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姑二姑是一對塑膠姐妹，常年彼此攀比，比嫁的人，比生的孩子。

　　大姑找的老公不如二姑有錢，但是二姑至今只生了個女兒，大姑生了個兒子。

　　但是大姑兒子沒有學習的天分，倒是遺傳到大姑的伶牙俐齒，混完一個技校之後就出來在一個商場賣手機。

　　二姑女兒因為她的強勢，以及對她的不喜歡，活得戰戰兢兢，成績倒是不錯，在一眾小輩裏是最好的，這也讓二姑感覺扳回一成。

　　兩家人同時到了這邊，下車就是七個人。

　　挺大的院子停了三個車之後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大姑家先從車上下來，隨後就是二姑家。

　　秋睿埋頭洗菜，不得已才把手裏的菜放下，起身叫了大姑一家人，二姑一家人。

　　姑姑姑父，哥哥姐姐。

　　多出一個女的，秋睿見過，是她表哥未來的媳婦兒，長得挺可愛的，不知道怎麼被騙到手的。

　　羞羞怯怯地站在一邊。

　　“這是你表哥女朋友，你就叫她娟姐。”大姑一臉得意，沖著秋睿介紹。

　　表哥張鵬連忙也跟女朋友介紹道：“這是我三舅媽和她女兒秋睿。”

　　女孩兒怯怯地跟兩人打了招呼。

　　二姑家女兒也過來跟秋睿媽打招呼，二姑女兒叫田心，實際常年小心翼翼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說起來和張鵬女朋友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兩個姑姑都覺得劉明玉做事是應該的，隨便打了個招呼之後也沒在乎這些，就進房子裏去了。

　　空氣頓時好了很多。

　　劉明玉邊洗菜邊往房子那邊看。

　　她也有一顆八卦的心。

　　“張鵬居然找女朋友了。”她感歎了一句，隨後自問自答似的又說了句：“不過都二十六了，也該找了。”

　　“時間過得好快啊。”

　　她嫁給秋燁的時候張鵬才幾歲，現在竟然也到了成家立業的年齡。

　　隨後轉過頭就問秋睿：“睿睿成年後結婚沒有？”

　　秋睿楞了一下，搖頭。

　　“那談男朋友了？”

　　“沒有。”

　　秋睿老實回答。

　　因為這件事還被劉明玉和秋燁催過，甚至給她找過相親對象。

　　劉明玉一直沒有契機問問秋睿關於她自己的事，現在好像忽然有了機會一樣，逮住就是一頓追問。

　　“怎麼沒談，不合心意還是怎麼了……”猶豫了一下問她：“不會是身體出了什麼事吧？”

　　秋睿洗菜的手頓了下。

　　正當劉明玉暗自焦心的時候，秋睿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媽，別瞎想，只是沒遇到合適的。”

　　“沒騙我？”

　　“沒有。”

　　“那就好，那有什麼不能說的，嚇得我以為你怎麼了呢。”

　　“睿睿你有工作嗎？”

　　“嗯。”

　　“是做什麼的？”

　　“酒店大堂經理。”

　　“噢，挺厲害的。”

　　“工資怎麼樣？”

　　“還行，一個月一萬多。”

　　劉明玉暗自吸了一口氣，秋燁現在的工資也才四千，還算是高的了。

　　“以後物價也漲的，大家工資都不低。”

　　可是劉明玉不相信，這段時間秋睿的認真讓她覺得秋睿是個很厲害的人，沒想到這麼厲害。

　　劉明玉的觀念雖然也有些老舊，但是她也有自己的人生經驗教給秋睿。

　　那就是女人一定不要靠男人。

　　“睿睿……”

　　“嗯？”

　　“這世界上最靠得住的就是錢。”

　　“知道。”

　　同樣的話她對秋睿說過。

　　“嗯，女人靠自己最好。你以後還是像之前一樣，有份自己的工作最好，不要當全職主婦。”

　　“知道的。”

　　國內很少有人承認家庭主婦的價值，好像家務都是她們應該做的，而在家裏賺不到錢的人就沒有資格說話。做家務算是什麼貢獻，別想了。

　　“怎麼什麼都知道，我告訴你的？”

　　“嗯。”

　　“那我還說過什麼？”

　　“說人一定不能貪小便宜，貪小便宜吃大虧。”

　　“……”

　　劉明玉呆了一會兒。

　　這些話她都只放在心上，還沒有跟秋睿說，因為沒有機會，也不到時候。

　　這種自己內心的話被別人說出來的感覺有些微妙，不過確實也證明了秋睿是從未來回來的。

　　秋睿見劉明玉有些發呆，就埋頭洗菜。

　　好在天氣熱，洗菜也不覺得手冷。

　　“媽，累了就先在旁邊休息，我一會兒就弄完了。”

　　“不用，咱們娘倆一會兒就弄完了。”

　　劉明玉拒絕了秋睿的好意。

　　“睿睿要不你進去跟爸爸坐一塊兒吧，媽一會兒就能弄完。”

　　“不用。”

　　劉明玉不知是孕期心理太敏感了或是什麼，洗了會兒菜，眼淚忽然就掉下來。

　　把秋睿嚇一跳。

　　“媽，怎麼了這是？”

　　“沒事沒事，風吹眼睛了。”

　　這話換成十年前的秋睿都不會相信，更不要說現在的她。

　　“到底怎麼了？”

　　劉明玉抽噎了一下，把眼淚擦掉。

　　“就是想著你表哥表姐都坐在裏面玩，就我們家睿睿在這裏幫忙……”

　　為什麼她的孩子就要做這些事？秋睿也是劉明玉嬌生慣養的孩子，在家都捨不得讓她做這些，在這裏反而要為那麼多人做事，劉明玉心疼。

　　她自己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頂多回家抱怨幾句，但是秋睿在這裏幫忙，她真是越想越心疼，越想越難過。

　　“多大點事啊媽，別哭了，我以後也都習慣了的，都是小事。”

　　劉明玉自覺失態，擦擦眼眶，紅著鼻子嗯了一聲。

　　母女倆短短幾句話，好像讓關係更親近了一些。

　　秋睿很快把菜都洗好，兩人一人端一盆進屋子里弄。

　　房間裏烏煙瘴氣，兩個姑父，張鵬，她爸爸爺爺都抽煙，一抽煙就要發給會抽煙的人，幾個人像行走的活煙囪，一直往外噴著熏人的煙霧。

　　窗戶就開了一絲絲縫隙，好像寒冬臘月裏一樣。

　　秋睿沒忍住，進去就把窗戶拉開。

　　“哎呦，開窗子幹什麼，是要把我吹死！”王蓮說了這麼一句。

　　“關小點，不要讓風吹著我，我怕感冒。”

　　秋睿回頭看了一眼，轉臉把窗戶稍微合上些許。

　　二姑女兒田心倒是早就想這麼做，可是她不敢，她怕她媽瞪她。

　　王蓮是越活越怕死，惜命得很。

　　生怕風吹著她給她吹感冒了，但是卻不怕被這些二手煙熏出個好歹。

　　秋睿和劉明玉在灶台前忙前忙後，擇菜切菜，炒菜煮飯。

　　其他人就好像是看不見這邊一樣，聊天，看電視，喝茶。

　　倒是張鵬女朋友林娟看不過眼要過來幫忙，這下好像大家都找到事情做了。

　　“哎喲，小娟就是懂事，但是你第一次來這邊，怎麼好讓你做，沒事，就讓他三舅媽和秋睿做，你坐著看會兒電視。”這是大姑說的。

　　“就是，小姑娘真懂事。”這是奶奶王蓮說的。

　　大姑二姑都繼承了王蓮的強勢，王蓮對她們又喜又愛，當然不會反駁她們的話。

　　好像這些事都是秋睿和劉明玉該做的一樣。

　　水池裏還有今早四叔四嬸吃的髒碗，要用水池就得把這些碗都洗乾淨。

　　又沒個手套，秋睿真是忍著噁心洗的碗。

　　現在又聽到她們說的這些話，心裏更是火大。

　　別說是十年前，現在的她聽了，不怎麼起波瀾的心都要燒起來了。

　　真是不要臉的一家人。

　　秋睿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把情緒平復下去。

　　吃完中午飯，依舊是母女倆收拾，女眷在家裏聊天，男人們出去打麻將了。

　　這一天幾乎是沒有休息時間的，收拾完十幾人吃的碗筷殘羹剩飯之後，又馬不停蹄地準備著晚飯。

　　只要忍過這一天就好。

　　秋睿自己是可以撂挑子的，可是她撂挑子了，日子難過的還是她媽。

　　她能走，能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劉明玉不行。她走了她媽會被罵得很慘。

　　那些人當然不會罵秋燁，因為他們是一家人。

　　但是在他們看來，劉明玉是外人。

　　而一個女人都到這個年齡了，又沒工作，靠老公養著，怎麼敢還嘴？

　　所以隨便欺負。

　　他們的心思秋睿都明白，最可怕的是，劉明玉自己心裏估計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她希望秋睿不要做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

　　然而這一天沒有按照秋睿想的平淡度過。

　　吃晚飯的時候，大姑就開始炫耀自己生了兒子，讓張家有後了。

　　話裏話外都在諷刺劉明玉沒有給秋燁生個兒子。

　　秋睿希望秋燁能說什麼，可是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秋睿忍得牙疼，心頭冒火。

　　連林娟都聽不下去了。

　　秋睿猛地站起來。

　　“媽，我肚子痛，你先陪我回去行不？”

　　秋睿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說。

　　她站起來把大姑嚇一跳。

　　隨後大姑開始罵她：“你個姑娘，有點家教沒有，是你說話的時候嗎？”

　　“你有家教你怎麼不幫著做事，這是你媽生日你都不幫忙，你有家教！”

　　“逼崽子！有種再說一遍！”大姑拍案而起，擼袖子不知道是要幹嘛。

　　秋睿才不怕她，開口罵她之後心頭舒服很多。

　　反而更冷靜地還擊：“一天就拿你生了個兒子說事，確實是你兒子，但是不是你老公的就不知道了。”

　　秋睿看她目眥欲裂，心頭爽快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