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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夫人重生後》第17章
第17章 三年

  “大姐姐,是我做的不大妥當。”俞正杉完全沒注意到荀澈言語之間的稱呼,只是連連解釋道:“荀二哥是今日剛好到書院拜望周夫子,是我惦記著家裡的事情,主要還是為了大姐姐,這才主動問荀二哥能不能搭個順路的馬車。且我還有兩卷前朝柳大儒的字帖,也是順便與荀二哥討教書法。”

  俞正杉這一番說辭雖然言之成理,然而俞菱心卻本能感覺到荀澈目光似乎有些異樣,定了定神便抬眼去與他對望。

  他面上自然仍舊是那樣淡淡的,八風不動,得體而謙和的微笑,只是止於禮貌上合適的程度。

  然而荀澈的目光裡,卻透出幾分格外的歡喜,就那樣正正地望著她。

  俞菱心登時心裡就是一跳,這眼光熟悉的很,她仿佛以前見過似的。四目相對其實不過一瞬,可她卻覺得有些承受不來。

  臉上也不知是不是被這夏日的熱風撲了,有些微微的發燒,俞菱心連忙垂了眼簾:“正杉還小呢。世子是該在意些的。”

  只是這樣一句帶了些輕嗔的話出了口,她就立刻後悔了。

  她和他,其實應該真的不熟的呀!

  此刻的他們,只能論上轉折再轉折的親戚,總共才見過三回的,且每次,都是她多少有些欠著對方的。

  頭一回,是她在昌德伯府裡撞了荀澈。

  第二回,是荀澈“經過”伯府的二門處,給她解了圍。

  這一次,是荀澈給俞正杉“幫了忙”。

  從哪裡算,她都不應該嗔怪對方的。

  “大姐姐,這話也太重了。”俞正杉簡直是嚇了一跳,完全沒想到素來那樣溫柔和善的大堂姐居然直接責備客人。

  俞菱心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只好輕咳了一聲,又微微欠身,給自己的失言稍稍描補一二:“我的意思是,今日當真不巧,家中長輩有些事,怕是不便與世子相見。您是貴客,如此招待不周,真是抱歉。”

  荀澈聽著她的輕聲細語,再看著她秀麗的面頰上泛起淺淺紅暈,修長的手指幾乎是本能地動了動。隨即迅速壓下滿心的浮動心緒,重又禮貌欠身,溫和的聲音平靜如常:“表妹言重。今日貿然造訪,的確是愚兄失禮。既然不得拜見長輩,愚兄便先告辭了。”

  俞菱心暗鬆了一口氣,微微欠身行禮:“世子慢走。”

  俞正杉越發過意不去,荀澈倒是並沒有什麼介懷之色,雖然行動之間稍微頓了頓,但仍舊面上平平靜靜。好像此番登門真的只是尋常的同窗順路造訪,又向俞菱心與俞正杉頷首示意,便轉身去了。

  俞正杉不好當著荀澈再埋怨俞菱心,只得頓足趕上,連忙親自去送荀澈。

  而俞菱心見荀澈告辭的這樣俐落,心裡同樣是十分的不自在。

  其實上次從昌德伯府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有這樣的懷疑了。以荀澈為人的縝密穩重,到齊家做客如何會在二門左近盤桓,更不要說什麼突然經過、詢問些轉折親家的女眷雜事,而寇家的馬車又怎麼會突然斷了中軸。

  再到今天,不只是俞正杉就這樣百般巧合地發現了回春堂的丸藥之事,還本人都直接跟到了家裡來,荀澈出手的痕跡已經是清楚無疑了。

  順著這個思路推下去,她也基本上可以確定,荀澈應該是同樣回來了。只是她不知道荀澈是跟她完全一樣的在半個月前重生,還是時日上有什麼不同。

  但確然無疑的,他不是那個此刻應該與俞家毫無關係的人,他一定是認識她的,而且也記得那些前世的事情。

  一路回到蓮意居,俞菱心都很沉默。

  隨侍的甘露倒是沒察覺出什麼明顯的不妥,畢竟今日在老太太房裡聽見的話當真可以算是大事中的大事。

  太太蘇氏居然暗中配合著,想把大姑娘送給寇家做拖油瓶、外放的時候帶出京城?

  一想到寇太太那暴跳如雷的撒潑模樣,甘露就一陣陣的緊張,這還是在京城裡頭呢。要是大姑娘真的跟著寇太太走了,在外頭就算叫人生吞活剝了也沒什麼稀奇。

  這樣想來,大姑娘此刻心情沉重也是合情合理的。甘露甚至都沒想到與剛才遇見的大少爺和荀世子有什麼相干,只是服侍了俞菱心更衣盥洗之後,就悄悄地退了出去,留俞菱心一個人安靜獨處。

  俞菱心也沒有留意甘露這邊的想頭,她此刻滿心都是漸漸想起的,前世裡那些遙遠而模糊的回憶,實在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

  從天旭十九年初的拜堂成親,到天旭二十二年初的大喪,她與他朝夕相處的時間就是那樣三年而已。

  雖然有夫妻的名分,他也給了她作為文安侯夫人一切的尊榮與風光,但荀澈那時候的身體真的太病弱了,不要說沒有能夠合寢圓房的機會,那三年裡他們最親密的動作,大約也就是握著手坐在一處,或是她和衣睡在他的病榻邊。

  有的時候,俞菱心會覺得,與其說他們做了三年夫妻,倒不如說做了三年的朋友。因為除了照料荀澈的醫藥起居,她唯一剩下能做的,就是陪他說說話,以及在他掙扎煎熬於劇痛毒傷之時,握著他乾瘦的手,守在他身邊。

  到了最後的那半年,荀澈每日能坐著的時間都不超過三個時辰了,還要撥出兩個時辰看本章、書信,與太子的人見面,甚至偶爾被軟轎抬進宮裡。

  那樣勞神的結果就是最後連什麼天山雪蓮千年人參也都沒有效果了,荀澈每天夜裡都會在疼痛中輾轉反側,難以安眠。而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每天睡在他身邊的小榻上支應照料,幾乎半個時辰就要醒一次,看看是不是要給他換個帕子,倒一碗溫熱的藥或者水。

  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了上輩子她自己病故之前,即便是隨後孀居十幾年,她還是不時會半夜醒來,想看一看荀澈可還好,只不過那時唯一還陪著她的,就是那塊被她常常擦拭摩挲的牌位了。

  這樣的一場緣分,算是情愛麼?

  俞菱心上輩子偶爾也會想想,尤其是在她習慣性的擦拭荀澈的牌位時,她常常會想起荀澈微笑的神情,溫柔而含蓄的目光,以及他竭力掩蓋的痛苦與悲傷。

  他大概還是有點喜歡過她的吧?

  可是那個時候,說喜歡不喜歡,又有什麼意義。她嫁過去之前其實聽說了,年輕的文安侯中毒已深,怕是挨不過一年半載的。

  到得後來荀澈能夠足足撐了三年,親眼看見太子登基才油盡燈枯地病故過世,已然是超過了太醫們的預期了。

  至於如今,俞菱心想想只是覺得越發心亂。

  他一再地在她的事情上出手相助,顯然是記得舊事,大約也能算得上紀念舊情。只不過這舊情,或許只是紀念她曾經那些悉心盡力地照顧他的病榻罷。

  若說還有什麼別的,她卻是不敢再多想了。

  過了約莫兩盞茶時分,送客回來的俞正杉一臉沮喪地到了蓮意居,額角上還汗津津的,進門先打了一躬:“大姐姐,今日是我錯了。”

  俞菱心略有些詫異,先叫人給他拿綠豆湯與擦臉的巾子,才和聲問道:“怎麼了?”稍微想想,卻又覺得不大可能,“是送出去之後荀世子說了什麼?”

  “沒有。”俞正杉面上雖然仍舊是悻悻的,顯然是遺憾於這樣匆匆送走了荀澈,但望向俞菱心的時候,眼裡也有真切的歉意,“荀二哥說的對,今日家裡出的是大事,姐姐您心裡肯定是不好受的,說不得也嚇著了。我這時候請客人到家裡是不合適,姐姐教訓的是。”

  俞菱心聽著俞正杉一口一個荀二哥,越發覺得彆扭,可俞正杉能這樣回轉而不是埋怨,說到底還是在意她這個姐姐受了委屈,這番話還是讓她心裡暖暖的。

  至於這段話裡是不是又有荀澈的提醒,她暫時不想問。好容易重活這一輩子,此刻還是家人最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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