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溫情不過幾秒， 言喻猛地推開他。

　蔣靜成還沉浸在情緒當中， 言喻就像做賊似得， 往兩邊張望， 好在這會兒是午休時間，沒什麼人在外頭走動。

　見她警惕地看著四周，蔣靜成無奈問道：“你看什麼呢？”

　言喻認真地說：“不能讓人看見我們兩個。”

　雖然是錄節目， 可現在她是個兵，哪有兵和長官抱在一塊的。她見蔣靜成微挑眉，立即解釋：“我怕別人看見了， 對你影響不好。”

　蔣靜成看著面前的姑娘，微仰著頭，漆黑的眸子那麼認真地看著他。

　眼裡有他。

　他伸手摸摸她的腦袋，低聲笑道：“現在在說你的事情。”

　言喻看著他， 知道這件事不說清楚，就是他們心底的一根刺。她不想讓蔣靜成留下這根刺，她心心唸唸的小成哥哥，她怎麼捨得讓他失望。

　“你和季啟復……”

　蔣靜成眯了眯眼睛，神色倒沒方才嚴肅， 就是， 有點兒猶豫， 可言喻比他更果決。他的話還沒問完， 她已經開口：“都是假的。”

　她這會兒就站在他面前， 身姿筆直， 雖然表情沒什麼變化， 可還是看得出，她很緊張。

　“我們之間只有純粹的合作關係，我從來沒有一刻對他動心，”言喻一雙清澈的眸子，坦蕩又自然，因為她沒說謊。

　她走過越多的路，去過越多的地方，就越發現她有多愛他。

　當年在紐約時，明知那輛車上坐著的根本不是他，可就因為一個相似的背影，她追著那輛車跑了三條街。因為哪怕只有一絲希望，她多想再見見他。

　這個答案，蔣靜成信，並且他深信不疑。

　從一開始，他就不信言喻會和季啟復真的有關係，只是他想她親口告訴他。

　原來她那些他未曾參加的歲月，蔣靜成也會擔憂。

　他一向篤定又自信，就像他的訓練教官曾經告訴他的，在戰場上，你要有絕對戰勝敵人的把握，哪怕對面是十個人，而你孤身一人。你也要相信你自己，能殺死那些人，然後全身而退。

　可偏偏遇到她的事情，他居然會亂了陣腳。

　他伸手摸摸她的頭髮，沉聲說：“我相信。”

　言喻愣愣地看著他在，原以為這件事他會生氣，會不理解，甚至還會有更壞的結果。

　但最後是這樣的三個字。

　那麼簡單，卻又鄭重。

　言喻相信，他說信，就是真的相信她。

　她踮起腳，在他唇上迅速親了一下，軟軟的，帶著幾分溫熱，是他的味道。

　蔣靜成被偷襲了一下，還真有點兒愣神。隨後笑著看向她，“現在又不怕別人看見的”

　“我觀察過了，周圍沒人，”言喻眨了眨眼睛，那雙霧濛濛的眼睛，透著幾分無辜。

　反正都是她有理。

　蔣靜成背靠著牆壁，難得地疏懶模樣，他穿著軍褲，一雙長腿就那麼支著。

　“這幾天好好訓練，”蔣靜成叮囑了一句，既然言喻來了，他就不會對她手軟的。不過話是這麼說，兩人正扛上，先慫的還是他。

　言喻點頭，還十分諒解地說：“我知道，你不用給我開後門，我會好好訓練的。”

　蔣靜成見她這認真地模樣，想起訓練場的時候，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長發，嗤笑道：“原本應該被叫嫂子的，現在被我手底下的兵訓成狗，開心了吧？”

　言喻：“……”哪有這麼說自己女朋友的。

　可轉念她才發現自己的重點搞錯了。

　她伸手去拉他，直勾勾地看著人，就問：“你剛才說什麼？”

　“被訓成狗？”蔣靜成故意說。

　言喻才不會就這麼放過他呢，立即說；“不是，是前一句，你說我應該被叫嫂子的？”

　蔣靜成眼中帶著戲謔，反問：“我說你了？”

　“就說的我，”言喻這會兒也不是小時候了，被他一逗弄就害羞臉紅，姑娘長大了，連反撩他都學會了，她有些得意地抬下巴，“讓他們儘管訓我吧，反正等這個節目結束了。咱們有時間算賬。”

　此刻以一干從昨天開始就對他們嚴肅地班長，還不知道他們已經被言喻記在小本本上了。

　得罪營長的女朋友……

　蔣靜成見她這幅模樣，粉白的臉頰，有種小女孩粉嘟嘟的感覺。

　像嫩豆腐塊兒，叫他看得都想用手指戳一下。

　言喻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問他：“小成哥哥，你能把手機借給我用一下嗎？”

　節目組把她的手機都拿走了，這幾天是完全封閉的。

　蔣靜成沒多想，從褲兜裡掏出手機，就遞給她。

　言喻見有密碼，隨後問：“密碼是什麼？”

　“你生日，”他答地更自然。

　可是一瞬，拿在掌心裡的手機開始發燙，她按著鍵盤上的數字，輸入她的生日。隨後電話被解鎖了，她打了個電話，等了半天，那邊才接，言喻立即問：“幫我去問問，孟清北為什麼會出現節目裡。”

　因為她打電話，所以蔣靜成往旁邊走了兩步，怕打擾她。

　等電話打完了，言喻這才走到他身邊，把電話還給他。

　蔣靜成拿著手機，也沒放在兜裡，而是在手裡轉圈，半晌，才問道：“你知道孟清北來了嗎？”

　“剛剛看見了，”言喻淡然地說。

　她看著他，突然一笑：“真怕我打她？”

　蔣靜成伸手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叮囑：“不許鬧事兒。”

　言喻聲音挺清淡的，臉上更是露出一副你放心的表情，說道：“這是你的地盤，我得給你長臉。”

　“省得回頭你的兵再見到我，只記得他們的營長女朋友會打架。”

　畢竟她還等著那一聲嫂子。

　明明是不算正經的話，可是蔣靜成卻真聽進去的。他摸摸她的耳垂，又軟又肉乎，柔聲道：“嗯，會讓他們叫的。”

　言喻回去的時候，誰都看得出來，她心情不錯。

　她把領回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讓眾人過來拿。這些營養液人人都有份兒，也算是節目組額外開恩。

　此刻許俏已經和孟清北有說有笑起來。

　這兩人倒是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到了下午訓練場的時候，眾人才知道，下午的訓練項目是打靶。

　如果說來部隊裡，最期待的項目，大概就是射擊。這些明星平時拍戲雖然也能接觸到槍，可那些都是假的，哪有真的來地實在。

　眾人分到自己的槍時，都紛紛低頭認真打量。

　言喻也分到了一支□□，這倒是令她想起了從前的事情。她回大院之後，每年暑假裡，大院裡的男孩都無所事事，所以他們都會到訓練場裡玩射擊。

　每次都是蔣靜成贏，其他人槍法也不錯，但是和他比，還是有點兒差距。

　後來去了美國，那裡是個全民持槍的國度。

　季啟慕很喜歡玩飛碟射擊，言喻因為剛去美國，還未完全走出那種情緒。所以被季啟慕帶著，真是什麼項目刺激玩什麼。

　時間長了，她的槍法居然很不錯。

　所以當王朝陽教他們基本的射擊姿勢之後，就讓他們先練習。可結果讓眾人跌破眼鏡，言喻和孟清北的射擊成績居然是幾個人裡最好的，就連幾個男生都比不上。

　因為四個女人趴著的地方是挨著的，葉連心和許俏在中間，而孟清北在許俏那邊，言喻則是在葉連心的另一邊。

　距離離地不算遠，所以言喻很輕易聽到許俏驚訝地問：“清北姐，你射擊這麼厲害，以前練過嗎？”

　“沒有哎，第一次啊，”孟清北眨了眨眼睛，一臉羞澀又不好意思的模樣。

　許俏驚呼：“那你不就是射擊天才，你好有射擊天賦啊。”

　言喻扯了下嘴角。

　沒想到葉連心居然也問她這個問題：“言喻，你練過嗎？”

　“練過，”言喻簡短地說，她的成績是全場最高的，甚至比剛才教官給他們演練時的成績，都不遜色，這不僅跌破了節目組眾人的眼鏡，也讓在場的幾個教官都挺驚訝的。

　許俏也聽到這話，立即說：“你怎麼能接觸到槍的啊？”

　葉連心趕緊扯了下她的袖口，讓她少說兩句。不過言喻倒是挺淡然，她說：“我在美國六年，那邊不禁槍。”

　此刻蔣靜成正好踱步過來，挺溫和地看著她們四個：“聊什麼呢？”

　昨天已經見識到他惡劣程度的三個人，陡然閉嘴，生怕他手掌一指，就讓她們再去跑一個兩千米。誰知孟清北卻柔柔地說：“我們在討論言言射擊成績為什麼這麼好呢。”

　態度親暱，連聲音都溫柔似水。

　旁邊三個人雖然沒一個轉頭看她，可許俏和葉連心一下就懵逼了，孟清北這是腦子不好？這時候她居然還敢跟教官這麼說話？

　蔣靜成眯了眯眼，直直地看著人，突然嘴角一揚，沉著臉：“在你和教官說話之前，沒人告訴你，要喊報告嗎？”

　他的聲音又冷又嚴肅，沒有透著一分他們認識的意思。

　孟清北被他說懵了，眨著眼睛，眼圈一下就紅了。

　蔣靜成雖然不喜歡她，可到底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大部分時候他對自己還是很溫和的。她下意識的把目光轉向言喻，心底覺得肯定是言喻，小成哥才會在鏡頭面前這麼落她的面子。

　其實射擊是她在得知要參加這個節目後，特地去練習過的。

　為的就是在節目中讓觀眾驚訝。

　剛才許俏問她這個的時候，她才會說從來沒射擊過。

　可她沒想到的是，言喻的射擊成績居然比她還好。這會兒又被蔣靜成又這麼吼她。

　“下次說話之前，喊報告，”蔣靜成冷漠地看著她，“還有你聲音太小，我都聽不到你在說什麼。”

　孟清北更尷尬了。

　她只是拿出一貫跟他說話的口吻，只是沒想到在軍營裡，他壓根不吃。

　等蔣靜成走了之後，班長王朝陽讓他們都先休息，待會在進行正式射擊訓練。言喻就跟他報告上廁所。

　沒想到她從洗手間出來，正打開水龍頭，準備洗手。

　身後悄無聲息地出現一個人，她轉頭就看見孟清北直勾勾地盯著她。

　言喻扯扯嘴角，都沒說話，繼續開始洗手。

　“你是故意的吧？”

　水龍頭此刻嘩嘩地流水，她雙手搭在一起，接了一捧水之後，就給自己洗了洗臉。節目雖然說不讓化妝，不過其他兩個最後還是爭取到了一個機會，就是擦個素顏霜，這樣素顏看起來又白又嫩。

　言喻沒用，她本身皮膚就像宋婉，是那種天生的白嫩水潤，擦了化妝品的根本比不上。

　孟清北神色複雜地看著言喻，她自己就是擦了美白霜。可是她天生皮膚就暗黃，小時候她還沒被發現是報錯的時候，大院裡總有阿姨笑她，皮膚一點兒都不像媽媽。

　後來進了娛樂圈，不知道打了多少美白針。

　可只要一停下來，那種像是骨子裡帶來的黃皮膚，就又會回來。

　“是你讓小成哥，故意在鏡頭面前給我難堪的吧，”孟清北越想越覺得她現在心機深重，連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

　誰知她剛說完，迎面就是一捧水潑了過來。

　她尖叫：“你幹什麼？”

　言喻冷漠地看著她，“少拿這種噁心的思想來猜測他，這裡是軍營，他是教官。你自己渾身毛病，還怪他不護著你？”

　她緩緩地看著孟清北：“你配嗎？”

　孟清北被她說的渾身顫抖，言喻關了水龍頭就準備往外走。孟清北見她要走，衝了過來，可誰知言喻轉頭往後看了一眼，她就頓住了腳步。

　她又問：“你就是故意的，知道我要參加這個節目，就來跟我搶風頭。”

　言喻笑了，氣的。

　不過她點了點頭，輕聲說：“這個你倒是說錯了。”

　“我要是知道你參加這個節目，只會把你踢出去。”

　*

　孟清北和言喻兩人不對付，這基本誰都看出來了，不過因為拍攝節目，所以大家都維持著表面地和諧。

　節目組給了大家打電話的機會。

　言喻打的是家裡座機，沒想到接了電話是孟西南。

　她問：“媽媽和奶奶呢？我只能說三分鐘。”

　孟西南低聲一笑：“在部隊還適應嗎？”

　“還行吧，就是熱，”言喻如實說。

　孟西南叮囑她：“多喝點兒水，喝點兒酸奶。”

　“沒錢，”言喻坦白，她現在兜裡比臉上還乾淨呢，她忽而嘆了一口氣：“想吃冰激凌。”

　說完，旁邊都笑瘋了。

　只有孟清北面色鐵青，就算在鏡頭前，都遮不住那股子恨意。

　其實她平時不愛吃零食，也很少吃。可這幾天從軍人服務社那邊走過，看著門口的冷藏櫃，她連腳都抬不動了。

　好想吃冰激凌。

　孟西南也失笑：“你啊……”

　隨後言奶奶就來了，言喻和她們打了三分鐘電話掛了。

　等她打完，才覺得這段實在太蠢了，還私底下問了導演，能不能剪掉。結果被告知，導演組一致覺得很有趣，到時候會重點剪輯。

　言喻：“……”

　誰知第二天的時候，她和葉連心回宿舍。

　大中午的頂著個太陽，兩人都挺熱，又是路過軍人服務社，這次葉連心都看著那邊，嘆道：“我也想吃冰激凌。”

　可她們走回去的時候，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色空軍制服的男人，正站在宿舍附近。

　言喻還未回過神，就聽對方喊道：“那兩個兵，過來一下。”

　兩人被喊到了，自然一路小跑過去。

　葉連心一看這人穿著的衣服是空軍制服，她們這幾天在軍營裡，把軍銜都認識清楚了。這人肩膀上是一槓三星，是個上尉啊。

　軍銜還不低呢。

　“你們知道政教處怎麼走嗎？”對方又問。

　言喻看著他，面無表情地說：“報告首長，從這邊右拐之後，直走就到了。”

　葉連心也挺奇怪，要是來找人的，從大門進來應該是先到政教樓啊，怎麼會跑到她們這邊宿舍樓了。

　“這位同志，謝謝，”男人伸出手擱在言喻面前，含笑看著她。

　言喻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著什麼藥，不過此刻有攝像師的鏡頭跟著，她只能握手。

　握完之後，對方又沖著葉連心行了個軍禮，嚇得葉連心趕緊還了一個。於是人就這麼走了。

　葉連心還挺好奇地回頭看了好一會兒說：“現在軍人都這麼帥嗎？”

　言喻沒說話。

　直接上樓了。

　結果她沒回宿舍，而是拉著葉連心進了洗手間，葉連心還笑道：“不是剛去過嗎？”

　可她沒說完，言喻已經把手心裡的東西攤給她看。

　被折成方方正正的紙幣，綠色的。

　葉連心驚呼：“錢。”

　於是兩人看著這張五十塊紙幣，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