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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夫人重生後》第78章
第78章 瑞草祥雲

  幾乎是在俞菱心轉頭的那一刻,那熟悉的印象電光火石一樣滑過心頭——她上輩子見過那瑞草祥雲紋的!

  那可萬萬不是秦王該用的!

  就是那看似尋常的祥瑞花紋,上輩子在天旭二十二年初,引發了宣帝在位期間最後一次的宮廷清洗,文皇后所生的四皇子趙王獲罪削爵,永無翻身餘地。從景瑞宮到尚務司,甚至禍延宗景司與禮部,上下牽連之人多達數百。血流成河之外,也給病榻上的荀澈再多加了一重奸臣惡名。

  俞菱心當時已經是文安侯夫人了,雖然不曾參與這件事情,但自然得聞始末,也清清楚楚記得那個花紋的樣式,是屬於宣帝的親生兄長,那位英年早逝的仁舜太子。

  仁舜太子是宣帝的長兄,十二歲即登儲位,十三歲入朝輔政,孝悌賢德之名滿天下。只是可惜仁舜太子大婚後兩年便病故了,後來帝位才落到了身為中宮嫡幼子的宣帝身上。

  當年仁舜太子仍在之時,對宣帝這個弟弟疼愛非常,且為了表示兄弟親近的謙退友愛之意,當年仁舜太子的儀仗沒有使用前朝慣例的龍紋,而是選用了比郡王規格的瑞草再添祥雲紋,朱傘的顏色也不過比親王郡王的顏色略深而已。

  仁舜太子當年的意思是,自己雖然身為青宮儲君,但對待眾皇子兄弟仍舊以手足骨肉看待,而非強調君臣有別。雖然禮部和宗景司也曾有過些許異議,先帝最終還是允准,且對仁舜太子之心讚賞有加。

  想到這裡,俞菱心越發嚇得魂飛魄散,大雨之中低頭行禮,誰會抬頭去看傘頂花紋?但不管這柄仁舜太子的舊傘如何出現在此處,都絕對不能叫秦王殿下繼續帶著走到廳堂前頭,那時候會瞧見這柄朱傘的可就不是此時此刻前來迎候的這一小群人。

  一旦宗親公卿、朝廷重臣有目共睹,縱然主辦壽宴的荀家一時無罪,秦王的這個僭越大罪是逃不掉的!

  她立刻望向荀澈——然而竟是鞭長莫及!

  荀澈身為文安侯世子,在父親不在的情況下,身份之高猶勝其叔,此刻是與母親明華月並肩站在最前面,距離她與明錦柔此刻的位置幾乎有一丈開外。

  而中間還有二房眾人、昌德伯府眾人,以及荀家其他親眷等等站了一群,她根本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撥開眾人去與荀澈說話。

  但此事又耽誤不得!雨天原本眾人都會加快腳步,秦王帶著此傘多一刻,便是朝萬劫不復多一步!

  她這種種思索不過就一瞬之間,隨即橫了心就去與身邊唯一能動的明錦柔飛快耳語了幾句。

  明錦柔登時臉色大變,全身都震了一下:“這……”

  俞菱心整個人也幾乎是在微微發抖,但眼神驚懼之中亦有篤定:“真的,我確定!”

  明錦柔咬了咬牙:“好!”

  下一刻,她便直接抬頭大步,飛快地搶到中路上,直接冒著雨擋住了秦王的去路:“秦王殿下,臣女有話想要請教!”

  這一下所有人都怔住了,後頭的二皇子吳王剛剛一步跨進門檻,另一隻腳還在外頭。荀澈等眾人也只是剛剛齊聲道了一句恭迎吳王殿下,隨即居然就有這樣變故?

  秦王自然停了腳步,俊美至極的面孔上微微驚愕,而所有在場之人自然也從上到下都齊刷刷地轉頭望過來。

  這個情況簡直是匪夷所思,包括三位皇子在內的大部分人幾乎是目瞪口呆,但明華月與明錦城的第一反應則是望向荀澈:這是什麼意思?

  荀澈卻在這個時候與俞菱心已經互相對了眼色,順著就看見了那被雨水打濕、又因年深日久而不大清楚的瑞草祥雲紋,臉色也變了變。

  這時就聽秦王溫和的聲音禮貌應道:“錦柔姑娘是有話要在此時此地問嗎?”

  “是!”明錦柔原本就有已經預備好的說辭,雖然沒有想到是此時用上,但騎虎難下只能硬頂,逼著自己拿出平素的強硬態度,“臣女想請問殿下,這麼多年來都以仁孝寬厚姿態以示天下人,何以待我表兄那樣嚴苛?我表兄為殿下侍讀多年,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殿下明面說什麼手足朋友,背地裡又將他輕賤如奴僕,全無尊重。既然如此,今日何必還假惺惺上門賀壽呢!”

  秦王今日的隨行中官是昭陽殿的六品內監,是文皇后專門打發過來陪同秦王的,務求要今日的秦王在荀家做出謙和寬仁的姿態來,好與荀澈重修舊好。

  但誰也沒料到就在秦王頂風冒雨來到荀家的進門一刻,就被荀澈這位作風潑辣大膽的表妹明錦柔直接堵住了。

  那中官本能便想斥責,但想著皇后的本意,還是忍了忍才稍微緩和了一點語氣:“明姑娘太失禮了。殿下冒雨前來的誠意,想必荀世子能體會。明姑娘年少不懂事,殿下應該不會與你計較。請退下罷!”

  此刻風雨越發急了,而荀家眾人和昌德伯府等人已經嚇得魂飛天外,慌亂不已。秦王再是怎麼在宣帝面前失去寵愛,那也是皇后親自撫養長大的長皇子,明錦柔此刻的冒犯那是足足可稱一句不敬了。荀家能讓皇子在入門之時被攔受辱,那也必然受到牽連。

  眾人紛紛望向明華月,明華月也是心裡著急的,她倒是知道秦王與荀澈之間真正的關係與籌謀,但也萬萬沒料到明錦柔會突然有這麼個動作,連忙叫明錦城和身邊的丫鬟去拉明錦柔。

  荀澈卻在這時候一把拉住了明錦城,同樣使了眼色。隨即直接原地跪倒:“殿下恕罪。”

  他一跪,原本只是躬身的眾人自然是呼啦啦隨著就統統跪下請罪。

  倒是有兩個丫鬟忙忙地過去拉明錦柔,武藝精強的明錦柔隨手一帶就直接推開了,反而上前一步,繼續大聲質問道:“果然如此,殿下急就是來這裡擺譜列儀仗的!說什麼朋友之義、親賀交好?還不是拿著您郡王的身份以權相壓?天下有哪個朋友是跪著做的?您要講權柄,我們跪著迎接就是了,高接遠迎您的天家儀仗!”

  秦王面色此時也冷下來,正面斥道:“簡直胡鬧!若非今日大雨,孤王如何會攜帶儀仗朱傘進府?錦柔你不要咄咄逼人太甚了!”

  “殿下!”這時候荀澈終於朗聲開言,雖然跪著,聲音卻清朗冷峻,仿佛是帶著氣的,“錦柔年少,但一片赤子之心,其言誠也。殿下若今日真是有意施恩,以臣為友,請殿下撤了儀仗,換傘進府可好?”

  昭陽殿的內監與荀家余人齊齊再變了臉色,明錦柔年少無知就算了,荀澈居然也敢這樣正面頂撞秦王,要求撤換儀仗,那豈不是當面羞辱秦王?

  這……這秦王先前到底是如何折辱了荀澈?他們君臣之間看來真的是再無緩和的餘地了……

  “荀慎之,你不要太過分!”秦王的聲音聽上去也是怒了起來,眾人越發戰兢恐懼,而此時幾乎可以算是站在門檻上的二皇子吳王,以及乾脆就被堵在門外的三皇子魏王則頗有幾分尷尬。

  誰也沒想到這樣冒雨前來的賀壽添彩居然在進門處鬧成這樣,只不過此事到底意味著什麼,便十分值得琢磨了。

  吳王與魏王甚至對望了一眼,隨後便耐心站在門外看著,並沒有上前相勸的意思。

  荀澈這邊則是態度平靜,並沒有因著秦王做出的怒色而顯出任何的退讓之意,不管身邊的二房眾人和昌德伯府眾人如何緊張混亂,仍舊朗聲道:“殿下屈尊來到寒舍,是臣滿門之幸。但臣也十分惶恐,唯恐再度見罪于殿下。殿下若是以郡王之尊施恩於臣微賤之家,還請殿下全副郡王儀仗同行,幡扇旌旗,一併皆入。以免臣下招待不周,滿門同罪。”

  頓一頓,又道:“若是不然,臣果然承天之幸,殿下願以朋友相待,那臣府中也有鄙薄傘具席位,敬奉殿下,還請殿下收了您這瑞草祥雲朱傘,撤去儀仗!”

  一字字出口落地,便如金石相擊。

  “你——”秦王又上前了半步,看似大怒一般。

  一時間荀府正門左近雖然有立有跪、上上下下足有數十人,氣氛卻好像完全凝住一樣,眾人都被荀澈的態度震驚之餘,也都在等著秦王的反應。

  但心思敏捷的人已經想到,不管此刻秦王如何應對。只看荀澈與明錦柔的態度,便知皇后費盡心思想要秦王與荀澈,或說整個文安侯府重新交好,怕是要落空了。

  “咳咳。是孤王思慮不周了。”再幾息之後,最終秦王乾咳了兩聲,面色和緩了下來。直接從朱傘下走出,上前伸手去扶荀澈,“今日此行,自然與慎之你重敘同窗之誼,旁的不過是虛文罷了。”

  隨即一擺手:“撤去朱傘。”

  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秦王讓步,總算讓場面勉強能過去。不管荀澈與明錦柔此行到底有多麼不知死活、或者是對秦王以及文皇后有多少得罪,那都是後話了,眼前好歹先撐過去再說。

  俞菱心松的那口氣自然比旁人更深,她趕緊跟荀瀅一起去扶此刻徹底濕透的明錦柔。

  後頭吳王魏王進門時索性主動換了傘,驚魂初定的荀家旁人也趕忙迎駕引路等等又是一通折騰,場面混亂,眾人心神各異且不提。

  當秦王終於在普通油傘下邁步前行的時候,還是轉臉掃了一眼明錦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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