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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橫刀》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臨灣變故

  嚴小刀沒有順應凌河關於見面的提議。

  他親自駕車充當保鏢, 當晚載著戚爺從估衣街茶樓回到位於城裡的別墅區。

  戚宅周圍的各個犄角旮旯, 像是從養分過剩的土地縫隙中孵出來了一個又一個陌生晦澀的面孔。這些人一看就不是鄰居或者遊客,越是裝得輕鬆悠閒, 越顯得整天在別人家門口瞎轉悠的這份無所事事十分虛假做作。

  這些人中間, 一定有薛隊長派遣盯梢的便衣, 或許還有凌河的眼線,戚寶山被圍在這口大甕中, 這時候再想要出境跑路, 都過不去海關,一有風吹草動必遭各路人馬攔截, 自首恐怕就是唯一自保的出路……

  父子二人一夜未眠, 就在一張床上頭沖腳、腳沖頭地和衣而臥, 在風雨飄搖的燈影中夜聊。雙方這樣的徹夜促膝深談,不知還能有多少次機會。

  「您怎麼兩個月前沒想到提前跑路,一走了之?」嚴小刀也並非煽風點火鼓動他乾爹跑路,但事到臨頭終歸有些不忍, 胳膊肘總不能往外拐了。

  「裴逸那小子一直在南方看場子, 我讓他安排了, 隨時都可以去特區避一避。但跑出去了也是孤家寡人一個,我找誰去?」戚寶山一句道出心中掛念。

  無論出於怎樣微妙的心理,戚寶山就是沒走,好像就等著他乾兒子一句義氣的豪言:您假若願意自首,我陪您去;您坐牢,我陪您坐牢, 我絕對不躲。

  外人眼裡,戚爺打下十多年江山,最厚重的財富是寶鼎集團價值百億的產業。

  但在戚寶山眼裡,他可能覺著,十餘年間他最看重的是對一個小子付出的心血。

  嚴小刀靠在床腳微闔雙目。

  他突然睜眼,身子往前探出急迫的姿勢:「張庭強這人現在到底在哪?他才是主犯,指證他承擔罪責!」

  戚寶山以眼神攔住小刀的衝動,搖頭:「你啊,還是天真,別自作聰明去找那個人。我為你和你那位小情人著想,你們兩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好自為之,別以為自己神通廣大就無所不能。

  「你是我這麼一個平頭百姓戚寶山的乾兒子,咱家是什麼來路和背景?你想指證誰?主犯從犯又怎麼樣,你什麼時候見過皇親貴戚給平頭白丁頂罪背鍋?」

  「誰是皇親貴戚?」嚴小刀不解。

  戚寶山不回答。

  戚爺一向有幾分憤世嫉俗的江湖氣,平生孤傲清高,見不慣各種醜惡事,看得上眼的人就沒幾個。嚴小刀從小到大都聽慣他乾爹這副口吻,常年言傳身教潛移默化,對他總有一兩分影響。

  戚寶山自嘲道:「小刀,我要是出去自首,指證了背後大惡人,我的下場就是游景廉今天這樣。」

  嚴小刀問:「游景廉瘋癲中風的症狀還沒治好?」

  房頂上一隻夜梟發出「撲愣愣」一聲突然掠過樹梢,叫聲與屋裡沙啞的嗓音暗合。

  戚寶山為他很不待見的這位故人燒柱香歎口氣:「你還不知道?內部傳出來的消息,對外就沒敢公佈,游景廉已經死了。」

  ……

  臨灣本地的這一群舊相識,經歷一番波折,各自的下場耐人尋味。

  網絡上那些紛紛擾擾,幾個月後逐漸偃旗息鼓了,已經沒有太多聲音提及麥允良這個名字。娛樂圈一代新人換舊人,更新換代十分殘酷。一個大明星幾個月不拍戲不發通稿不買營銷號就要人走茶涼,更何況這人都永遠的不在了,誰有那樣的閒工夫整日沉浸悲痛之中,緬懷一個消失不在的偶像。

  但是,賠錢並不能完全消災,能否脫罪免責,全憑你得罪的背後人物一個眼色、一道惡念。

  簡家那位二混子,這麼些年拈花惹草胡作非為,沒出事純屬他運氣好,以前嫖上馬的人物「咖位」都不夠,這次他自己把禍事惹大了。據說,就在簡銘爵脫罪之後試圖出境避禍的前天夜裡,此人在簡家大宅正門口遇劫,被一夥來路不明的黑衣人綁架。

  簡家數名保鏢及家奴遭遇到真正厲害的人物,就是一群沒用的酒囊飯袋,瞬間全部繳械,被那些人捆了塞進地下室。

  那伙黑衣人哪都沒去,綁著簡銘爵直接進入大宅,甚至絲毫都不躲避無處不在的攝像頭,就在簡家客廳豪華的皮質大沙發上,把簡銘爵給輪了。

  這就是一場明目張膽的報復和懲戒,一切擺到明面上,並且算準了簡家人根本不敢張揚報案。

  簡老二殺豬般的淒厲嚎叫響徹大客廳,慘叫聲直直地刺入二樓天頂,那一刻就是叫天天都不應。這人半輩子做下的齷齪沒臉的壞事,在那一晚上全都償還了,遭到這樣的報應,著實讓人掬出幾滴同情淚。

  簡董事長因為生病,或者也是為了躲災,住在療養院裡就沒回家,算是運氣好躲過一劫,不然連他老人家的菊花恐怕也保不住。簡銘爵被操掉半條命,屁股流血癱軟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饒說「再也不敢了」……

  簡董事長得知這件無比丟臉的慘事,第二天果然沒有報案。

  簡銘勳好似很清楚報復他家的一夥人從何而來,面對硬點子,根本就不敢聲張。簡家將簡老二私下送醫治療,動了一場血淚淋漓的菊部縫合手術,幾天之後將人匆匆送上了去美帝「療養」的航班,至今沒敢再回內地!

  這中間確有蹊蹺之處,在圈內繪聲繪色的八卦傳聞之中,大伙無論如何也猜不出,真正的蹊蹺到底在哪?

  簡家雖說股票大跌,董事會四分五裂,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死撐著豪門的架子,一時半會不至於垮台坍塌。簡家吃這麼大虧都不敢報案,薛隊長聞訊登門打聽消息,簡銘勳還百般遮掩不肯透露內情,別墅監控視頻全部刪除不敢交予警方破案,這得罪到的幕後人物,非同一般啊。

  身有殘疾的簡董事長和那位水性楊花醜聞頻出的趙女士,也沒打算離婚。

  且不說趙綺鳳的娘家擁有一些身份臉面,兩人作為白手起家的原配夫妻,在一起這麼多年,激情早就沒了,剩下的就是兩家人利益的聯合。而富豪圈內利益上的強強聯手,在很多時候是比愛情親情甚至孩子更為牢固的黏合劑,掰都掰不開!因此,戴綠帽子也是可以裝聾作啞忍耐的,在外面無論出軌包養或是豢養面首家禽,都是習以為常,唯獨離婚才是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考慮的末流選項。

  簡董事長貴人肚裡能撐船,忍下一口腌臢氣,與趙女士繼續扮演著貌合神離的商界模範夫妻。趙綺鳳在董事會的職務被撤銷,很快就得了簡家其他份額的產業作為精神補償,繼續在上流社會衣著光鮮地拋頭露面,臉皮厚度實在歎為觀止。

  這一家子見不得人的爛事在兩口子之間默默地自行消化,總之沒出去禍害旁人,這樣的結局相當令人滿意。

  游書記游景廉,最終死在重症監控病房,死因不明。

  醫院大樓各層都有保安,病房門口也有值班民警輪班進行監視和保護,然而有心人想要做手腳,時間長了總能找到爭分奪秒的可乘之機。就在薛大隊長出差去三江地追查到某些蛛絲馬跡,打算回來重新撬開游大人的嘴巴時,這人突然死在病房裡。

  薛隊長去三江地調查舊案,這不是秘密,一定讓許多人物坐立不安,想要絆住警方的腳,或者直接封了游景廉的口。

  戚寶山比游景廉乾淨,所以能活得長些。游景廉一定知道很多戚爺不知道的妙事,這人死得一點不冤。

  護士在半夜查房時察覺異常,游景廉面朝下摔在床邊堅硬的地板上,鼻飼管與輸液管全部拔脫,兩道血線分別從這人鼻子和嘴角流出來,發現時血跡已干。

  這老傢伙總算解脫了,蔫兒不唧唧就這樣掛了,在一場復仇大戲中走了個聲勢浩大的過場,卻最終沒能堅持到劇終落幕,在中途即以鴉默雀靜慘淡淒涼的方式了結了性命。以這人先前扮演的各種駭人聽聞的角色戲份,這已經是游大人最好的結局。游景廉沒有坐在審判席上被扒皮抽筋,好歹保全了身後所剩無幾的一丁點名聲,儘管蓋在他名聲上的這塊遮羞布也早已斑斑駁駁漏洞百出。贓官既然已死,巡視組辦理的這樁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對這事最為惱火的就是薛大隊長,從三江地回來後得知消息,氣得吐血大發雷霆。他想要從游大人嘴裡擼出背後人物名單的如意算盤落空,活口證人又掛了一個,能不搓火麼。

  薛謙一肩膀扛了椅子,當場把辦公桌玻璃板給砸了!

  他把手底下一幫小兵蛋子臭罵一頓,差點要上腳踹人,還是被臨危不亂的鮑局長攔下,說「你也注意影響,收斂你的臭脾氣,這什麼工作態度嘛」……

  監控鏡頭內只留下一個穿白大褂的背影,不知所蹤。雪白寬鬆的醫生制服掩蓋住了身形主要特徵,而且動手幹淨利落,離去的路線簡單精確,還恰到好處地避過攝像頭拍攝,沒有在鏡頭前留下任何一幀正臉影像——反偵查意識很有一手。

  薛謙反覆琢磨比對監控畫面中的背影,腦內靈光一閃,迅速打電話給樊江市當地的刑警隊:「我在三江地火車站被人打了一冷槍,當時監控錄像裡拍到一名嫌疑人的側面和背影,你們現在把視頻給我發過來……對,就現在,我找到那個人了。」

  薛隊長也察覺,他在三江地火車站中的那一槍,絕非偶然。

  他手裡有一份黑名單,爭分奪秒地一一追查;而對方手裡應當握有一份更完整的黑名單,緊鑼密鼓地與警方賽跑,甚至故意挑釁警方的調查步驟,將知情者一個一個滅口。許多光怪陸離的碎片的背後,浮現出一條愈發清晰的脈絡。這一切都是有聯繫的,而操縱這條脈絡的幕後之手,試圖隻手遮天。

  ……

  嚴小刀一宿都沒睡,他乾爹好像也沒睡。倆人迷迷瞪瞪地聊天,一夜時光暢快地聊過去了,眼瞧著窗戶被凌晨的天光染出淺藕荷色。

  偶爾地,戚寶山從他那個方向,伸手拍了拍嚴小刀的腿,隔著被子握住小刀受過傷的腳踝,察看是否完好如初。嚴小刀下意識撤出他乾爹的掌握範圍,戚寶山也沒有過多動作,一切都是隔著被子,神情坦蕩。

  戚寶山很不屑:「甭躲,老子又不會吃了你。」

  「小刀啊,你也不必整天防著我,你擔心得多餘。」戚寶山淡淡一笑,「我要是在家裡閒得悶,我就養一缸子魚,再多養幾隻鳥,養個鳥可比養個你聽話多啦,不會惹我生氣!」

  「也不能吧?鳥還不能陪您逗樂說段相聲呢。」嚴小刀自感羞愧。

  他先前對乾爹產生的懷疑是無稽之談了。戚爺不會對嚴氏下手不利,沒必要的。假若那樣做了,就是親手損毀十幾年父子情誼,戚爺精得很呢,不會因為一時情急做賠本的買賣。

  戚寶山又發現乾兒子左手腕的新配飾,這東西比較稀奇,不像小刀自己的風格品味。

  戚寶山一把將那串沉香珠子擼下來,不由分說戴到自己手上:「呦,不錯,是『水沉』的上等品,挺貴重的?借乾爹戴幾天潤一潤手。」

  嚴小刀這回真尷尬了,委婉地拒絕,「乾爹……別人送我的。」

  「哼,我就知道!」戚寶山都不屑於點破他猜想到的貓膩,把那個手串丟還給他。

  嚴小刀早上在戚爺家中吃了頓早飯,他乾爹親自下廚做了糖三角和鹹豆腐腦。

  他臨出門時打了招呼:「乾爹,我晚上還回來您這兒,還有我一口晚飯吃吧?」

  「有飯,儘管來。」戚寶山淡淡點頭。

  父子之間很有些默契,嚴小刀不必明言解釋他為何突然在戚宅留宿,戚寶山也不問你這臭小子怎麼突然手腳勤快孝敬起老子了,還跑我這兒住下不走了!兩人也不提門外那些晃蕩盯梢的陌生面孔,戚爺聽著他的古董收音機裡播放的相聲,用小鋁勺子慢條斯理兒地舀豆腐腦吃,一切山雨欲來的緊迫危機全部隨著這人輕抖的二郎腿,化作雲淡風輕的愜意與閒哉,果然很有久經沙場的大將之風。

  嚴小刀自認靠得住,不會離開他乾爹,也不會躲在犄角旮旯自求偏安保命。他沒能勸動戚寶山去警局自首,打算明天找機會再談,無論如何不會讓戚爺落到游景廉那樣淒慘的下場。

  嚴小刀出門,對四周的盯梢目光視而不見,大氣凜然地上車發動,去他公司點個卯。

  他幾個月都沒在公司露面,所有事務都交由副總和一群經理焦頭爛額地打理,最近公司混亂的業績狀況肯定已經沒法看了。他乾爹竟然都沒發火,沒提他公司裡一堆爛賬,已經是對他仁至義盡寬容有加。

  嚴總俊朗帥氣的身形從電梯口現身,大步流星地邁入辦公區,手底下這群男女小將激動得都快哭了。

  姚秘書眼角都有些濕潤,伸手把嚴小刀從肩膀、胳膊和腰捏了一遍:「嚴總,您真沒事?您沒缺胳膊少腿?」

  「什麼話!我能有事?你聽說什麼流言蜚語?」嚴小刀瞟了這姑娘一眼,「把眼淚收一收,至於嗎?」

  姚秘書眼瞼上的濕氣說收就收,換成嬉皮笑臉:「以為您出事了,或者咱們公司欠債破產要倒閉您跑路了都不管我們。」

  「胡說。」嚴小刀面露揶揄之色,「還得伺候著你們一群難養的妖精,我哪敢倒閉?」

  姚秘書噘嘴:「那您是為了逃紅包麼?我三天以後婚禮,您到底參加還是不參加?」

  嚴小刀:「老子還能欠你紅包?」

  姚秘書另有一番死纏爛打:「那您順便出場做個伴郎?原先定好的伴郎竟然閃婚度蜜月去了放我鴿子,求您了,救個場吧!」

  「我也閃婚了。」嚴小刀埋首在文件紙上龍飛鳳舞地簽下大名,眼皮都沒抬。

  一道雷劈了辦公區。

  臨灣方圓兩公里的CBD商圈頭號鑽石王老五,莫名失蹤幾個月原來閃婚去了。一群男男女女從各個方向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搶佔住老闆辦公桌旁的空位,嚴小刀尷尬地咳了一聲:「你們要幹嗎?別起哄。」

  戀愛中人都是這副德性,但凡心裡揣著美事,眉梢眼角一定得瑟掛相兒,咱們嚴總也不能免俗。嚴小刀刻意板臉都遮掩不住嘴角時不時抽動出的柔情蜜意,原本硬朗的側面輪廓顯出幾分柔軟……他含蓄地用一句話封住這夥人的八卦之心:「就是有對象了。等我娶媳婦那天,敞開門來讓你們看個夠。」

  嚴小刀下班從辦公區離開時面帶從容的笑意,健步如風。

  電梯門在身後緩緩闔攏,笑容收斂消失,心事重新填住他眉頭上縱深的紋路。

  跟公司裡一群年輕人隨意插科打諢開個玩笑,這樣輕鬆愜意的生活狀態是奢侈的享受,不知什麼時候就要被一些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擊碎平靜的水面……

  手肘搭在車窗邊沿上,嚴總點燃一支煙,撥通熟記在心的電話號碼。

  才響第一聲,對方就急不可待接了,好像整日無所事事專門趴窗根等他電話呢,這樣的想法讓嚴小刀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某人低沉的聲音問候他:「小刀。」

  「凌先生。」嚴小刀開口時遲疑半秒,還是從諸如「寶貝兒」「小河」這類比較膈應肉麻的稱呼生硬地轉為很假正經的口吻,「嗯……下班了,見面嗎?」

  說完自己都覺得虛偽厚黑,現如今問凌河「見面嗎」,就是直接問對方「做嗎」。

  凌先生微笑:「好啊,做。」

  嚴小刀被這個「做」字弄得渾身一激靈,心有靈犀也不可能達到這份上吧?這已經不是心有靈犀,他就是被凌河偷了心。

  雙方十分乾脆地敲定了見面地點,嚴小刀在天光明媚的傍晚打開車窗,放入沁人肺腑的涼風。

  他是在通往市郊順暢的公路上,再次巧遇凌河。兩人從不同方向而來,在一條路的中段狹路相逢。

  美好的側顏駕駛著熟悉車輛出現在相鄰車道,兩人不約而同扭過頭去,視線輕輕地對撞,膠著,四周的空氣忽然變得黏膩。

  這樣半路相遇的情形好像不是第一次,只不過這次比往日氣氛和諧得多,凌河沒有駕車強行換道逃之夭夭,更不會無理取鬧地撞爛嚴總的後視鏡把他擠下公路大橋。

  遇到紅燈默契地同時停下,綠燈放行時,有意拿捏著步調再同時啟動,並且無視周圍飛速掠過的車輛以及後方此起彼伏的鳴笛催促,就慢悠悠地讓車頭並肩而行,誰也不願超過了誰,時不時隔空甩給對方一記會心知意的笑……

  凌河打開車窗,想把小刀的側面看得更清楚,心裡還反覆想著昨夜感觸。

  嚴小刀隨即掐滅自己指間的香煙,怕對方打開的車窗會納入他呼出的這些毒霧煙圈。

  兩人一前一後駛入山腳下的停車場。花壇之上,一塊條石上以俊秀的書法字體鐫刻了「臨灣天壽福園公墓」字樣,漫山蒼松翠柏掩映著肅穆莊重的墓園。

  嚴小刀大大方方先下了車,習慣性下車之後才發覺凌河並不是坐在自己副駕位上。他只能特意繞到對方車子的駕駛位,去給那位慢吞吞整理衣領兼擺臭架子的大少爺開車門。

  凌河坐在車裡沒動,只解開了安全帶,方便讓肢體更加游刃有餘,做出他想做的任何動作。

  嚴小刀示意:你下車啊?

  凌河朝他勾了勾手。

  嚴小刀彎腰低頭,被一塊富有魔力的玉石吸引著,不由自主地探向面帶微笑的凌先生。他在猝不及防之間被凌河捏住領口,被牽引著拽入車廂。

  凌河吻上來,不忘體貼地以右手格擋在嚴小刀腦頂與車廂邊緣之間……

  兩人追著對方的味道讓這個吻逐漸加深,凌河現在極為迷戀嚴小刀的味道,尼古丁的淡淡煙熏,清爽的香皂,以及古龍水的松木尾調完美調和。他得寸進尺地拽住小刀的衣領步步深入,含著小刀的上唇吻了很久,也讓自己的上唇蹭到對方鼻尖上的小痣。

  一番細膩綿長的啃咬,終於讓歉疚混合著佔有慾得到深切滿足。

  這種地方不適合曖昧過火,凌河依依不捨地放開人,問:「為什麼來這裡?」

  嚴小刀拉住凌河手腕,把人牽出車廂:「前一陣我被你抓了,你小子足足關了我兩個月不放我回來,錯過了清明和祭日,這件事確實怨你。今天你陪我過來掃個墓,這要求不算過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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