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五章 【尾聲二】白首團圓
入冬, 寒霜凜冽, 暖氣進屋。萬種靈物在銀裝素裹的人間暫時偃旗息鼓,或凋敝或休眠, 等待來年逮到生機再逞威風。
燕津當地的富豪圈歷經一場大洗牌, 簡銘勳與梁通兩位昔日身家百億的超級富豪, 雙雙鋃鐺入獄。
簡銘勳仗著身體狀況不佳,平生頭一回因為腿瘸是個癱子而佔了大便宜, 坐牢不久後就保外就醫, 去醫院住著了,但也風光不再, 休想再恢復往日簡氏在臨灣港口的帝國江山。
而梁通董事長, 倒霉就倒霉在身體素質太好了, 在燕城監獄內,竟然還堅持每日放風時間跑步健身。這麼結實精健的身子骨,估摸是準備將刑期服滿、把牢底坐穿了。
至於梁氏和簡氏在後來幾次慘遭拆分吞併的商場硝煙戰役中,最終鹿死誰手花落誰家, 就不好說了。據說背後有一家瀚海集團, 好像事先得知不少內幕消息, 瞄準時機搶先出擊,扒拉扒拉這家,再劃拉劃拉那家……在某一位海歸商科精英的操盤之下,瀚海集團悄瞇眼兒地賺個盆滿缽盈,之後功成身退,另改門楣。
臨灣本地圈子, 外表上波瀾不驚,暗中也蕩漾著風雨之後的餘韻漣漪。
衛視一哥、金牌主持人盧易倫辭職了。
這人據說是赴美留學。圈內很多人感到不解,盧一哥在年輕當紅時候突然退圈不做了,這種所謂的留學充電可就忒不划算,等您過兩年再回來,圈內恐怕早已洗血換代,哪裡還有老人兒的位置?
盧易倫走得很堅決,赴美之後即在記者狗仔眼皮底下消失,不知所蹤。
有傳說盧易倫轉道又去了英國,又有人說去了瑞士,總之是在公眾的八卦視野裡轉了一圈,去向成謎。這人似乎就是有意徹底遠離公眾視線,不準備再回來。
與此同時遠赴歐陸的,還有廣州恆中俱樂部隊的當家球星貝嘉鴻。
貝嘉鴻在球會冬季轉會運作中,堅定地選擇出國留洋,寧願給自己降薪,不計較轉會費多寡,選擇了西班牙甲級聯賽的一家二流俱樂部。
據足球評論界的意見,貝嘉鴻這次的選擇,東家遠非皇馬巴薩這個級別的豪門球隊,工資薪水不高,比不上國內土豪企業家人傻錢多的大手筆,但他在小球隊的上場機會多,不至於坐冷板凳,小貝又正值二十五歲當打之年,在歐洲留洋應當可以混得不錯!貝嘉鴻的選擇很明智,背後應有高人為他指點。
真正知情者寥寥無幾,都默契地秘而不宣。
當然,對於真正的知情者,也不必去翻閱網上八卦,盧易倫一定是跟隨貝嘉鴻去了西班牙。
一段時間之後,鮑局薛隊方副隊嚴總凌河等等真正的內幕知情者,各自收到從西班牙寄來的幾張照片。
照片中兩位男主角都是背影出鏡,含蓄地沒有露出正面,但一看就能認出是哪兩個人。
西班牙海灘婚禮現場,白色花雨洋洋灑灑飄蕩在碧海雲端。兩個男人一個穿純黑西裝,一個穿白色西裝,牽手漫步,此生終於心安。
這兩個人結婚了。
……
貝嘉鴻和盧易倫私下發送結婚照片這件事,估摸著刺激到了某位爺的敏感點,感到了人生缺憾,再也耗不住了。
破案有功、勞苦功高的薛大隊長,在陞官升警銜接受表彰幾個月後,終於軟磨硬泡從上級領導那裡磨到兩個星期的休假日程,而且是要出國休假。
把護照弄出來挺不容易的,需要上級主管領導批准簽字。薛隊長拿回自己護照,買了張機票,拎一件隨身小旅行包,輕裝簡行匆匆趕往美國。
公安局裡畢竟有人有門路,也不難查,他托同行同事幫忙查了梁大少爺出境後的行蹤。梁有暉先去了新加坡,不知是不是混得沒飯吃過不下去了,隨後就轉道去了美國西岸。
梁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即便豪門風光已經不在,梁少爺只要別太奢侈,懂得省吃儉用並開源節流,比普通白領的日子還能強些呢,至少在燕城和美國西海岸尚留有幾處房產,沒有被徹底抄家充公。
北國燕城尚在雪飄冰封之中,南加州卻完全是另一個世界,陽光海岸,鳥語花香,最適合談情說愛。
太平洋海岸線的旅遊勝地聖莫妮卡,這地兒距離洛杉磯、好萊塢都不遠,全世界遊客密集如織,沙灘度假風情的寬沿草帽、艷色大短褲以及火紅長裙,組成天堂一般美妙的盛景。
遊客多,小生意的商機也就很多。
當地華裔人口亦相當可觀,許多常駐老人兒從早餐集市上出來,手裡提著大袋大袋的打包外賣。
餐飲集市上是各國風味小吃的大雜燴。最近生意最火爆的一輛餐車,據說是華人留學生過來賣大煎餅的!這輛餐車的外表車廂塗成了火紅色,當仁不讓地把守在集市一角,車窗外的隊伍排成拐彎的長蟲,一直排到沙灘上。
這輛餐車每天清晨至下午兩點之間營業,生意忒好了,打工負責照顧生意的小留學生都忙不過來,打電話找餐車老闆:「暉哥,排隊排太長了,過來幫我們烙煎餅啦!」
梁有暉在頭上繫了一條夏威夷風的天堂鳥圖案三角頭巾,穿背心大短褲,相當的融入當地風情,看起來就是常年混跡在當地土生土長的華裔男生,走在路上還用純熟的口語跟身旁人搭訕撩賤。
梁有暉走到餐車後門,先拿起一大片薄脆,開始偷吃自家的生意。
小留學生從車廂裡瞟見他,伸脖子喊道:「暉哥,吃嘛啊?過來烙煎餅嘛!」
梁有暉嘴邊掛著薄脆渣:「嗯,先吃點,我餓著呢早上起晚了還沒吃飯!」
小留學生提著鍋鏟指著他:「哥,你別忒麼吃了,都讓你吃光了,你快點兒!」
梁有暉擦擦手指,登上餐車。這幾個月來,他已經學會很多新鮮事物,以前對他而言從來不可想像的事,比如在公司裡看老闆眼色替人打工,比如在餐館裡刷盤子洗碗,再比如當街叫賣吆喝煎餅果子!
以前誰會想到?誰也不會相信的,梁通董事長家的大公子,混到在美國大街上賣煎餅。
梁有暉動作還挺熟練,烙一個煎餅很快搞定,不熟練會被客人嫌棄的啊。
「薄脆還是油條?」
「辣還是不辣?」
「香菜?……你不要香菜?……香菜最好吃了我告訴你!煎餅裡不擱香菜,那就好比吃餃子不放醋,吃白米飯不配上『老乾媽』,那就不是正宗的味兒!」
「就要一個雞蛋?來倆蛋吧哥們兒?我們家的雞蛋都是走地雞下的土雞蛋!」
梁有暉的一對歐式大雙眼皮不時地撩一下,大部分時間注意力都在眼前冒著熱氣的餅鐺上。他面前排著兩位附近學校過來的大學生妹子。嘴巴閒著也是閒著,又沒有帥哥可以撩,他笑呵呵地跟妹子們撩騷:「給你加個蛋?這個雞蛋哥白送啦,不要你錢!」
妹子們捧著大煎餅花枝亂顫地走了,臨走還回頭對他巧笑嫣然:「大帥哥,明兒你還出攤麼?明兒見啊。」
梁有暉把嘴唇樂出彎曲的弧度,抖著大花頭巾:「明兒還來!」
他熟練地撈起一勺麵粉糊,往餅鐺上攤開,劃出一個大圓餅,垂著眼睫對下一位客人說:「幾個蛋?」
「四個蛋。」沉啞粗糙的爺們兒聲音。
梁有暉手上一抖,麵粉糊撒出一半在車廂地上。
他抬起眼皮,盯著眼前的人。
膚色曬成黝黑、戴著墨鏡的男人,一身黑色背心純黑長褲,與這南加州海灘的浪漫風情著實格格不入,像是諜戰劇的克格勃演員進錯了音樂喜劇片的片場,風格忒扎眼了。
梁大少爺有一時半刻陷入恍惚。眼前陽光十分刺眼,他被晃瞎了,以為自己做夢,怔怔地說不出利索話。
薛謙用下巴示意,話音很酷:「打你的蛋,四個。辣的。香菜。」
他大致喜歡吃什麼口味,不用說梁少也清楚的。
「哥……」梁有暉輕聲喊了一句。
「我叫你哥,你先把煎餅給我烙了!媽的,老子早上也沒吃飯。」薛謙哼了一聲。
薛隊長從清晨轉到太陽調至頭頂,才找到這個集市和這輛餐車,餓得都發毛上火了。
梁有暉手指變得很不靈活,手忙腳亂,從餅鐺上揭了半天揭不起一張完整的餅。這個煎餅烙得真磕磣,心肝都揉成八瓣。
薛謙歪頭瞅著梁有暉的大花頭巾:「呵,頭巾挺有意思,真騷。」
旁邊負責收錢找錢的小留學生,感到莫名其妙就多看了幾眼,來人不善啊,面相好兇惡啊,收保護費的嗎?
薛謙咬了半截煙,嘴裡含糊著問:「剛才那倆姑娘,誰啊?認識麼,熟麼?
「不認識,不熟!」梁有暉迅速搖頭撇清關係。
「不熟你忒麼跟人家撩?……你認識我嗎,你跟我熟嗎?」薛謙冷眼瞧著梁少。
梁有暉猛地點頭,眼眶裡突然就一熱,熱浪湧出。孤單寂寞的苦日子總算過到頭了,突然就特別想哭,特想家。他爸坐牢了,往日酒肉相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們一哄而散,早都拋棄了他這個下堂的少爺、落魄的貴族,他在生活中也沒有別的依靠……
「哥,我可想你了。」梁有暉說。
梁有暉終於做出來這個七零八落的四個蛋煎餅,後面的客人不管了,從餐車後門跳下來。
薛謙一手接過煎餅果子,另一隻大手伸開,用整個膀子把梁有暉摟在懷裡。
溫熱帶汗的身軀貼合,兩人胸膛都有些發抖,單身寂寞已久無法抗拒這樣親密的身體接觸。薛謙還咬著煙蒂,直接罩上梁有暉的嘴唇。梁有暉迫不及待緊抱住他薛哥,唇舌熱烈地啃咬深吻,吻出煙火燎原烈焰焚身的情緒。海灘大庭廣眾之下,同性作風極為開放的南加州,沒有什麼還需要顧忌,周圍三三兩兩的過客對他們吹了幾聲口哨,不停地拱火造勢。
一顆煙蒂迅速被口水沾濕,在兩人口腔中交換。梁有暉喉嚨一梗,差點兒把煙屁股給嚥下去。
「等等。」梁少爺鬆開口,「噗」地吐出那截煙屁股,隨即再次抱住薛隊長狼啃,整個身子都揉上去蹭,腦袋上花頭巾已經揉飛了。
小留學生從車廂裡探出個頭,看傻了;「我靠……男朋友?」
「哥帶你回家?」薛謙摘下墨鏡,盯著梁有暉漂亮的眼皮低聲說。
「成!拐個彎再過兩個街區,西南傑克遜路508號公寓樓316房間,哥我帶你去。」梁有暉賴了吧唧地,整個人像八爪大章魚一樣扒在薛警官身上。
「操……」薛隊長罵了一句。
這騷浪貨直接就把「回家」二字會錯意了,薛謙在心裡很嫌棄地吐槽梁少,卻也喜歡這樣的「會錯意」。他也燥熱,動心,十分渴望。
他低頭又親了一口,再無絲毫猶豫和顧慮,爽快地說:「你帶我去,你那個什麼多少號的公寓、多少號的房間,在哪?!」
……
薛謙之後將梁有暉從南加州帶回國,二人低調共赴穩定長期的同居生活。
被警棍和手銬鎮著,少爺再不敢出去鬼混,後半輩子混成個良家賢夫,每天蜜裡調油地等著薛警官翻牌臨幸。他要是敢出去浪,他男人一定操死他。
薛謙工作忒忙,經常辦大案值夜班渾不著家。據說梁少爺整日獨守空房,戀夫心切,他薛哥倘若再不回家過夜,這人估計就要在公安局大門口支個煎餅攤子守著了。
與此同時,在拘留所內服刑的嚴總就快要刑滿釋放。
終究還是因為古耀庭那件案子,嚴小刀在抓捕現場怒而動刀傷了人。假若對方是一名普通罪犯不為人矚目,這種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正當防衛」的理由當庭揭過。而恰恰因為這樁十五年大案最終社會影響強烈,爭議紛紛,許多雙眼睛緊盯涉案人員的判決,嚴小刀不願給鮑局長惹上說不清楚的麻煩,他不用旁人替他開脫,他不介意承擔他應當承擔的責任。
法院判了他一個「持械故意傷害罪」,其中有防衛和立功自首等等因素,因此判得不重,就六個月。這種半年左右的短刑不必送進監獄,直接就在拘留所裡蹲滿刑期即可。
隆冬臘月,臨灣的不凍深港,海面上蕩起一層影影綽綽的白氣,暖陽照耀白氣之下暗湧的碧水。
車輛在積雪的沿海公路上緩慢蹉跎,不疾不徐地行駛,慢悠悠地駛過這個寒冬,春天不久之後總是要回來的。
嚴小刀剛剛早鍛煉放風回來,口裡不停噴出熱辣氣息。他仍然保持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硬漢作風,大冬天早上也是用一盆冷水澆頭、搓冷水澡,讓拘留所裡其他犯人看得目瞪口呆,十分敬佩。
嚴小刀吃完饅頭稀飯配小鹹菜的一頓早餐,口裡寡淡無味,找相熟的管教摸了一根煙抽。
也是曾經熬過苦日子的糙人,他還不至於熬不住,但仍然時不時想念凌先生的五道菜精緻西餐,想念凌河仰躺在灑滿白色月光的大床上,赤裸身軀,任長髮披散的風流動人模樣……好歹就快出去了。
在拘留所裡這半年無所事事,他就是靠看書度日,每天基本上有八個小時都在看書。他讓峰峰寬子定期為他搬書過來,那兩位小弟每半個月往拘留所跑一趟,麻溜地扛著一噸重的書過來,負責解決他們老大坐牢期間寂寞無聊的單身生活。
「幸虧才判六個月。」楊喜峰感慨道,「這要是萬一多判了幾年,咱們老大坐牢都能混成學霸了嘛!」
今天是探監日,相熟的管教過來招招手,領他穿過走廊。
管教特意將他帶進一個單間小會客室。這並不是平時人來人往的探視大房間,房間內也沒其它傢俱,只有正中孤零零的一把椅子。嚴小刀坐上椅子等待,抬頭看到開門撞進他眼簾的高大身影!
凌河同樣口鼻呼出一陣白浪,從寒冷的冰天雪地匆忙而來,眼底放著光彩。
因為天冷,凌河凍得臉白鼻頭紅,還不停地吸溜鼻子,髮辮高高地梳在腦後,容顏依然美色傾城。
嚴小刀笑了,欣賞地端詳他的愛人。
凌河大步上前,兩手捧了小刀的頭。他又發覺自己手太涼了,趕忙鬆開,把兩手伸進自己恤衫裡面,貼著小腹皮肉快速焐熱。
「噯!……多涼啊別這樣……」嚴小刀趕緊把凌河兩隻手抓回來,四隻手交握著焐熱。
焐暖了手,凌河用力往兩隻手掌上哈氣,然後重新捧了小刀的臉,十分珍愛地深吻數分鐘,舔夠每一顆牙齒。
「你怎麼能弄到個單間?」嚴小刀拍拍自己大腿示意。
「我把給你帶的五道菜便當盒『上供』給那位管教了,咱倆就有單間了!」屋裡就一張椅子,凌河很自然地坐到嚴小刀大腿上,面帶歉意,「抱歉,你的飯盒沒的吃了。」
「能看見你就成。」嚴小刀露牙滿足地一樂。
「你可以吃我。」凌河像是隨口一說,從容不迫,深情地望著小刀。
嚴小刀喉頭迅速滑動一下,調開視線:「別勾搭我,我憋火呢。」
凌河唇角浮出笑意:「我也憋火,我不勾你我勾誰?」
嚴小刀真的忒麼當時就硬了,粗硬的性器頂在凌河大腿下面。
凌河就坐在他身上,豪爽地脫掉外罩的羽絨服。這人穿衣風格簡約到了單調蒼白的地步,羽絨服裡面就是一件單薄打底的乳白色亨利衫,胸口三粒紐扣半敞著,健美的胸膛在輕薄的衣衫下面起伏。這個款式能撐過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不換樣式,反正凌先生最好看了。
凌河就這樣撩開自己的恤衫,面對嚴小刀袒出結實光滑的胸口和小腹,露出掛在頸下的子彈殼項墜,對他示意:你來。
「你可以吃我,可以睡我,可以幹我,你想要怎麼樣都成。」凌河撫摸他的下巴、脖子,就這麼耐心等待他動手,表情絕對不是開玩笑逗他玩的。
凌河這個人就是這風格,從來沒有對嚴小刀說「我愛你」這三個肉麻字,但是就將「我愛你」三字明晃晃地寫在臉上。兩人之間還有什麼可說的?
嚴小刀渾身脹痛,勉強地轉移話題:「別鬧,開什麼玩笑?有攝像頭呢。」
凌河露著一身誘人犯罪的好皮好肉:「我不怕攝像頭,你不是一直惦記著想做麼?你來,干我讓你舒服。」
嚴小刀眼眶微微發熱,心思旖旎地一塌糊塗,抱著人低聲哄道:「別這樣,我著什麼急?總歸都是我的一盤菜,等我出去的。」
嚴小刀熟知凌河一貫劍走偏鋒近乎偏執又愛發瘋的脾氣,今天如果他想要,他真的可以把凌河就地辦了。
他吻一下凌河漂亮的脖頸:「用手就成。」
凌河翻身從他腿上下來,直截了當地跪到他面前,將他兩條大腿強行分開。
嚴小刀猛然醒悟凌河是要做什麼。
這房間天花板角落裡就是黑漆漆的攝像頭,凌河分明早就瞧見了,就是故意為之,根本不在意任何旁人的眼光,不在意世俗人間對他生平的肆意飛短流長——彪悍的人生還有何懼?
凌河用身體借位擋住攝像頭拍過來的角度。這樣,鏡頭裡拍到的就是他背著身,臉孔卑微而親暱地壓在嚴小刀的胯部。然而,這樣極端曖昧、充滿情色的跪姿,誰都清楚他在做什麼!
嚴小刀下意識地還想摀住:「小河……」
凌河用牙齒掀開他的內褲。嚴小刀憋了幾個月脹痛難受,凌河眼底清澈的翠色一望見底,沒有絲毫的遲疑或障礙,湊上嘴唇。
凌河眉頭微蹙、睫毛浮動的表情無比動人,嚴小刀感動地不停撫摸凌河的臉、頭髮,享受地揚起脖頸,放任熱辣的喘息爆出他的喉嚨。他讓整個身軀勾出爆發前一刻的弧線,他抑制不住地深深捅入凌河口中……
在爆發那一刻還是心疼對方,他想要拔出來:「別弄嘴裡。」
凌河夾含住他不放,愣是給他吸出來。
滾燙灼熱的液體猝不及防之間爆出,射了很多,太舒服了完全控制不住這樣摧心的強烈愛意。嚴小刀驚惶心疼地撫摸凌河的臉,看著自己那些玩意兒從凌河嘴角流出來。
嚴小刀剛想說「別吃」,凌河就嚥下去很多,簡直是個瘋子……
他把凌河拉過來重新坐他大腿上,凌河用手指沾了一點剩餘物,餵給他嘗:「味道還成。」
是小刀啊。
有什麼不成的?
嚴小刀喘息未絕:「能好吃麼?」
凌河渾不在意地一笑:「我沒吃早飯,反正也餓了,這個解飽。」
這個解飽。嚴小刀繃不住笑出一陣沉沉的胸腔共鳴,眼眶驀地洇出紅斑,緊緊吻上凌河的脖子和胸口。
一生得一個凌河,夫復何求?
臨近農曆年前,嚴總終獲大赦,從拘留所裡出來了。
彷彿又是在人間與鬼界風雲交匯、黑白交界的地方晃蕩了一圈,踏著紅塵險惡的邊緣地帶,他重新又一步邁回溫暖的凡塵俗世。
嚴小刀也沒感覺到自身有什麼變化,只不過頭髮比以前更短,見識長了,面貌身材瘦了,心緒比以前更加平靜,攥住身邊人的手更緊一些,心智更堅定不移。
也是在年前,他剛出來不久,電話拜會鮑局長,打算新年幾個老熟人約一次飯局敘舊。
鮑青天也陞官了,已經調離臨灣分局,現在是市局的正牌局長。臨灣分局現在管事兒的牛逼頂天的就是薛謙。
鮑局長電話裡說:「小刀啊,有件事情,一直還沒機會跟你講,想等你出來歇一陣再說。但是現在正值過年,每逢佳節倍思親麼,人之常情,所以……」
嚴小刀心下詫異,每逢佳節倍思親,他還能思念誰?除了去海邊碼頭上灑酒祭拜駕鶴一去不復返的乾爹,就是回家陪伴他的養母和愛人,他的親人還能有誰?
鮑正威語氣平靜:「我們確實為你找到了你真正的親人,確定你原來的家庭成分……你願意見見面嗎?畢竟,過年了,也該是闔家團圓的時刻。」
「闔家團圓?」嚴小刀當時就對鮑局長說,「這話就當我沒聽說過,我跟誰團圓?」
鮑正威歎口氣,也知道小刀脾氣的硬氣執拗:「我不勉強你,只是通知你,你的親生父親,現在住在燕城某部隊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老子就盡到告知的義務,你自己看著辦。」
嚴小刀陷入長久的沉默無言。
嚴小刀於是在年前去到燕城,去了那家醫院。
儘管他盡力遮掩空洞難過的情緒,迴避凌河的探詢,凌河還是看出來了,堅持陪他一起去燕城「探親」,擔憂他情緒失控出事。
兩人都罩著厚重的羽絨外套,用滑雪帽擋住寒冷冰霜,嚴嚴實實不露皮肉的包裹能夠讓心靈稍微平靜安寧一些。
在醫院會議室裡接待他們的,是專案組裡另外一位領導,受鮑正威的臨時委託,負責接待前來認親的嚴小刀。領導簡單地介紹說:「已經從位子上退下來了,剛剛六十,其實年齡並不大,但醫生說身體毛病比較多,最近情況很不好……他也很希望能見你一面。」
嚴小刀的生身父親姓韓,是常駐邊疆某地區的人物,軍人世家,家中幾代都是立有顯赫戰功的人物。
嚴小刀這一天終於明白,他其實連「凌河」都不是,他就是另一相似版本的「麥允良」。
當年或者出於某些勢力的脅迫利誘,或者出於私心利益的交換,或者就是對他這個非嫡親子嗣的不重視,他是一枚準備犧牲掉的棋子。只是在後來利益交換的過程中,他的父親反悔了,心存不忍,優柔寡斷當捨不捨,又試圖暗中托人將兒子從燕城那個地方偷換出來。
偷換過程又冒出接連不斷的意外。邊陲與燕城之間相距遙遠,山高路遠之間出了意外也鞭長莫及了。據現在的調查,嚴小刀當時是在接回途中被心懷不軌的人拐走了,想賣掉這個漂亮的男孩換錢。原本他是被賣至南方沿海重視男丁的省份,中途再生意外,輾轉流落在外足有兩年,繞了一大圈,最終流落到冀州省。
拐他的人販子亦是惡有惡報,當街出了一場車禍,撞死了。無牌三輪摩托配一張假證件,被撞死的人販子成為停屍房中一具無名凍屍,無人認領,而車禍中僥倖倖免的嚴小刀,就這樣成為流浪在公路旁的孤獨少年!……直到月餘之後,命中注定的,他遇見了菩薩下凡一般拯救他命運的養母嚴氏,餵了他一口活命的飽飯。
領導同時還提到嚴小刀生母的真實身份。
生母亦是官家世家小姐出身。然而,這不是一段明媒正娶的良緣,根本就是不倫的婚外戀情。男人與婚外戀情對像生出孽緣,孩子的存在本就棘手,既然不是正房嫡親的婚生子,將來進不進家門都是個麻煩累贅。
「所以,我就這麼被送出去了?」嚴小刀平靜地問。
「是,你生母身體不太好,失去孩子之後非常悔恨鬱鬱寡歡,四十歲左右就先去世了。」領導拿出一沓檔案複印件,上面有清晰的彩色家庭照片。女人舉止看似美貌高貴,五官輪廓當真能看出母子相似的影子,鼻翼一側有一顆精緻小痣,這就是嚴小刀的生母毫無疑問。
「他們還想要把我再換回來?」嚴小刀感到不可思議。
「也是,你父親後悔了,畢竟親生兒子,想要換回你,結果中途出了這些意外。本來就是偷偷摸摸搞事,出了意外也不敢報警不敢大張旗鼓,最後竟然把你弄丟了……」領導感歎道。
「這算意外嗎?命中注定他們就不該有我這個兒子,我跟他也沒什麼關係。」嚴小刀冷冷地說。
「你父親這些年也還是惦記你的,反覆念叨,現在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見一面就少一面,哪怕你不願認他,惱恨他,還是見一面吧,他想要跟你當面道歉。」領導也是高位長者的身份,估摸此時更能體會嚴小刀生父的矛盾心情。都是做父母的,孰能無錯嘛,給做父母的一個改錯機會吧。
「道歉太晚了。」嚴小刀說,「做父母的犯下這樣的錯,無法彌補。」
凌河就坐在房間裡,做個安靜的陪伴,沒想要插嘴小刀的家務事,但事先都沒料到嚴小刀如此固執和決絕。
凌河也一直沒問過,小刀,你當真不記得那些年的片段了麼?你一丁點當年回憶都沒有了麼?總歸還能記得,曾經也有過父母,曾經去過燕城某個地方,曾經輾轉在人販子手裡流落到南方幾省……凌河也認為,小刀是有隱約模糊的片段記憶的,但刻意決絕地選擇了遺忘、放棄,就是不想再回憶。
領導顯得有點尷尬:「那,你今天是,見還是不見?」
嚴小刀拉開椅子起身:「感謝您告知實情,我走了,我不見他。」
領導愣住,試圖勸慰:「人都年紀很大了,已經在重症監護室,醫生說可能也就幾個月,頂多一年,你就見一面說兩句話,權當一個安慰吧。」
嚴小刀眉宇間蘊藏了最深刻的痛苦和不原諒:「有些事情就是無法挽回的,我永遠都不想見他。
「你可以明確地告訴他,我的母親是嚴氏,我的父親是戚寶山,我也有愛人了,我沒有其他任何親人。」
嚴小刀留下這句擲地有聲的話,轉身就走了。
他彷彿隱約聽到,重症監護室裡頭戴氧氣面罩的沉重艱澀的呼吸。
他沒有許多人以為的那樣隨和,他不是面對什麼人都願意輕言原諒和寬容。底線被毫不留情蹂躪成渣,他絕不準備低頭妥協,既然當初已然選擇骨肉分離分道揚鑣,今天不必強扭成虛情假意的闔家團圓!
這個陌生人在他心裡,甚至比不上戚寶山一個手指頭。他回頭就打算正式給戚爺立個牌位,上一炷香,多磕幾個響頭,拜戚寶山做親爹也值了。
改變他一生命運的扳道器將他送上這條充滿坎坷挫折的軌跡,在這裡生硬地碾過一道坎,他繼續前行,沒有拐彎,沒有遲疑回頭。
嚴小刀步出走廊時,凌河從身旁攥住他的手。
兩人十指交握。凌河體貼地看他一眼,抽出手,緊摟住他,親了一下他的鬢角,用力而無聲地撫慰,是怕他太傷心難過了。
他們步下帶著斑駁雪跡的門口台階,讓暖陽和煦地打在頭頂上空,心思重又豁然開朗,再一次讓十指交握,牢牢地攥住,不會再有分離。
他們都曾經在荊棘叢中艱難地尋找各自命運的出口,在迷霧重重的困境中狹路相逢,有生之年與這個人不期而遇。一旦遇見,即是驚心動魄,即是終生之約。
他們每人身後都曾經拖著由生活磨難堆砌成的冰山巨影,在冰河中孤獨無懼地前行。
他們的牽手足以在此刻讓冰山消融,讓黑暗的潮水從心中退去,將一切陰霾盡數拋至腦後,絕不辜負今生。
大街上車流熙攘且人群面目喜悅,歡度農曆年的氣氛在沿街琳琅滿目的櫥窗與歡聲笑語中逐漸清晰,焐熱了浪子漂泊半生的心。嚴小刀握住凌先生的手,偏過頭去深吻,放縱兩人英俊的側顏倒映到櫥窗中,在燈下與火紅的窗飾互相輝映,以眼光許下生生世世攜手相持的契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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