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
十二個藍衫小童,已開始捧上酒菜。
原來,廚下的人手,只把酒菜送到廳外,再由那十二個藍衫童子,再把酒菜捧人廳中。
奇怪的是,祝壽人未再增加,廳中幾桌,仍然空著,高文超和那黑衣少年,也仍是各據一席,那些藍衣童子也照樣捧上酒菜。
片刻功夫,席位已各擺滿了酒菜。
余三省低聲說道:“君兄,別人不來,也還罷了,那太湖漁叟黃九洲竟然也未趕來,實叫人有些不解。”
君不語道:“那黃九洲可能早到了。”
談話之間,瞥見藍天義帶著藍家鳳緩步而人。
緊隨在藍天義身後一人,白髯如銀,飄垂胸前,赤足草履,正是大湖漁叟黃九洲。
敢情他早已到了藍府。
藍天義步入大廳,抱拳當胸,高聲說道:“兄弟何德何能,勞諸位這般遠道來此,隆情高誼,兄弟是銘感五中,這裡先行謝過了。
四周群豪,齊齊站起,抱拳還禮。
高文超也隨著群豪站起身子,附眾隨俗,也跟著抱拳一鞠。但那黑衣人,卻是冷傲異常,大馬金刀的端坐原位,抬頭望著屋頂,似乎是權本沒有看到藍天義。
藍天義回顧了黃九洲一眼,微微一笑,舉步行向正東一張桌位上。
黃九洲、藍家鳳分隨左右,分別在藍大俠兩側坐下。
藍天義一直保持著一代名家的風度,嘴角間始終掛著微笑,端起一杯酒,道:“拙荊本該和區區同謝諸位一杯,但她染病未癒,只好叫小女代她母親奉敬各位一杯了。”
藍家鳳端起了酒杯,緩緩說道:“諸位伯伯叔叔們,我代家母敬諸位一杯水酒,晚輩這裡先乾為敬了。”
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玉燕子藍家鳳,秀美之名早已遍傳江東,但她一向行蹤飄忽,廳中群豪,大部份只聞其名,未見其人,今日一見,都不禁有著大飽眼福之感。
原來,那玉燕子藍家風的確是長的秀美絕倫,廳中群豪,大都看的如痴如醉,端著酒杯出神。
茅山閒人君不語暗暗忖道:果然是一代尤物,只怕要給武林帶來一次風波了。
突然間起了一個尖聲尖氣的聲音說道:“秀色可餐,古人誠不欺我也!
藍家鳳粉頰上,陡然升飛起兩片紅暈,緩緩垂下頭去。絕世玉容,再加上三分嬌羞,更顯得風情撩人。
余三省轉目望去,只見那說話人,身著藍衫,頭戴方巾,打扮倒似一個讀書秀才,只是太過瘦小,身不滿五尺,除了那一身衣帽外,只剩下皮包骨頭。
瘦小子頗有著洋洋自得其樂之趣,仍然不停的搖頭晃腦。
藍天義皺皺眉頭,突然縱聲而笑,道:“小女年幼,說話詞不達意,如有開罪諸位之處,區區這裡謝罪了。
幾句話,說得十分婉轉,但骨子裡,卻是在責問瘦小書生的太過輕浮。
這幾句話,也使得很多舉杯站著的大漢神志一清,急急落座。
藍天義飲乾酒杯,緩緩說道:“諸位請隨便進食,薄酒淡菜,但卻是藍某人一番誠意。”
有不少粗豪英雄,應聲舉筷,大吃起來。
廳中的情勢,似是大出了高文超意料之外,只見他四顧了一眼,突然站起身子,直對藍天義行了過去。
行到席前,停下腳步,一抱拳,道:“晚輩高文超,久聞老前輩的英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能有幸一會。
藍天義起身笑道:“不敢當,英雄出少年,藍某老邁了。
高文超端過一個酒杯,道:“晚輩惜花獻佛,敬老前輩一杯。”藍天義拿起酒杯,兩人對飲了一個乾杯。
高文超四顧了一眼,道:“老前輩,江東道上,只有這幾個人麼?晚輩本有幾個朋友同來,但想到老前輩席位擁擠,就不敢要他們隨來,早知如此,晚輩應該帶他們同來,撐撐場面了。”
藍天義笑道:“大部份武林同道,都被在下遣人在十里之外給擋回去了……”
高文超接道:“這是為何?”
藍天義道:“因為,敝府中可能有幾位佳賓不速造訪,區區不願因藍某的事,驚動了太多的朋友,故而遺人在四周設下驛站,勸請部分朋友,留下名帖,心到就算,不用到寒舍中來了。”
高文超道:“原來如此……”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晚輩原想領教一下江東武林道道上高手的武功,如今此想恐成為泡影了,不過,老前輩如需晚輩效勞之處,但請吩咐一聲。”
藍天義哈哈一笑,道:“好!高世兄這份盛情,區區這裡先行謝過。”
高文超目光一掠藍家風,藍家風一撇嘴,淡淡一笑,高文超卻對藍天義一抱拳,道:“但得老前輩一語吩咐,晚輩將全力以赴。”
緩緩退回原位落座。
余三省心中暗道:“英雄難過美人關,果然不錯,這藍家鳳啟齒一笑,竟使高文超情甘效死。”
這時,那獨居一桌的黑衣少年,突然冷笑兩聲道:“好大的口氣!”
高文超霍然起身,道:“閣下講的什麼人?”
那黑衣少年冷然一笑,道:“大廳中這樣多人,別人都不接言,閣下卻挺身而起,如不是自覺口氣狂妄,那是誠心找在下的麻煩了。”
高文超道:“閣下指桑罵槐,想必是有所仗持了,高某不才,想領教幾手高招。”
一面說話,一面舉步向那黑衣少年行去。
那黑衣少年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在高文超的臉上,人卻仍然端坐木椅之上未動。
高文超行到黑衣少年三尺左右處,停了下來,緩緩說道:“口舌之利,不是丈夫行徑,閣下既敢出言傷人,想必是也敢出手打人了?”
他冷傲自負,始終不肯問那黑衣少年的姓名。
那黑衣少年緩緩放下手中的斗篷,慢慢的站起身子,道:“久聞血手掌的惡毒,但不知是否徒具虛名?”
高文超道:“閣下試試便知了。”
突然一揚手臂,一掌劈去。
這一招快如閃電,快的廳中群豪大都未看清楚這一掌如何劈出。
但黑衣少年閃避的身法更快,只見他雙肩一搖,陡然向左移開,幾乎同時隨著高文超收回的掌勢,人又回歸了原位。
兩人攻守一招間,已使廳中群豪大為震動,杯筷俱停,鴉雀無屍。
突然間,又響起了那尖聲尖氣的聲音,道:“血手掌,金蟬步,兩人武林奇技,相遇一處,這場開鑼戲,倒也有熱鬧好瞧。”
高文超一看黑衣少年讓避自己掌勢,心如遇上絕頂高手,心頭微微一凜,不再急於出招。
正好這當兒,那瘦的皮包骨頭任書生,又開口賣弄,自言自語,但卻是若有所指。
高文超和那黑衣少年似乎是被那瘦書生言語點醒,四道目光,不約而同的投向那怪書生。目光一觸那怪書生,又不約而同的轉向藍家鳳,但也是一掠而過,迅快的四道目光又接觸在一起。
藍天義輕咳了一聲,大步行向高文超和那黑衣少年身前,笑道:“兩位素無怨仇,何苦為一兩句意氣之言,就動手相搏呢?”
高文超略一沉吟,道:“老前輩說的是。”
突然轉身行回原位。_那黑衣少年目光一掠藍天義,也緩緩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藍天義一抱拳,道:“多謝兩位賞臉。”
舉步直向那又矮又瘦的怪書生行了過去。
那瘦子突然提起酒壺,自言自語的叫道:“好酒一壺。”
仰起臉來,咕咕嘟嘟,片刻之間,竟把滿滿一壺酒喝個點滴不剩。
藍天義行到那瘦子身側,但那瘦子卻似渾如不覺,放下酒壺,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竟伏在桌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