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紅鈴鐺案一

　　五年後，燕市。

　　元宵節剛過，徹底過完了年。街道上的紅燈籠還沒摘掉，殘留著幾分年味。不過整個城市已經活起來了，上班的出行的做生意的，交通就像是城市的血液，不停歇的運行起來，顯得幾分熱鬧活力。

　　坐落在城市的米蘭社區是片老社區了，不過物業盡責，打掃的乾乾淨淨，門口保安也查的嚴，尤其社區離市公安局只有一站路的距離，特別有安全感，過年前的小偷小摸高峰期，也沒人敢來這片找存在感。

　　年前大鐵門才刷了新漆，看上去也沒那麼舊了。

　　社區對面是一排一層樓的商鋪門面，早晨春寒料峭的還帶著寒風，門面各式的早點攤子散發著各式各樣的香氣兒，剛出籠的大肉包伴著熱氣騰騰，蒸汽繚繞，排隊等候的人也不覺得冷了。

　　油條、豆腐腦、包子、胡辣湯、肉夾饃、菜盒 ......

　　香味混著，勾著才起床出門行人的胃口。

　　“爸爸，我要吃大肉包。”

　　梳著雙馬尾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到了包子鋪門口，聲音脆脆帶著幾分嬌氣，聽著就可愛，兩條又黑又粗的長馬尾像是會彈似得，跟著腳步節拍一下又一下跳著，跟漫畫裏畫著的美少女似得，周圍附近正等早點的都注意到了這小孩。

　　年紀不大，三四歲左右，穿了件薑黃色羽絨服，小靴子，背了只卡通小書包，圍著毛茸茸的圍巾，露出個小尖尖下巴，巴掌臉大，大眼睛高鼻樑，嘴巴紅紅的，皮膚白的跟包了一層皮的奶似得。

　　老闆娘一看頓時露出笑，說：“江江來啦，一個大肉包吃不吃的下呀？”又看向江江後面的男人，打了招呼：“江江爸爸早上好，吃點什麼？”

　　這對父女是前天才搬過來的，老闆娘在這兒賣了有十年包子，這片基本上都能混個眼熟，新面孔才一到，街坊四鄰基本上都知道了，倒不是大家八卦觀察力強悍，實在是新搬來的住戶太讓人印象深刻了，不光是她，旁邊早點鋪子基本上都在討論，都沒見過長得這麼漂亮的小丫頭，你說小小年紀的那一頭髮量真讓人羡慕，跟別提模樣了。

　　“嬸嬸好。”小姑娘乖乖巧巧的叫人。

　　老闆娘可稀罕了，長得漂亮嘴巴甜又懂事乖巧，這簡直是做夢都想的閨女了。她還沒開口，起籠的自家男人先用夾子拾掇出一顆大肉包裝在碗裏，遞給她說：“給江江吃。”

　　平時過日子可細了，毛毛角角的摳著，可沒見對誰這麼大方過。老闆娘心裏好笑，倒也沒生氣，她一看江江也高興，連著碗遞給江江。

　　“嬸嬸請你吃包包。”

　　小丫頭沒接，先回頭看爸爸。老闆娘兩口子心想好家教，不由看向江江爸爸，看著二十七八，模樣好，漂亮白淨又沉穩，聽說姓晚。這姓倒是很少見。

　　這人就是晚回舟了。

　　晚回舟掏出十塊遞給老闆娘，說再要兩個。老闆娘本不想要，可看江江爸爸樣子，要是不接錢就不讓江江吃包子，再看小丫頭眼巴巴瞅著呢，趕緊接了錢，說：“成了，包子趁熱好吃，裏面坐。”

　　江江高高興興的抱著小碗，脆生生自帶嬌氣聲：“謝謝嬸嬸叔叔。”晃著兩條長馬尾，進店鋪裏面坐好。晚回舟又端了兩隻包子進去坐。這家包子兩塊一個，成年男性巴掌大，是真的皮薄餡多用料十足，裏面塞著五花肉竹筍木耳香菇碎，不知道怎麼調製的，一口下去鮮濃的汁兒先流出，肉餡也不膩。

　　難怪晚江江昨天吃了只，今天一出門直接奔這兒了。

　　晚回舟也覺得不錯。

　　他家包子不用配蘸汁兒都好吃。

　　老闆娘端著兩杯豆漿進來，笑呵呵又沒得商量語氣說：“這是請江江的，可不要錢。”

　　晚回舟見老闆娘語氣雖篤定可眼裏還是閃著幾分怕他拒絕，不由笑了下，雙手接了豆漿，道：“謝謝，客氣了。”

　　“不謝不謝，你們慢慢吃。”老闆娘送豆漿成功，比自己得了好處還高興。

　　晚江江兩隻小手舉著包子小口小口的啃著，臉頰鼓鼓的，抬著腦袋軟軟說：“謝謝嬸嬸。”

　　老闆娘高興的笑的沒了眼，說你們慢慢吃就出去忙活了。

　　這閨女真好看。再次感歎。

　　七點十分，晚回舟帶著晚江江從包子鋪出來，沿路經過一排門面，收穫了許多矚目，走在前頭的晚江江蹦蹦跳跳的絲毫不受影響。晚回舟走在後面頭疼，卻也習慣了，他以前一向低調不喜歡被人圍觀，但自從有了江江後，這種事情無可避免。

　　不知道隨誰，晚江江從小臭美自戀喜歡別人誇他好看。

　　晚回舟不自覺的想起那一晚江凱酒店的過道走廊上，那位年輕少年也是這樣自戀的模樣。再看前面晃著馬尾的小子，這荒誕的一切像是從那一晚開始，一連串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爸爸，到啦。”

　　晚江江停在幼稚園門口，好奇的望著其他小朋友，一個個比賽似得嚎啕大哭，有的更是抱著奶奶大腿不撒手，鼻涕眼淚糊一臉。晚江江看到那鼻涕眼淚，不掩飾的嫌棄，皺著漂亮的兩條眉毛，問：“他們哭什麼？哭的好醜。”

　　那邊抱著奶奶大腿的小男孩聽到了，吸著鼻子慢慢止住了哭聲，好奇的往晚江江這邊看。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上學都沒哭，你個小夥子哭鼻子不像樣。”小男孩奶奶說是這麼說，手裏心疼的給孫子擦鼻涕，又笑著誇人：“你家閨女真漂亮，跟洋娃娃似得。”

　　晚回舟還沒說話，晚江江被誇了，尾巴都快翹起來了，高興的兩條馬尾晃動了——原地蹦躂了下。

　　“爸爸，我都說了我穿這樣好漂亮的。”晚江江小手去牽爸爸的手，得意說：“大家都說我看好呀。”

　　晚回舟表情不怎麼好看，只說：“早上說好了——”他注意到旁邊家長老師看著，換了方式：“不許胡鬧。”

　　“知道啦爸爸。”晚江江眨著眼睛，然後高高興興的奔向老師的方向，跟一群掐著嗓子嚎哭的鬧著不去幼稚園的小崽子們簡直是兩個畫風。

　　晚回舟來燕市才三天，選擇米蘭社區也是離工作地方近，旁邊還有所幼稚園，接送江江方便。

　　“晚停江小朋友早上好，今天表現很好喲。”

　　上學第一天不哭不鬧，又長得漂亮可愛，簡直是幼稚園老師喜歡的寶貝了。

　　晚江江大名晚停江，晚回舟起的，在江凱酒店有的，停江。

　　“爸爸你快去上班，我要上學啦。”晚江江揮著爪爪很俐落，“爸爸再見。”

　　“江江爸爸放心，我們會照顧好江江的。”老師微笑著說。

　　晚回舟沒什麼不放心的，從小到大只有晚江江欺負別人的份，今天早上答應好的，不會亂來。他點了下頭，“麻煩老師了。”便轉身離開去上班了。

　　-

　　燕市公安局刑偵大隊辦公室。

　　何曉峰拎著早點推門進來，看辦公桌上吳強還趴著睡，連忙過去小聲說：“強哥，早點買好了。”

　　對面坐著的黑臉大鼻子田軍笑了下，說：“小何，你這不行，看我的。”提高了嗓門喊：“小強！”

　　“小什麼強！”吳強一張睡臉還沒清醒，先本能反駁，一看是對面的田軍，沒好氣說：“說了八百遍了，再叫我小強，咱倆就練練。”

　　田軍才不在意，敲了下桌子，“別囉嗦，人小何給你買了早飯，趕緊解決。”

　　何曉峰將早點放在桌上，吳強打了個哈欠，他昨晚和田軍值夜班，今天還要連軸轉，就睡那麼兩三個鐘頭，這會還困著，揉著眼，含糊不清問：“多錢，我微信給你轉過去。”

　　“不用不用。”何曉峰去年大學才畢業分到這兒的，跟著吳強田軍打下手跑跑腿。

　　吳強啃著包子，三口兩口沒了，另一手摸著手機直接給何曉峰微信轉了十塊，嘴裏還沒咽乾淨，說：“多了下次扣。”

　　何曉峰笑的點頭。

　　對面田軍端著大茶缸，裏面半缸子都是茶葉，他又沖了次水，舉著喝了兩口，想起什麼來著，說：“誒，對了，今天咱們新隊長是不是到崗？”

　　“任命書說是今天，不過還早才七點四十。”何曉峰小新人上班積極。

　　吳強喝了口水，順暢了才說：“不知道是誰，不過誰都比曾宏偉強。”

　　背後不能說人，辦公室大門推開，曾宏偉站在門口，冷哼了聲，板著臉訓：“都什麼味，吳強，你以後少在辦公室吃包子。”

　　“知道，曾副隊。”吳強站起，態度倒也挺好，反倒曾宏偉更生氣了，又沒法說，直接進了辦公室。

　　田軍說：“你丫是哪里火大往哪里上啊。”

　　吳強坐下，重新吃起早點，“希望咱新來的隊長別那麼面就成。”

　　五年前肖雷沒了，曾宏偉以資歷當上了隊長。這五年下來，吳強早就窩了一肚子火，要說肖雷是衝鋒陷陣的狼，那曾宏偉就只顧著擺官架子和稀泥了，頂包扛雷的都是他們下頭人，現在上頭新派來隊長，曾宏偉成了副隊，隊裏老人都挺樂意的。

　　但也怕，萬一來的又是個曾宏偉怎麼辦？

　　“軍兒啊，你知道新隊長啥底細不？”吳強問。

　　田軍放下茶缸，說：“我還真知道點，聽說是省城來的，不過好像四年沒幹刑偵了——”

　　“四年沒幹？！”吳強截了話，不樂意說：“怎麼什麼人都往咱這兒劃拉，省城的能怎麼樣，四年不幹這是回家奶孩子了？難不成來的是個女的？”

　　門口打算推門的晚回舟：.......

　　他還真是在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