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白骨案一

　　春寒過去，溫度一天天回暖，之前還不覺得，這天收工眾人往出走，不知道誰說了聲：“好像一下子暖和了，天上都是星星，明兒是個好天氣。”

　　“欸，還真是。咱這案子破了，明個兒休息晚隊請吃飯，老天爺給面啊。”

　　幾人說說笑笑出了警局。

　　晚回舟走在最後，旁邊沈判抱著江江，江江已經睡著了，趴在沈判肩頭，沈判一邊嫌江江遊重了，一邊拉開衣服將江江裹住，回頭跟晚回舟抹黑江江。

　　“睡的跟個小豬似的，好像又沉了些。”

　　晚回舟沒說話，前面下屬都散了，街道上安安靜靜，兩人並排走了會，晚回舟突然道：“沈判，你知道了吧？”

　　空氣瞬間滯留了一秒。

　　沈判心跳個不停，讓自己保持鎮定，明知故問道：“知道什麼？”裝的一臉我什麼都不知道別問我的樣子。

　　晚回舟側頭目光平靜的望著沈判。在這樣的目光下，本來就心虛的沈判眼神自己移開，還想負隅頑抗，說：“也沒什麼都知道，舟舟你別拿審犯人那一套套我的話。”

　　“沒套你的話。”晚回舟解釋，然後淡淡道：“你果然都知道了。”

　　沈判現在跟江江沒兩樣了，明明那麼大的個頭，像是被家長訓似的，垂著腦袋，也有點不一樣，悄悄看了下晚回舟，小聲心虛說：“也沒知道多少？就是你傷早好了，還有江江是個男孩，你說他一個男孩子整天湊不要臉的裝女孩到處騙別家小子的吃喝這什麼……”話題不自覺扯的老遠，不過在晚回舟沉默下，沈判越說越說不下去了。

　　“好吧。”沈判抱緊了江江，頗有種晚回舟要是發火生氣，就抱著人質跑的氣勢，老實交代說：“還有江江是你給我生的鵝子。”

　　嚇得音都劈了。

　　晚回舟不自覺的笑了下，嚇得沈判忙說：“舟舟你別生氣，我不是瞞著你的，這不是你沒說我就想著先追到你，我又不是因為肥嘟嘟才追的你……”

　　“沒生氣。”晚回舟搖頭，認真道：“是我先瞞著你的。”

　　“真不氣？”沈判不信再三確認。

　　晚回舟搖頭：“不氣。”

　　“不生氣那你親親我。”沈判開始順竿子往上爬。

　　晚回舟冷眼瞥了過去。

　　沈判露出遺憾的表情，撇了撇嘴，說：“不親就不親，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晚上他也可以偷偷去看舟舟，這次一定要離舟舟翻身的距離近一些，這樣舟舟一翻身就是主動親他。

　　今天這條路走的慢了幾分，顯得悠閒，這幾天為案子奔波的疲憊也一掃而空。到家已經淩晨了，晚回舟替江江洗澡，摸著兒子一頭短髮，自然道：“以後可以不在叔叔面前裝長頭髮了。”

　　江江坐在小板凳上，光著小身子，舉著兩條白嫩嫩的胳膊讓爸爸擦，熱氣一蒸臉蛋紅撲撲的，有些困意眯著眼小雞啄米似得一下一下點著腦袋。晚回舟話剛落，迷糊的江江瞬間精神了，瞪大了眼睛，濕漉漉的睫毛黑亮的瞳仁眼巴巴望著爸爸。

　　“叔叔是自己人了嗎？爸爸。”語氣裏帶著高興。

　　晚回舟將洗髮水倒在掌心，搓開泡沫給江江洗頭。

　　“低頭，泡沫一會進眼睛了。”

　　江江乖乖坐好，還等著爸爸的回答。晚回舟讓江江自己洗，“很開心？下午還說壞蛋叔叔的。”江江兩隻白嫩嫩的小手揉的一團泡沫，得意甩著腦袋，泡沫濺到臉上也沒去擦，高高興興說：“爸爸我很大方的，才不會像壞蛋叔叔那麼小氣。”

　　都是互相抹黑對方的。

　　江江性格有些執拗，沒聽到爸爸親口說的答案就一直望著爸爸。晚回舟取了毛巾給江江擦掉臉上泡沫，聲音平緩道：“嗯，是自己人了，他知道你是男孩子，睡覺習慣比較特殊，以後不用藏著了。”

　　“太好啦！”江江扒著爸爸的手，“我可以讓他給我講故事嗎？”

　　“你自己跟叔叔說。”晚回舟讓江江坐好，手拿花灑給沖掉頭發泡沫，“閉上眼睛。”

　　江江一肚子興奮勁兒，緊緊地閉著眼睛，小嘴沒停，繼續脆脆說：“爸爸，我能讓叔叔睡我的床嗎？他說沙發很難睡。”

　　“你要跟叔叔一起睡？”晚回舟哪里不知道兒子脾性，很在乎自己的空間的，現在就是個興奮勁兒。

　　果然江江想了下，猶豫說：“可以睡一下下，長了就不好啦，壞蛋叔叔那麼高，我的床就沒有啦。”然後一手撐著下巴思考。

　　晚回舟給洗乾淨頭，沖洗淨身子，用浴巾裹著，套了件奶牛圖案毛茸茸的長裙，江江放下胳膊，終於想好了，說：“爸爸，叔叔可以跟你睡的，你的床比較大。”

　　“叔叔教你的？”

　　江江大眼睛眨了下，臉蛋紅撲撲的笑了下，避開說：“爸爸，我去找叔叔啦。”然後穿著拖鞋吧嗒吧嗒往出跑，還能聽到脆脆響亮的聲：“叔叔叔叔，你有沒有睡著呀？我來了。”

　　“肥嘟嘟的臭小子。”

　　江江跳躍，成一道小拋物線直接紮進沈判懷裏。沈判抱著沉甸甸香噴噴的小身子，揉了把江江那一頭帶刺似得頭髮，照舊很密實，說：“扎手，這個跟我像，舟舟頭髮就很軟。”

　　“我剛說了，讓叔叔你睡爸爸床。”江江小聲道。

　　沈判眼睛跟狼似得亮了，“怎麼樣？臭小子不愧是我鵝子，沒白疼你。”

　　“什麼鵝子呀？我又不是鵝子鴨。”江江疑惑道。

　　沈判知道舟舟沒告訴江江這個，也沒敢說，而且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入住舟舟房間，哪里管江江鵝子還是鴨子，糊弄道：“鵝和鴨子都是游水的，還比鴨子大。不說這個，舟舟怎麼說？”

　　“爸爸沒有說。”江江攤著小手表示也沒辦法，說完又怕自己的霜淇淋烤肉被取消，往沈判懷裏一坐，跟小馬屁精似得保證：“叔叔，你放心我會勸爸爸的。”又一臉肉疼說：“你要是沙發睡不好，可以去我房間睡一下下鴨。”

　　沈判嫌棄撇撇嘴，“我跟你睡個屁。”

　　剛黏黏糊糊沒幾分鐘的江江立刻鼓著臉頰哼了下，反擊說：“我才不偷偷在被窩放屁，叔叔好臭，我不跟叔叔說話了。”

　　“你才放屁。”沈判捏著江江臉頰，沒什麼誠意的哄說：“好了，明天帶你玩，你以後要在舟舟面前說我好話知道了嗎？”

　　江江撐著臉頰，“什麼算好話？”

　　“比如我很帥、有錢、體貼、器大活好——”

　　晚回舟聽不下去了，道：“沈判。”

　　沈判閉上嘴，又小聲笑說：“我說的都是真的舟舟，你又不是沒試過。”

　　“叔叔，後面什麼意思呀？”江江追問。被沈判拍了下屁股，一眼看透說：“少來給我挖陷阱。”

　　江江笑的高興，還想膩歪會，不過看了眼爸爸，只好跟沈判揮爪爪。

　　“叔叔明天見見。”穿著大黃鴨拖鞋奶牛裙子，吧嗒吧嗒進了房間。晚回舟早已點好了香，給江江蓋好被子，江江露出個小腦袋，聞到香味慢慢的興奮的勁兒下去，困得眯著眼，小聲說：“爸爸，我喜歡這裏。”

　　晚回舟卻聽出來了，江江喜歡這裏，是因為這裏遇到了沈判。

　　“睡吧。”

　　晚回舟出來，沈判靠在門口，兩人離得很近。晚回舟想往後退一步，但腳下沒動。

　　“肥嘟嘟睡了？”

　　“嗯。”晚回舟點了下頭。

　　沈判低著頭望著晚回舟，聲音放低了說，就是他那自豪的斬男音。

　　“舟舟，從我這個角度，你的睫毛真的好長，還顫抖了下，舟舟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呀？你別害羞不承認……”

　　晚回舟抬頭，神情平靜道：“沈判。”

　　“啊？”

　　“你說話的氣息撲到了我臉上。”晚回舟見沈判一臉茫然臉，解釋：“睫毛顫抖。好了，去睡吧，明天還要去你那兒玩。”

　　沈判被自家舟舟的氣勢震得默默退了兩步，跟招財貓似得乖巧揮爪：“晚安舟舟。”

　　晚回舟轉身回房，在沈判看不到的地方，眼底帶著幾分笑意。

　　主臥室燈暗了。

　　沙發上像是刮過一陣風似得，沈判偷偷的穿過主臥的大門，悄悄地接近床上，單是躺在一側已經幸福的快要冒泡了，即便舟舟看不到他——

　　想到此，沈判慢慢的靠近了一分。

　　晚回舟翻了個身，沈判整個人緊張起來，過了會見晚回舟沒醒來，偷偷在一邊開始數睫毛，一邊感歎：我家舟舟真是個睫毛精，真好看，看著鼻子，看著眼睛，看著黑亮亮有神的瞳仁——

　　側身睡著的晚回舟睜開了眼。

　　沈判嚇得停下了話頭，小聲說：“舟舟？”而後又一想，舟舟是看不到他的，於是美滋滋笑著說：“舟舟，我好喜歡你呀。”

　　這語氣跟江江喜歡大肉包沒區別了。

　　他說完，想到什麼，聲音低低的說：“五年前我那時候就喜歡上你了，你轉身的時候，冷靜睿智反正特別迷人，那天晚上豔骨離開你的身體，你受到了影響，其實我可以拒絕的——但是你抱著我就親，我就沒控制住。”

　　“舟舟，你真好看。”

　　沈判伸出修長的食指，慢慢的試探的靠近晚回舟的側臉，明明知道舟舟看不到他，卻還是很緊張。

　　在食指與睫毛輕輕碰觸那一瞬間。

　　晚回舟眨了下眼，道：“癢，沈判。”

　　沈判手指僵住了，瞪大了雙眼，僵硬的望著晚回舟，結結巴巴絲毫沒有紈絝二代的作風。

　　“舟、舟舟，你、你能看到我？”

　　“晚上醫院住院部。”晚回舟淡淡解釋。沈判記憶回籠，當時舟舟看不到那個敗類，他給舟舟開了眼睛。

　　……

　　沈判顫抖著身，給晚回舟表演了個筆直起立姿勢，從床上飄下去，結結巴巴說：“舟舟我只想過來看看你休息的怎麼樣了，沒想做別的，真的，那什麼你好好睡，晚安。”說完穿門而去。

　　晚回舟盯著門口，聲音淡淡道：“晚安。”

　　門口沈判立刻往客廳滾去。

　　舟舟怎麼會看到他呢。沈判躲在沙發被窩裏懊惱不已。

　　-

　　刑警一般來說是雙休，不過案件多的時候忙起來加班加點一個月沒休也是常事。昨天才忙完一起案子，晚回舟一大早去了趟局裏，將結案報告遞給了王局。

　　王局沒翻開報告，昨天就聽人說起來了，這個晚回舟真是搶到手是寶。

　　一單案子幾天就解決了，真給他們局掙面子。

　　晚回舟提起今天放假請同事吃飯休息，王局也樂呵呵說：“應該的應該的，你們年輕人好好玩，放鬆下。”

　　從警局出來，門口沈判的卡宴停著，江江坐在後排，窗戶放了下來，探著腦袋揮手叫爸爸。沈判下來開副駕駛的門，看都不敢看晚回舟。

　　晚回舟道謝坐上車，玩笑說：“一直不打算正眼看我了？”

　　沈判差點撞了警局大門，連忙穩住說：“沒、沒有，舟舟你別嚇我。”

　　“我嚇你？”晚回舟笑了下，“昨天晚上你飄到我床上，咱倆誰嚇誰？”

　　沈判見晚回舟好像不太生氣，試探說：“沙發太硬了，我就是想試試你的床軟不軟……”

　　但凡換個警隊的大老爺們這麼說帶著黏糊撒嬌口氣，晚回舟能直接給對方折回去不可，但對著沈判反倒沒了氣，即便有，也是在昨晚沈判那一聲聲的小聲告白上沒了。

　　他明明不喜歡男人，可遇上沈判總是會不自覺的包容，並且沒有絲毫的不愉快。

　　“那軟嗎？”

　　“可軟了，舟舟你也好軟。”沈判握著方向盤的食指翹了起來，想到昨晚的觸感。

　　晚回舟無奈道：“好好開車吧。”話題再說下去，江江就要發起為什麼了。

　　果然後排江江聽到爸爸和叔叔不說了，開口脆脆問：“爸爸，是不是壞叔叔睡你床啦？”

　　“肥嘟嘟，注意你的措辭。”沈判搶先開口，在晚回舟面前黏糊撒嬌，但在江江面前還是很有威嚴的。

　　江江撇了撇嘴，鼓著臉頰不高興，說：“你叫我肥嘟嘟我都沒生氣，壞叔叔真小氣。”

　　氣得沈判肝疼，這要不是他家的——是他家的也不能揍，舟舟怎麼就沒揍孩子的習慣呢。沈判有些心疼自己失去了父親揍孩子的權威，這會忘了他被男子雙打的時候哭天喊地說以後有孩子絕對不會揍孩子，你們兩個暴君！結果下場更慘，屁股能被打八瓣。

　　“肥嘟嘟的胖小鬼！”沈判想反了天了，不能打還不能說了！

　　後排江江，兩條胳膊環著胸口，鼓著臉頰也重重哼了下。

　　“壞叔叔！”

　　“壞肥嘟嘟！”沈判嘲笑的哼了下，“幼稚，誰還不會了。”

　　晚回舟側頭看過去，沈判眉飛色舞的跟江江鬥氣，也很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