個這麼醜的男人結婚生孩子，日子還過得這麼磕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底下大家哄笑。

　　連周老師都忍不住笑了。

　　秋睿自己也輕笑了一下。

　　俞文柏卻沒笑。

　　他甚至覺得身體有些發涼。

　　秋睿說的是真的，如果她過上那種生活，她會自殺的。

　　她那語氣並不是開玩笑，而是藐視生命。

　　“大家都覺得挺好笑，是因為大家都覺得自己不會過上那種生活，我也祝願大家不要過上那種生活，但是事實就是你們中的很多人就會經歷我所說的那些。這話說起來不好聽，那麼請大家跟我一起想像一下，照你們現在的水準，能考個什麼樣的大學，而你們再去看看，那些月薪高的工作對大學的要求，可以去查一下大學生待就業率中是哪些人的待就業率最高。光是豪言壯語沒有用的同學們，只是嘴叭叭地說，難道那些985 211就會主動投入你懷抱了？”

　　她的笑意更明顯，但是也更冷酷。

　　“等你們從普通院校畢業出來，焦頭爛額地找工作，不斷地投遞簡歷不斷面試不斷被刷，最後心力交瘁地接受了一個工資不怎麼高的offer，你們會慶倖，然後繼續一事無成，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再過些時候，你們的父母就會開始催促你們找一個伴侶，你的條件就這樣，也別想著找個高富帥，白富美什麼的，現實和小說是不一樣的，高富帥和白富美才是一個社會階層，而你們和他們連交集都不會有。”

　　“你就只能找個和自己條件差不多的結婚生子。”

　　“現在各位還想笑嗎？”

　　秋睿笑了。

　　底下的人很多都處於憤怒之中，他們覺得秋睿是在危言聳聽，故意醜化他們的未來，故意噁心他們。

　　“不管你們怎麼想，我不想讓自己的未來有一絲可能性是我描述中的那樣，而我能做的就是學習。”

　　“現在跟大家說一下我的學習安排，我智商也就普通人水準，要超過別人的話就必須比一般人努力。我早上會起來背一百五十個單詞，聽半小時bbc，上課認真聽，下課做好筆記梳理，晚上做題練字，回顧今天的學習內容。就這些。”

　　秋睿說完就自顧自走下來。

　　那個夢是她編造的，但也是她最恐懼的。

　　周老師沒想到她的動力竟然是這麼一個現實的夢，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上臺總結道：“你們聽見秋睿說的沒，她早上要起來背英語單詞聽磁帶，還主動復習預習做題，這就是她這次成績進步這麼大的原因，希望大家多跟秋睿學習，有什麼不懂的地方相互之間問問。”

　　俞文柏的眼睛沒有離開秋睿。

　　她剛才荒誕的一番話讓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一個月前秋睿還是個眼睛接觸到他都要臉紅的女生，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

　　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