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能怎麼樣了,三百塊錢一個月的工資,也不能再苛求員工更多了。
這公司發薪水包吃喝還給年假,不抓緊機會入職還在等什麼呢!追求夢想的替鬼們不必說,一部分指望著投胎還在猶豫的,也被團結義用從邱國凱家人那裡聽來的地府投胎排隊盛況給說得動搖了。
因此不過片刻時間,蜷縮擁擠著的鬼群就整整齊齊地排起了長隊,挨個報上姓名八字登記個鬼信息,等待共同建設社會主義,場面變得空前和諧美好。
不遠處的況志明夫婦滿臉迷茫地轉向好友陸文清:「你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嗎?」
陸文清拎著他的桃木劍,沉默良久,才艱難地回答:「招聘……吧? 」
「……」況志明瘋狂撓自己的頭皮,「所以他們到底是做什麼的啊!!!」
大家不是來斬妖除魔收服替鬼的嗎?為什麼你突然開始招聘了?!還有那個完整的薪資管理制度是怎麼回事?!
況志明忽然覺得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道觀的人員構成可能非常可疑,不會都是一群妖魔鬼怪吧?剛才展現出的武力值也是很不科學的樣子!
他越想越覺得可疑,結果才生出警惕,就見那些登記完畢的替鬼在指引下乖乖地分列成隊站做了幾群,太倉宗那個模樣格外漂亮的二弟子滿臉不耐煩和嫌棄地朝他們掐了幾個訣,平地一陣暖風,便掃除了他們身上的執念。
這功力……
況志明悲傷地靠在了妻子肩頭,原來不是妖魔鬼怪,真的是自己技不如人哦……
不過替鬼雖然被掃除了執念,死時的模樣卻沒法同時改變,工作崗位分配就有了區別,死得頭破血流面目模糊的舌頭拉出老長一條的統一劃分到鬼屋,模樣乾淨清晰的才能進偵探所工作。
偵探所工作時間可以外出,明顯比在鬼屋裡嚇人有趣得多,一時許多替鬼都哀怨連連,聚在一起後悔不迭。他們大多是自殺的,跳樓的腦袋癟,上吊的舌頭長,平常在周圍的鬼群裡難找對象不說,沒想到連工作都要受影響。
眾鬼對此憤憤不平,覺得這社會真是太膚淺了。
衛西卻依舊在耿耿於懷自己沒吃上東西,臉黑得嚇人,壓根不理會它們的訴求。
***
譚富此時才捂著褲·襠戰戰兢兢地出聲詢問:「事……事情是解決了嗎?」
況志明終於回過神來,從妻子肩頭拔起腦袋,勉強自己不去看衛西那邊詭異的場面。他打量著譚富的模樣,想了想道:「治標不治本吧,這些想找你做替身的替鬼被……被收服了,可請替在你身上,早晚會有別的替鬼盯上你的。」
譚富聞言渾身汗毛倒豎:「那!那我該怎麼辦啊!我把這個破護身符丟了還不行嗎?」
「沒用的,請替跟你是否帶著符咒無關,你從對方手上接下請替的那一刻,請替就已經轉移到你身上了。」
譚富聽到這個回答再次哭瞎,簡直恨不能坐著時光機回到幾個月前掐死自己,他媽的沒事玩什麼微信搖一搖!沒事背著老婆出去聊什麼騷!搞得現在惹禍上身老命不保!
況志明見狀安慰他道:「你別這樣,這也稱不上死局。」
譚富聞言立刻激動起來:「有辦法可以解決它嗎?!」
況志明遇上自己專業範圍的求助,低落的情緒終於提高了一些。請替這個東西,對別人來說幾乎是無解的難題,可換做是他,卻並非不能破解。蓮都觀在本地小有名氣,這可不是招搖撞騙換來的浪得虛名,他對自己的道行頗有自信。
不過譚富得到的這個請替實在太過危險,又不知道上身後藏在了哪裡,想要徹底擺脫也沒那麼容易,須得入觀上香,開壇做法,再沐浴齋戒三個月。期間還要小心謹慎,不與任何陌生人接觸,以免請替者得知此事後前來打攪。如此這般三個月後,還要再次開壇,以各種貢品供養請替,再加做法威逼,才能說服請替離開。
種種繁瑣的步驟讓況志明想到就頭疼,不過麻煩總比被替鬼抓去做替身要好,因此他略加沉吟,便理清頭緒,點了點頭:「可以一試,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會十分麻煩。」
衛西已經被譚富的聲音引了過來,看到譚富手上的請替,也贊同道:「這傢伙看起來確實挺麻煩。」
況志明正要點頭,就見他端詳了譚富幾眼,忽然掄起胳膊一拳打去!
譚富:「???!!!」
衛西左眼一拳,右眼一拳,把譚富打了個眼冒金星頭昏目眩,這才收手,露出了然的表情:「果然躲在這裡。」
況志明正震驚於他的舉動,聞言轉頭一看,才發現譚富雙眼被打得腫的老高,與此同時,那對原本非常明顯的眼袋竟也不見了!
況志明:「……」
譚富捂著臉痛呼出聲:「小西你怎麼突然打人啊!」
衛西示意他找個鏡子照照自己的臉,口中解釋:「我猜測請替應該就躲在這裡,沒事了,現在已經被我打跑了。」
譚富摸出手機拿前置攝像頭一看,發現自己詭異消失的眼袋,剛才被打的委屈立刻轉化成了麻煩解決的狂喜,高興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一邊狂喜一邊疼,不由心有餘悸地轉向況志明:「況大師,你說得果然沒錯,這東西解決起來真的好麻煩啊,嘶……這眼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腫了。」
況志明:「………………」
意!難!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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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團結義好奇地問陸文清道,「況大師看起來怎麼有點悶悶不樂?」
陸文清今天第一次斬到了鬼,心情正好,看到朋友情緒低落的樣子也沒多想:「可能是剛才跟那群替鬼鬥法累到了吧。」
話音落地,團結義就見況志明再次轉頭幽幽地看了自己師父一眼。
這一眼可謂是愛恨交織纏綿不盡,團結義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又偷偷瞥了眼站在況志明身邊的許筱鳳,不由湊到自己師弟身邊碎嘴:「陸闕啊,你說況大師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他都有老婆了,不會那麼不要臉,對咱們師父起什麼邪念吧?」
朔宗:「?」
話音落地,就聽況志明開口道:「我們本地道觀下個月底要開一個祈福法會,衛大師你……有沒有興趣參加?」
團結義:「哇。」
朔宗:「……」
況志明緊接著便發現太倉宗的兩個弟子都死死地盯著自己,一個目光森冷,一個視線詭異,搞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麼了?他不就是看衛西道行高深又派系不明想多多交流學習一下嗎?
衛西倒是無可不可,隨口就答應了下來,況志明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加上實在意難平,也不想多留了,就捏著譚富的那張請替告辭道:「那我就先走了,這張請替也不知道出自誰的手筆,待我把它帶回蓮都觀跟其他道友共同探查完究竟,屆時再將研究結果一併告知你。」
衛西點了點頭,在他臨走時又忽然出聲叫停:「況道友……」
況志明腳步一頓:「怎麼?」
就見衛西目光在自己臉上掃過,又轉向身邊的妻子許筱鳳:「……你們平時怎麼雙修的?」
況志明:「……」
許筱鳳:「……」
朔宗:「……」
況志明覺得太倉宗那個俊俏弟子森冷的目光忽然變得格外銳利,卻沒空理會,只目瞪口呆地盯著衛西。衛西卻依舊用那種彷彿在做學術研究般認真而好奇的目光看著他等待解答。
況志明被他澄澈的目光盯得臉漲得通紅,簡直一刻都留不下去了,抓著妻子的手轉身狼狽就跑。
衛西:「???」
他轉頭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兩個徒弟,團結義滿臉的「臥槽師父你太牛逼了」,朔宗的表情則更加一言難盡,好半晌才黑著臉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我跟你說了,那是……」
「不好的東西?」衛西打斷他的話,非常不贊同地分析,「這怎麼可能,結義都說了,他倆修行進步神速或許就是因為雙修。這麼看來,雙修明明是好東西,結義,我說得可對?」
團結義對上師弟似乎要凍僵自己的眼神,尷尬地開口:「哈!哈!哈!」
就聽衛西輕哼一聲,不甘地望向況志明夫婦離開的方向:「既然對修行有宜,待我探出他們的功法,定也要試試才行。」
朔宗:「…………」
團結義覺得自己已經快被師弟的目光凌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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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志明帶著妻子倉皇地逃出老遠,才心有餘悸地回頭偷看,面紅耳赤地說道:「問的什麼問題……這個太倉宗,簡直從上到下都古怪極了,一點都不像正經門派。」
妻子許筱鳳也是滿頭黑線,夫婦倆湊在一起嘀咕了半天,從衛西抓鬼現場公然招聘,到他簡單粗暴趕走請替的手段,倆人憋了一肚的話不知該從哪兒說起,忍不住掏出手機想搜索一下這個太倉宗究竟是何方神聖,誰知最頂端的搜索結果竟然是一條微博,點進去一看——
轉發這個太倉宗石碑,二十四小時開獎送清心符…
夫婦倆對視一眼,簡直快被內心鋪天蓋地的吐槽淹沒了。
這到底是什麼神經病道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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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結義剛回宗門,劈頭蓋臉就是師弟佈置的一百張清心咒,天黑之前驗收。
他聽得差點沒直接跪下,整個人都要不好了,預定的抽獎鬧鐘響起的時候,他已經畫符畫得即將禿頭。
太倉宗的新石碑很是引發了粉絲們的討論度,抽獎微博下方的留言除了祈福還願的之外,許多都在誇獎新石碑看起來威嚴莊重,團結義這會兒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抽獎也抽得悶悶不樂。
桌上的清心符已經快堆成山了,他隨便抽了十個粉絲,一人送一張。
中獎的粉絲好幾個都是不久前轉發了招福咒的,得知自己中獎的消息後樂顛顛地再次來還願。
先前招福咒的轉發就導致了小範圍的熱議,這次抽獎贈送的清心咒同樣引發了不少人的好奇。招福咒嘛,顧名思義就是招引福氣的,清心咒的名字聽起來就抽像多了,開獎微博下方,許多人都一邊吸歐氣一邊發言詢問這個咒到底有什麼用處。
便有看不下去的人發言嘲笑【你們還真把這種封建迷信當真了啊?明顯跟你們鬧著玩的啊!那個什麼招福咒,玩兒得不就是概率問題嗎?那麼多轉發的人裡,總得有幾個遇上好事的吧?你們還真以為是那個符咒的用處啊?】
團結義看得忍不住嗚咽出聲。
這人說得好對,招福咒根本就一點屁用都沒有,看看他自己,都快倒霉成什麼樣了!
但話雖如此,事關門派信譽,他還是義正言辭地出面解釋了一番,告知微博粉絲這個符咒緣起於某本道教書籍,隨身攜帶可以洗滌佩戴者的雜念,增強佩戴者的意念,是一個非常古老厲害的符咒。
畢竟招福咒不說,清心咒他可是被師弟罰抄了近千遍了,每一張符咒裡都凝聚著他的心血和汗水,他可不願意這樣正經的東西被人稱作是「鬧著玩」。
然而解釋的微博下方,卻依舊是一片嘻嘻哈哈的打趣,團結義頗為無奈,只好放棄科普,繼續罰抄作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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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翠正上著班,突然接到快遞的電話,說自己有個包裹寄送到了。
她一時沒想起來是自己網購的哪個東西,到前台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包裹竟然是個信封包,捏起來空空蕩蕩的。
前台的同事問她:「渝翠,你買了什麼東西啊?」
「我也不知道啊。」她摸不著頭腦地打開朝裡一看,才發現躺在信封包裡的居然是一張單薄的黃紙,頓時想起了什麼,哈哈大笑地取出來,「我說呢,前幾天在微博上中了太倉宗一張符,我還以為他們是鬧著玩的,沒想到還真的給我寄了!」
同事表情古怪地看著她手裡的符咒:「不是吧,什麼年代了你還信這個?招財的符咒嗎?」
「不是,那博主說是什麼清心咒,帶著可以清心寡慾的。」渝翠自己也說得啼笑皆非,想了想還是將那張符折好塞進了兜裡,「哎呀你放心,我也沒真的當回事,既然收到了,就帶著玩唄,反正又不要錢。」
她跟同事倚在前台笑鬧了幾句,又嘆了口氣:「唉,我剛才還以為是海淘的減肥藥到了呢,出來的時候開心得跟什麼似的。」
同事不贊同地看著她:「減肥藥不健康,你要真想減肥,還不如運動加少吃。我一早上就看你喝了三大杯奶茶,吃了一整包薯片,三餐還一頓不落,你這種吃法,什麼減肥藥都不管用的。」
渝翠心說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想吃,就是嘴饞,就是胃口好,就是懶得動,我也沒辦法控制啊。」
說起來她也是懶癌重症患者了,健身房會員卡辦了三四張,每張放到過期,都未必能去夠十次。拖延症也十分嚴重,工作經常是明日復明日,踩著底線完成。要不是自制力那麼差,她也不至於每天都過得這麼緊張又渾渾噩噩。
渝翠長嘆了一聲,說起來早上經理要求的那個報表還沒開始做,已經拖延了一個上午了,唉……
這念頭剛一閃過腦海,她胸口猛然迸發出一股強烈的衝動,以至於令她精神都陡然一震。
好想做報表啊!!!!好想做報表啊!!!!不做報表我簡直連飯都沒興趣去吃!!!
正跟她聊天的同事還沒想起下個話題,便見對面的渝翠忽然跟嗑了藥似的,滿臉興奮地朝著工作崗位狂奔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