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新年好
除夕。
春運的步伐進入尾聲,不論城市鄉村,都同時陷入了奇妙的熱鬧和寂靜。
街道上車流稀少,除了還需要值班的崗位,已經看不到幾個在外行走的人了,千門萬戶裡倒是喧囂得厲害。
衛家。
周管家和其他人只是在這裡工作而已,不論平時怎樣辛勤,春節也都是要回老家的,因此以往每到過年,衛家人大多都選擇去外頭的飯店吃年夜飯。
不過大家通常沒什麼話說,因此即便是這樣的節慶時分,家人之間的關係也依舊顯得僵硬寂寥。
不過今年有些不同,衛家整棟房子燈火通明,全家人看起來也似乎沒有要出門的意思。
舒婉容從樓上下來,她畫了個精緻的妝,還穿了比較正式的衣服,一邊走一邊朝下扒拉著髮捲,目光看向正坐在客廳裡的父子倆。
衛天頤和衛承殊穿著家居服,各坐在客廳沙發的兩端玩手機,父子倆也不說話,彷彿已經全身心地沉浸在了手機屏幕裡,假如忽略掉他倆時不時轉落到大門方向的目光的話,那比起她來確實要顯得要隨意許多。
外頭鬧哄哄的,似乎還放了煙花,三個人卻都沒心情去湊熱鬧。沉默籠罩在這座面積不小的房子裡,大家似乎都對即將到來的春節沒什麼期待,直到衛西帶著自己求婚成功的道侶踏進家門,氣氛才似乎出現了一點點變化。
當然,那變化跟朔宗那張商業場上無人不知的臉蛋沒關係,也跟他左手上映著室內燈光輝煌發亮的鴿子蛋沒關係。
衛天頤和衛承殊都從沙發上站起,十分嚴肅地盯著衛西,舒婉容見這倆沒出息的半天不吭聲,只得無奈開口:「衛掌門,他……他回來了嗎?」
衛西剛開始還沒搞懂:「誰?」
衛天頤和衛承殊臉色不由微變,就見衛西轉頭看向身邊某個黑西裝男人右側:「好不容易回宗門一趟,你躲那幹嘛?」
衛家人齊齊地朝著那塊空地看去,舒婉容悚然一驚:「……您在跟誰說話?」
衛西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這才恍然回答:「我忘了,這裡不是城隍司衙門,你們應該看不到他。」
說罷喊了聲結義。
團結義屁顛屁顛地上前,挨個給衛家人貼上一道符咒。舒婉容只覺得自己的眼眶驟然一緊,隨即神奇的一幕就出現了,前方那黑西裝男人身邊本該空空蕩蕩的位置,竟赫然多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不是繼子又是哪個?
黑無常笑瞇瞇地朝衛西邀功:「衛處長,本來這個時間點是陰曹司最忙的時候,各地方的城隍土地司都有年會要籌備。他今年剛入職,說什麼也不可能讓請假缺席的,也就是您面子大了。」
太倉宗得道天尊成為天道的消息早早傳遍了陰曹司,這可怕又突如其來的人事變動簡直讓鎮守酆都的一把手都感覺到了椅子燙屁股。大領導都這個表現,下頭的基層那根本就不用說,小倒霉蛋作為衛西親口承認過的太倉宗第一名門人,在下頭的待遇只能用水漲船高來形容。除夕想請假回陽間家裡吃頓年夜飯,那叫事兒嗎?根本不是事兒!
黑無常和衛西對現狀都十分滿意,衛家人比起他們氣氛就詭異多了。
小倒霉蛋看到家人,臉上並沒有露出欣喜的神色,看起來倒是更情願挨在衛西身邊。
有了開眼符,衛天頤等人自然也能看見他,不過也不知道是出於正常人類忽然見到鬼魂的無措,亦或者還有別的原因,他們也沒有第一時間出口打招呼。
衛西沒有領會到自家門人之間古怪的往來,黑無常趕著要去酆都年會抽獎離開後,他就非常自然地牽著自家道侶回頭朝外招呼:「時候不早,要留下一起過年嗎?」
外頭一波是團結義帶出魔界的魔羅,另一波是夏守仁這群來自寧天的瑞獸。
衛西是不太擅長跟別人分享東西的。
不過魔界的魔羅現在都是自家員工,夏守仁他們嘛,雖然不太熟,也都是闕兒的幫手。
闕兒跟自己現在是道侶了。
那四捨五入一下,闕兒的幫手=自己的幫手=太倉宗的幫手。
留下吃頓年夜飯,還是很夠格的。
夏守仁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居然能有被衛西邀請吃飯的一天,一時間竟連剛才在求婚現場上受到的來自笨蛋情侶的衝擊都忘記了,受寵若驚地將目光轉向自家哥們:「我們真能留下?」
朔宗牽著衛西的手,指腹劃過戒指上那顆碩大的鑽石,腦子到現在還半暈著,此時餘光掃了夏守仁等人一眼,也拿出了大肚能容的主人家闊氣:「聽衛西的。」
瑞獸們聞言,都集體歡呼了起來,奔跑著湧進房間。絲毫不知道自己從這一刻起已經被衛西劃分進了可以指揮的勞動力範圍。
天真的夏守仁甚至還有種天上掉餡餅的不真實感:「我的媽呀!貔貅和饕餮請吃年夜飯,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吧!吃完這一頓我就要發財了!」
他們會因為一頓年夜飯如此興奮也不是沒有原因。
要說瑞獸們的生命確實很悠長,可在另一個層面看來,活得又確實挺苦。
首先大家的領地意識都很強,雖然平時會因為工作來往,看起來關係也都還不錯,可就像朔宗很少讓人去自己家一樣,大家私人的地盤通常都神聖不可侵犯,很少會隨意串門。
其次,能在悠長的歲月中找到相攜一生的道侶的瑞獸也是少之又少。尤其天道崩裂以後,大家的擇偶範圍更加被壓縮到了無比狹窄的程度。
也正是因此,寧天的瑞獸們雖然口中說著討厭工作,實際上比起下班後孤零零地待在家裡,絕大部分還是更願意選擇留在公司加班,至少在公司的時候大家有話說,不至於像待在家裡那麼孤獨。
這種孤獨感,在除夕春節這種風靡人間家家戶戶歡慶團圓的節日裡,尤其鮮明顯著。
朔宗的個性本來就獨,跟大家平常的來往就不算緊密,一起過新年更加是天方夜譚,畢竟瑞獸本來就不過新年。
因此現在大家都激動得不得了,跑進衛家後就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站在客廳裡發呆。
夏守仁也不敢打攪自家哥們,生怕太煩了會被趕出去,只好問旁邊的團結義:「那誰,魔王,過年咱們應該幹什麼?」
團結義跟著一起呆:「我怎麼知道?」
夏守仁震驚地問:「你以前不是做過人嗎?少說過了二十多次新年了!」
團結義跺腳:「我那時候在討飯啊!我也是第一次在有暖氣的房子裡過年好不好!」
一旁忽然傳來低沉的咳嗽聲,兩人一起朝著聲源看去,就見衛天頤沉著臉拿起了茶几上的遙控器,完全看不出對他們剛才話裡的信息量有難以接受的意思:「嚷嚷什麼!過年不就是看春晚和吃飯!」
電視啪嗒一聲打開,短暫的啟動等待後,屏幕一片大紅大綠,歌舞表演的音樂聲從音響裡溫柔地流淌出來。
衛天頤放下遙控器,終於找回了自己的氣勢,轉向站在遠處不願靠近的大兒子,沉默一陣,開口說出了雙方碰面的第一聲問候——
「愣在那幹嘛! 」
**********
這一年的衛家確實很有些不同。
屋裡被燈光和暖氣熏得暖融融,並不像以往那樣靜謐,瑞獸和魔羅們擠在客廳看春晚,放在幾千年前,這場面只怕會驚掉東西方兩座天庭所有神佛的下巴。
只不過如今的他們卻相處得挺和諧,畢竟都是頭一回過新年嘛。
大家都很沒經驗,以至於到後頭衛西都跟著一起湊到了電視機跟前,評判起裡頭沒什麼趣味性的環節來。
某個根本讓人笑不出來的小品結束過後,衛西皺著眉頭朝朔宗道:「這就是人間過新年人人要看的節目?人類究竟覺得它哪裡好看?」
客廳裡其他觀眾也很不解地傳達了同樣的疑惑。
朔宗站在衛西身後,身為非人類,同樣覺得這晚會看起來一般。
此時就聽一旁的小倒霉蛋開口輕輕為人類辯解:「其實人類也不都覺得春晚有多好看。」
衛西問:「可我聽結義說,這節目很受人類歡迎。」
「人類歡迎的不是春晚的節目吧。」小倒霉蛋解釋,「是那種感覺。」
衛西和其餘觀眾都聽不懂:「什麼感覺?」
「就是……」小倒霉蛋思索一陣,聲音變得很悵惘溫柔,「就是那種闔家團圓,有人一起陪伴的感覺?其實對人類來說,重要的不是節目,而是一起看節目,渡過除夕迎接新年的人。」
衛西似懂非懂地點頭,下意識抓住了身後自家二徒弟的胳膊,其他的瑞獸魔羅更覺得意識流,不由感慨:「人類可真複雜。」
「很複雜嗎?」朔宗抬手按在衛西的肩膀上,手指上碩大的鴿子蛋熠熠生輝,「我反正聽懂了。」
瑞獸們:「……」
夏守仁咬牙恨恨地轉開頭,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看到了未來等候在前方的諸多苦難。
遠處忽然傳來刺啦一聲,大家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舒婉容把麵粉袋子給割開了。
衛家的大餐桌上鋪開了面板擀麵杖還有一堆盆盆罐罐,舒婉容似乎想親自下廚做年夜飯,只可惜她明顯不常幹活兒,做得不太好,餐廳已經一團亂了。
她這樣身段嬌美的貴婦人,本身就跟廚房很不搭調,不過在場的其他人跟她也都半斤八兩,衛西毫不在意被揮得滿地都是的麵粉,依然十分欣慰:「婉容,你真乃我太倉宗棟樑。」
舒婉容:「……」
舒婉容頂著一張被麵粉糊得看不出原樣的臉,情緒複雜地對上他的視線,想了想還是說了句:「謝謝。」
她也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會留在這做年夜飯。
然而明明已經知道了真相,包括她在內的衛家人卻都始終沒有提到過「搬走」這個話題,即便繼子的身體前段時間已經被衛西帶回來,還規劃好了下葬日期。
可至今再面對衛西,她內心的感慨不管有多複雜,卻偏偏都找不到恐懼和憤恨。
丈夫和兒子的態度她不清楚,但大概也是能看出點端倪的——房子對衛家而言並不是多大的問題,除了這幢別墅之外,衛天頤在京城少說還有三套公寓,父子倆卻總歸沒表現出想要離開的意思。
不過變化還是有的。
衛承殊比以往更沉默了,好在很少再去外頭找那幫飆車的朋友,最近還忙得厲害,似乎準備跟幾個老同學合夥兒開公司。舒婉容得知消息後去問過一次,兒子那天神色陰沉而篤定地告訴她自己哪怕累死也絕不會去繼承衛天頤的公司。
衛天頤嘛……看起來還是那個老樣子,得知這件事情後也對小兒子的決心表現得不屑一顧。最近父子倆每逢碰面,都冷場無言,彷彿要把冷戰進行到天荒地老。
舒婉容卻知道他倆私下有空都在滿京城物色合適的墓園,似乎想挑個環境最優越的。
京城環境最好的墓園不就是迅馳集團開發的那座鶴園咯。依山傍水,坐擁整城南大片山脈,風水別提多出色了,多少達官顯貴都埋骨在那裡。只可惜鶴園開發得太早,當初迅馳集團還只是迅馳地產的時候就落成,現在十幾年過去,早不是曾經有錢就能進去的地方了,如今想在裡頭佔據一席之地,這父子倆且有得頭疼。
算了,不想這些了。
舒婉容悄悄用餘光掃了自家依舊寧願跟客人待在一塊也不肯站得近些的繼子,內心萬般感慨,竟沒有一句合適的話可以概括出來。
好在有個衛西心疼她,婉容可是太倉宗最勤奮先進的門人之一,哪能獨自幹活兒呢?衛西便開口催促正站在門口抽煙的自家宗門最懶散的落後員工:「天頤,你還愣在那幹嘛?」
衛天頤叼著煙回頭,暴躁的眉眼中還有些許未曾褪去的滄桑:「????」
衛西瞥了一眼舒婉容,示意他:「還不快去幫幫忙。」
衛天頤:「…………………………」
舒婉容也有點傻眼:「不不不不不用。」
衛天頤哪是幹活兒的人!別說做飯了,他平常連油瓶倒了都不會扶的!
衛西旁邊的小倒霉蛋瞥見自家父親自門口露出的不善表情,不免有些瑟縮,朝瑞獸群裡退了一步。
此時忽然感覺到一束如有實質的目光,他下意識看去,就見弟弟衛承殊正皺眉沉著臉站在樓梯口看著自己。
這目光令他更加如坐針氈,好在對方沒看多久就收回了視線,只是還不等他感到輕鬆,又忽然聽到對方開口問:「你要吃什麼餡兒的?」
小倒霉蛋:「啊?你問我嗎?」
衛承殊看起來有點不耐煩,回答得卻很快:「不然呢?」
小倒霉蛋聲音吶吶:「……什麼什麼餡兒的?」
就聽自家弟弟拔高了聲音:「餃子!」
聽有餃子吃,團結義第一個插嘴:「有香菇豬肉的嗎!要香菇豬肉的!」
衛承殊:「……」
誰問你了。
可沒眼色的人相當多,緊接著其他瑞獸也激動地嚷嚷了起來。
夏守仁:「吃什麼香菇豬肉,肯定是芹菜牛肉啊!」
畢方:「不不不!要大蔥的!大蔥的!肥肉多一點!」
衛西轉向自家二徒弟:「闕兒,你想吃什麼的?」
他家闕兒平靜地註視著他:「你呢?」
衛西想了想:「我都想吃。」
他家闕兒就大手一揮:「那就都吃!」
衛承殊:「……」
衛承殊翻了個白眼,最後看向自家大哥,小倒霉蛋在他催促的眼神裡試探著回答:「香……香菇豬肉的吧?」
在場的瑞獸們還在為吃哪個口味的餃子嚷嚷,衛承殊已經理也不理地轉向了廚房,邊挽袖子邊開口:「媽,香菇放哪兒了?」
自家兒子從小到大都跟他爹一樣沒下過廚房,舒婉容見狀也有些怔楞:「冰……冰箱……」
小倒霉蛋更加摸不著頭腦,自家弟弟這是轉性了嗎!
但不等他驚訝完畢,一陣腳步聲突兀地響起,他轉頭看去,就見父親衛天頤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掐滅了煙,同樣跨步走到了餐桌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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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全家都在幹活兒,客人們終於也都坐不住了,加上今年的春晚不是特別好看,一群瑞獸也主動站了起來:「來來來一起幫忙去!」
餐桌邊上霎時間圍滿了人,廚房裡也鑽進幾個魔羅幫忙剁餡,小倒霉蛋怔怔地看著前方挽起袖子揉麵的父親和被擠出廚房端著盆攪拌餡料的弟弟發楞。他從沒見過這些家人幹活兒,有記憶以來,這更是衛家第一次集體包餃子。
魔幻得簡直就像一場夢境,還是那種全無邏輯的夢境。
夢境裡的父親渾身卻忽然爆發出他無比熟悉的暴躁,讓他下意識瑟縮了下。
緊接著就聽對方開口罵道:「這鬼東西怎麼回事!還越揉越多了!」
一旁的瑞獸們都湊過去看熱鬧,團結義研究了半天,出聲猜測:「你水多了放面,面多了又放水,不變多才奇怪吧。」
小倒霉蛋定睛一看,才發現自家父親跟前那個面盆早已經塞得滿滿當當,足有剛開始揉時的兩倍多。
衛天頤滿頭滿身的麵粉,在這樣糟糕的造型下,原本應該叫人害怕的喝罵都顯得沒那麼嚇人了。
衛天頤還臭著臉,此時廚房裡忽然一聲巨響,嚇得所有人都悚然看去,衛承殊離得最近,狂奔進廚房,不多久又走出來,神情刻薄地端著餡料盆吐槽團結義:「你的手下剁餡兒把家裡廚房的料理台剁塌了。」
舒婉容大驚:「那可是大理石的啊!」
魔羅們自覺犯了錯誤,紛紛抱著搶救下來的砧板垂頭喪氣地出來:「我們去門口剁好了。」
衛承殊用譏諷的眼神看著他們,手上攪拌餡料的動作不帶絲毫停頓。
此時忽然聽到客廳裡傳來一道細微的笑聲,他瞬間捕捉並看了過去,就見自家打重逢以來始終表現得苦悶畏懼的大哥望著那群魔羅,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稱之為愉快的情緒。
衛承殊愣了愣,隨即悶不吭聲地低下頭,攪拌得更加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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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在咕嘟咕嘟地煮餃子,暖氣開大了,屋裡熱的厲害,然而衣櫃裡全是冬裝,小倒霉蛋作為房間的主人,倒很清楚自己輕薄的衣服都放在哪裡,就自告奮勇帶衛西去找。
衛西最近出入二徒弟的房間,已經很少會回自己剛到衛家住的地方,找到衣服並更換完後,走出浴室,就見小倒霉蛋正站在房間的書櫃前翻看一本書籍。
陰魂原本不該輕易觸碰到凡間的物品的,不過陰曹司的正式公務員當然可以例外,衛西也不覺得驚訝,靠近一看,才發現對方翻看的正是那本自己第一次來衛家後看到的畫冊。
畫冊上的少女筆觸細膩柔和,一旁記錄的字體也清雋有力,衛西這會兒已經能看懂數字了,終於也徹底看明白了上面記錄的東西,出聲問道:「這是你畫的?」
小倒霉蛋剛才好像在出神,聽到他的聲音後嚇了一跳,隨即才反應過來,點了點頭:「是的。」
衛西想起城隍司的那名鬼差跟自己誇獎過的對方精通外語,此時再看這畫,真實度簡直跟拍照差不多,不由滿意於自家門人的才藝出眾:「你畫得很好。」
小倒霉蛋愣了愣,露出點被誇獎的羞澀,但很快神情又變得悵惘起來:「我……我其實不太會畫畫,能畫成這樣,可能還是因為當初……比較用心吧。」
衛西接過那本畫冊,覺得面孔有些熟悉:「……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她……這人是誰?」
他已經想不起來那天在會場外的偶遇了,同一天碰上的人,倘若換成譚富的臉,他印象可能還會更深刻些。畢竟中了請替的譚富作為自家太倉宗會員,可讓他賺到了不小的一筆錢。
小倒霉蛋沉默片刻才回答:「……是我未婚妻。」
衛西:「什麼?」
他心中一喜,宗門的單身問題又解決了一個!誰知就聽對方緊接著開口:「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
衛西:「……」
宗門又多了個單身漢……
衛西作為老闆,十分發愁,見小倒霉蛋一副低落的樣子,到底想爭取爭取,下樓之後看到衛天頤,就開口提議:「我們不如把小衛的那個未婚妻一起請來?」
他話一出聲,衛家全家就安靜了片刻,衛天頤有點沒反應過來似的,衛承殊也一下黑了臉瞪向自家大哥——
「你還在想她?!」
小倒霉蛋對上他的眼神,安靜片刻,嘆了口氣:「我沒有……是掌門他誤會了。」
衛承殊卻好像不太相信,蹬蹬蹬上前一把向他拽去,手卻徑直從自家大哥瘦削的身體裡穿過。
他愣了愣,隨即低下頭,長長的額髮蓋住了大半張臉,聲音喜怒難辨:「沒想到你能這麼蠢……上次在下頭你說你跟那個姓阮的真的沒關係,後來回來之後,我特地找人去查過,你知道——」
「是悅悅吧?」小倒霉蛋出聲打斷他,笑容不變,「悅悅跟邢凱他們,對不對? 」
衛承殊怔了怔:「……你?你怎麼知道?」
就見對方垂著眼苦笑一聲:「出了那件事情之後,我去找悅悅解釋,她不肯見我,也不願意接我電話。她雖然一直比較任性,可從來都不是這個任性法。我又不是傻子……」
衛西一句沒聽懂,轉向自家二徒弟:「闕兒— —」
闕兒平靜地抓住他的胳膊,牽著手將他從衛家堆裡拉出來,朝廚房方向帶去:「過來嚐一下餃子熟了沒。」
衛西立刻被轉移了重點。
廚房裡,衛西專心致志地嘗餃子,吃了好幾個都說沒嘗出味道。他吃得太快,好像不怕燙似的,朔宗只得在旁邊拿著個碗替他吹涼。
夏守仁滿手麵粉地蹲在旁邊看得眼饞,莫名覺得自家哥們現在心情好像不錯,忍不住試探:「老畜生,給我也吹一個唄。」
朔宗平靜地看著他,用眼神無聲地問候他的智商。
一旁的幾個瑞獸也竊竊私語——
「夏守仁又在找虐了。」
「他是不是有受虐情節啊?」
「我覺得可能還是腦子的問題。」
夏守仁再遭重創,內心飲泣,同時百思不得其解:「老畜生,你到底看上衛西啥了!」
衛西聽到這話,含著餃子看向二徒弟:「嗯?」
朔宗看著衛西被塞得鼓鼓的臉頰,伸出手指揩了下他的嘴角:「好吃嗎?」
衛西終於嘗出了味道,嚥下嘴裡的餃子後催促徒弟:「好吃。你也吃。」
朔宗問: 「你不吃了?」
「剩下的分給你。」鍋裡的餃子已經不剩幾個了,衛西咬咬牙沒再去碰,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保鮮盒打開一條縫隙,咬了口混沌來解饞。
混沌:「……」
艹你媽的。
夏守仁在後頭目瞪口呆,朔宗回頭看著他:「明白了嗎?」
夏守仁:「……okok,知道你看上他什麼了,你倆根本就是來報復社會的。」
朔宗不置可否,但咬著餃子,看著衛西,記憶還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某一刻。
為什麼會看上衛西?
其實他也不明白。
甚至他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生出的這個心思都不清楚。
可能是有一天感覺到大陣被觸,回到洞府,忽然見一隻被陣法搞得灰撲撲的小饕餮驚慌失措地從山裡竄出去的時候。
可能是追上去阻攔,把對方逮住後,這小饕餮一臉任打地抬著臉,嘴上還不忘迅速咀嚼路邊咬到的樹皮的時候。
可能是跟在對方身後發現這個被傳言性格兇惡的傢伙偷吃東西總是小心翼翼的時候。
亦或者,是有一天出去尋找,發現對方忽然不見了的時候。
朔宗嚥下餃子,抬手摸了把衛西的頭,衛西轉頭看著他:「好吃嗎?」
明明饞到眼睛都亮了,卻始終沒有上來搶。
朔宗提了個吹涼的餃子塞進他嘴裡:「還行,不過我不喜歡,你吃吧。」
衛西聽到這話,立刻啊嗚一口把餃子給叼住了,一邊嚼一邊含糊開口:「你不喜歡這個餡兒,那叫夏守仁給你包韭菜雞蛋的好了。」
朔宗:「好。」
夏守仁:「……我不。」
哼!
老畜生找到對象可真不是一件好事兒。
朔宗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開口道:「明年開年後所有人的月獎金上漲百分之五……三十。」
夏守仁刺溜一下跳起:「韭菜雞蛋是嗎?好der!」
他邊跑邊想,是什麼讓堂堂一隻瑞獸如此忍辱負重?
是友情嗎?
不。
是錢。
老畜生能找到對象可真是太好啦!
*******
廚房外,衛承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接起一聽,臉色就變得漆黑:「你打我電話幹嘛?」
也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麼,他表情越發難看,二話不說掛斷將手機放回兜裡。
衛西出來後看自家門人似乎深受困擾,貼心詢問:「怎麼了?」
衛承殊搖搖頭,似乎不想多說,此時卻聽門鈴電話忽然響起,他也快步上前切掉了。
衛西正疑惑,就聽外頭傳來一聲帶著哭腔的:「衛西!!」
聽起來似乎是個女孩子。
衛西:「叫我的?」
起身就要出去,卻被自家闕兒一把拉住,示意他看小倒霉蛋。
衛西一看才發現小倒霉蛋竟然滿臉的恍惚:「是……是悅悅?她怎麼會來找我們?」
衛承殊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衛天頤也是一副眉頭深鎖的樣子,此時他的手機似乎也來了電話,接起一聽,熟悉的暴躁氣息立馬沸騰:「行了!老王,當初是你家悅悅哭著喊著要解除婚約的,現在我們同意,你再帶著她來找我們幹嘛?!」
外頭的女聲拔高了一些:「衛西!」
衛西張了張嘴,趕緊朝自家二徒弟解釋:「我跟她沒有關係,她叫的不是我!」
一旁的小倒霉蛋怔怔說:「對,叫的應該是我。你們……同意退婚了?」
一旁的舒婉容表情有些不自然:「本來……按理說這婚事是你媽媽定下的,我們不能替你做決定。可是……你知道承殊查出那些事情,你爸這個脾氣,怎麼可能忍氣吞聲不退婚呢?立馬就上王家去找了悅悅他爸,她爸那天差點被悅悅氣得心臟病 ,說是再沒臉見我們了。」
衛承殊冷哼:「她爸之前還不肯相信,結果我們把邢凱和阮時行一起找過來對質,就王悅那個腦子,根本沒扛住幾下。她當時還嘴硬,說能退婚求之不得,結果這才幾天就拉著她爸一起來了,還正好挑在除夕,真能選日子。」
衛西想了想,開口道:「我去把他們趕走。」
身後忽然傳來小倒霉蛋的聲音:「掌門,讓我去吧。」
衛承殊大怒:「你他媽又要上趕著去犯賤嗎?!」
小倒霉蛋罕見地硬氣,根本沒搭理他,很執拗地看著衛西:「掌門,讓我去吧。」
衛西沒想到這個很少在一塊共事的門人竟然這樣主動勤勞,願意為自己分憂,當然沒有拒絕,魂魄雖然正常情況下不能被人看見,可也不是沒有方法能讓對方顯形,不過費力點罷了。
他看向自家二徒弟,二徒弟也沒多說話就掐了訣。
衛家父子倆的臉色難看得很,可惜小倒霉蛋並不理會他們,受完咒後就平靜地出了門。
衛天頤氣得把手機直接砸在了地上,衛承殊更是一副想要跟上去阻攔對方的樣子,但不等邁開步子就被自家母親一把抓住。
舒婉容皺著眉頭:「承殊!」
衛承殊神情疲憊地罵了句髒話。
衛西沒搞懂他們在氣什麼,抬手開始招攬瑞獸魔羅們包餃子煮餃子,衛家人裡除了舒婉容之外,其他人都陰沉沉地坐在沙發上,熱鬧的氣氛彷彿蔓延不到他們身上。
舒婉容也不知道是想發洩什麼,一邊包餃子一邊絮絮叨叨地說:「真不知道王家這次到底想來幹什麼。聽說邢家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倒了大霉,公司幹什麼什麼都不順,好幾個項目都出了意外,家裡人也病的病傷的傷,跟撞邪了似的,眼看著明年開年要奔著破產去。王家跟他們是表親,聽說關係還挺近的,受了不少牽連,估計因為這個才想到咱們家……那個傻孩子哦……」
客廳裡的父子倆看起來更加鬱卒了。
此時卻聽外頭突然響起一道拔高的哭聲——
「衛西!你這個混蛋!」
衛家人全都愣了愣。
沒多久,小倒霉蛋在一家三口的注視下推門回來,神情跟剛才出去的時候如出一轍。
舒婉容包餃子的動作都停下了,吶吶地盯著繼子:「你……你怎麼回來了?」
小倒霉蛋一曬:「外面那麼冷,我不回來還能去哪?」
衛承殊直接站了起來:「你……你沒……你跟王悅……」
小倒霉蛋低下頭,語氣平淡地回答:「嗯。我拒絕她了。」
說完不等其他人開口,就自己笑著走向了桌子,神情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灑脫,朝衛西和一眾瑞獸道:「在包餃子?我也一起吧。」
衛天頤和衛承殊對視一眼,難掩錯愕,拒絕?!怎麼可能?!
小倒霉蛋安靜地站在衛西身邊包餃子,包著包著就出了神,腦海裡浮現出了剛才自己看到的,那曾經夢寐以求了很久很久的畫面。
一旁的團結義小聲問:「哥們,你剛才出去說什麼了?」
餃子包錯了一個位,小倒霉蛋回過神,笑了一聲:「沒什麼。」
到了這個地步,對方遲來的告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團結義以為他為情所傷,安慰他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哥們!別往心裡去,你不馬上要下葬了嗎?到時候咱們跟我師父申請一下,葬禮那天給你開個大趴體!把你同事都請來,讓你好好地嗨一嗨!」
衛西:「趴體?」
團結義:「就是聚會啦,下葬那麼難得的事情,一輩子就一次,不搞搞活動太可惜了吧!」
衛西:「有道理。」
小倒霉蛋:「……」
********
衛家之外,暮色中,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了街道上。
這是個風度翩翩的老頭,其實也不能叫老頭,畢竟老歸老,長的還是挺帥的。
街上稀拉拉剩下的幾個人都轉頭看他。
這老頭走得很悠閒,目光到處亂轉,不過奇怪的是,看起來不像是小偷,也不像是來京城旅遊的遊客,反倒更像是來視察的領導,在審視自己治下的城市。
路邊有小警察正在執勤,被冷風吹得瑟瑟發抖,就見這老頭徑直朝著自己走了過來:「年輕人,辛苦啦,除夕也不回家。」
小警察搓搓臉,不好意思地笑道:「要執勤肯定回不去啊,您老人家大冷天的倒是快點回去吧,外頭多冷啊。」
那老頭眨了眨眼,笑著問他:「怎麼除夕還要執勤?人間最近很亂嗎? 」
那小警察覺得他問的問題用詞好像怪怪的,可看他年紀大,還是耐著性子解釋:「沒有,您別瞎想,執勤崗位就是三百六十五天都缺不了人,跟亂不亂沒關係。」
老頭問:「是嗎?我聽說前段時間,京城鬧騰得厲害。」
小警察笑道:「那不是地震跟謠言鬧得嘛,過去了就好了,最近除夕,哪兒還鬧騰得起來啊。鬧騰著買年貨還差不多。而且最近天氣特別好,空氣都清新不少,搞得人心情也好,小夫妻倆都不打架了,您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快點回去 吧。」
對面這老頭滿意地點了點頭,叫小警察不禁疑惑,這態度,不會真的是大領導在微服私訪吧?
就見對方抬手拍了拍自己,和顏悅色地道別道:「好,那我就回去了,祝你新年快樂啊。」
小警察下意識回以點頭:「您也新年快樂,身體健康。」
那老頭晃晃悠悠走遠了,別看身板小,速度一點不慢。小警察站在夜色中看著他發了會兒呆,莫名覺得對方的背影高大極了,等回過神,才忽然發現。
唉?
怎麼身上一點都不冷了?!
他抬頭看向星空,京城以前老是鬧霧霾,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天空竟然清澈地可以看見銀河了。
無數璀璨的星光在頭頂閃耀,小警察看得長長舒了口氣——
新年輪到值班雖然挺倒霉的,可天下太平,還能看到這樣的星空,真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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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家,衛西不擅長包餃子,看到沒熟的餡料都想吃,沒包一會兒就被瑞獸們趕走了。
衛家電視,音量被調得很高,歌舞節目的喧嘩聲裡,客廳的燈光暖融融的,他看著看著,忽然就有些不高興——
「衛得道怎麼不來?」
一旁的二徒弟洗乾淨手來陪他,平靜地解釋:「天道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現身的。」
團結義問:「師父,您想師祖了啊?」
衛西:「才沒有。」
只不過餃子太多,想讓衛得道來幫忙吃掉一些而已。
衛家人包餃子包得飛快,團結義又去撩騷:「衛總,聽說您最近特別怕黑,是真的嗎?」
衛天頤:「放屁!」
團結義:「原來是假的,我還以為你知道有鬼以後,會怕鬼呢。」
衛天頤冷哼,指著自己的大兒子:「你看我怕他了嗎?鬼有什麼可怕的!」
他本以為對方也就隨口一問,誰知回答出口後,團結義臉上竟然露出了一個喜出望外的表情:「真的哇!那太好了!」
衛天頤:「……… ………?」
衛天頤忽然有了種不妙的預感,就見對方興高采烈地掏出手機跑到沙發旁邊:「師父師父!衛總說他不怕!那咱們就把大家一起叫來過年唄!大家待宿舍裡多冷清啊!」
衛西:「他不怕嗎?那也行。」
衛天頤:「……???」
十分鐘後,貼了開眼符的衛天頤綠著臉渾身僵直地站在餐桌旁邊,上千條陰魂將整個大廳擠得滿滿噹噹,以至於它們都非常自覺地飄到了空中,滿屋亂竄。
有隻有半顆頭的……也有滿身鮮血的……還有留著陰陽辮的……
飄過他身邊的時候,還喜氣洋洋地開口:「新年好哇!」
好你媽個頭!
下一秒窗台被哐哐敲響,團結義上前打開,窗口哧溜一聲鑽進個老鼠來。
舒婉容:「!!!!」
緊接著又是一隻野狗!等一下!還有黃鼠狼!
衛家人:「!!!!!」
衛西非常熟稔地跟這些動物打招呼:「來啦?」
緊接著就在他們的注視下,一群動物舒展肢體,轉瞬膨脹出了人形!
衛家人:「!!!!!」
衛天頤已經快要暈倒了,大變活妖!居然還是那麼多一起變!
結果衛西朝外頭看了眼,居然問道:「其他人呢?野豬怎麼不在?」
野豬!還有野豬!!!
那模樣清秀的野狗變成的人便小聲回答:「有個節目臨時出了點變動,豬哥被邀請上春晚啦!還沒到他的節目嗎?」
衛家人:「!!!!」
衛家人:「………………」
衛家人:「????」
啥玩意?
他說的啥?
衛西哎呀一聲,倒是立刻轉向了屏幕,身後的一群瑞獸全都湊了過去,七嘴八舌地猜測——
「我靠牛逼啊,這就上春晚了?」
「比咱們混得好多了!」
「剛才沒注意看,不會已經過去了吧?」
「應該不至於,我估計是排在後頭了。」
幾個精怪看到衛家人滿臉麻木,還很有禮貌地開口:「新年好哇!」
舒婉容盯著他們一張賽一張俊俏,似乎還非常熟悉,非常疑似某個小姐妹家裡女兒最近狂追的明星組合的面孔:「……好……好……」
衛天頤: 「……」
好你麻痺。
衛天頤哆嗦著手悄悄把自己身上的符咒給撕了下來,丟到地上,踢到桌子底下。
結果力氣用大了,不小心飛到了團結腳邊。
衛天頤:「……」
團結義:「咦?!衛總你符咒掉了!」
衛天頤勉強保持鎮定:「是嗎?可能是黏性過去了,這東西那麼珍貴,還是不要浪費…… 」
團結義:「不會不會!這是師弟……師公佈置給我的功課,我畫了好幾百張呢!」
說著一伸手從兜裡掏出一把厚厚的符咒來: 「衛總您隨便拿!」
衛天頤:「……………………」
屋子裡鬧騰極了,鬼怪到處翻飛,衛西坐在沙發背上,聽著電視裡不太好看的春晚的音樂聲。
野豬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電視裡已經開始倒計時了。
女主持人悠揚的嗓音清脆婉轉,一字一頓地對著話筒開始喊——
十!
九!
八!
七!
……
衛西轉頭看向窗外的天空,半晌後又默默收回視線,看回電視。
下一秒,衛家緊閉的大門轟然打開。
某道清瘦佝僂的身影夾著寒風站在門檻上,笑瞇瞇看了屋裡一眼,沒個正行地開口——
「哎呀!這麼熱鬧啊!大家新年好啊!我來吃餃子啦!」
衛西被嚇得哧溜一下站了起來,直接跌進了二徒弟的懷裡。
女主持仍在倒計著——
六!
五!
四!
三!
二!
一!
轟鳴的音樂聲驟然拔高,似乎還帶著煙花爆開的音效。
衛家之外,家家戶戶,圍著年夜飯餐桌的普通人們都在這樣的聲響裡笑瞇瞇地互相道賀新年好。
衛家,鬼怪妖魔瑞獸和天道齊聚一堂,衛西在二徒弟的懷裡站穩,抬頭望進對方深邃的視線中。
他頓了頓,開口道:「闕兒,新年好。」
二徒弟笑了笑,眼神也很溫柔:「你也新年好。」
耳畔到處是這樣互相問候的聲音,衛西在這樣鬧騰的喧嘩裡感覺到了一些陌生的滋味。
他慢慢轉向電視機,裡頭的大合唱已經開始了,野豬精的面孔在一干人類裡相當搶眼。
這就是小倒霉蛋說的,迎接新年的感覺嗎?
又是一年太太平平地過去了,大家都在,一個不少。
好像真的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