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錦繡皇庭
一切正如嚴小刀所料, 郭兆斌所乘的轎車一路狂飆, 進城後直奔朝陽某地。
燕城被夜幕籠罩,花花世界燈影浮華, 魔鬼的身影迅速躲進紫色的迷霧中。迷霧後面隱約露出巨怪的影子, 塗抹著一層華麗的偽飾, 露出神秘莫測的面孔……
嚴小刀此時仍然抱有一線希望,梁通不過就是郭兆斌投資地產業的合夥人, 一條道上過橋發財, 未必知曉郭兆斌的真實底細。
他們這輛賣菜的大卡車在城裡行動受制,遠不如在高速公路上好使, 擁堵在狹窄的街道上輾轉騰挪都不方便, 偏偏還是個不受待見的外地牌照, 沒幾分鐘就被交警攔下,說他們違規上路。
薛謙他們明明也是外地牌,但牌照上白底黑字配上紅色「警」字,列隊低調不鳴笛地呼嘯而來, 直接就把交警唬住, 以為是奉命辦案的隊伍, 揮手就放過了……
嚴小刀拍了拍交警同志的肩膀:「這輛車啊,麻煩警官同志先幫我們拖走,臨時代為照管,我回頭就去您那兒贖車。這一車菜你們要不要?您幾位把黃瓜茄子蘿蔔都分了吧!」
凌河從身後握住嚴小刀與交警同志勾肩搭背的那隻手,給他擼了下來。
吃了罰單交過罰款,凌河搭住嚴小刀的肩膀:「說說吧, 你瞭解的這位梁董事長,他大本營到底在哪?」
嚴小刀說:「燕城有一半豪華酒店和娛樂場所都是梁氏旗下產業,這夥人在哪都有可能。」
凌河嘲笑他:「不要在我面前東拉西扯虛與委蛇,梁有暉沒有請你過來這邊消遣麼?」
嚴小刀無法否認:「朝陽地段最有名氣的地方……北大街的錦繡皇庭吧,十年來號稱燕城頭號商務俱樂部,老牌色情公關會所。這地方就沒有人不知道的,也都去過。」
凌河不屑地一笑:「嚴先生,我就沒去過那種縱慾風流的地方。」
「嘖……」嚴小刀尷尬地抖了一下,以安撫的手勢撫摸凌河後背。認識您凌先生之前,男人之間逢場作戲的應酬活動,咱就別揭老底了吧。
「不過,郭兆斌不可能躲到那種地方。太惹眼了,他膽子這麼大?」嚴小刀隔著街道低矮的建築群,遙望遠處一片紫氣籠罩的燈火輝煌的地方。
嚴小刀這回失算了,郭兆斌比他們設想的還要膽大包天並且有恃無恐。
薛謙的車隊先一步過來,循著蹤跡,最終停在朝北大街燈火喧鬧明亮的地段。嚴小刀的電話正好打進來,薛謙乾脆利落道:「朝北大街,錦繡皇庭。郭兆斌應當是進了錦繡皇庭的大門。」
薛謙回過頭去,眼前是這一座壯麗恢弘、與天地爭輝的宮殿。
燕城的首席俱樂部,與二環路內真正的皇城遙相呼應,卻比真正的皇城更加門庭若市、車馬繁華。這原本是私人老闆建造的一座民間皇城,它卻好像一塊擁有巨大吸引力的黑色磁石,將方圓百里之內身家最為顯赫的達官貴戚與商賈紅人們牢牢地吸附在周圍。
這些人物圍繞著黑色磁石,交織成人際關係錯綜複雜的迷網,其間又有一條若隱若現的脈絡,悄悄撕開迷網的一處缺口,通往黑色漩渦隱秘的中心地帶……
郭兆斌這個嫌兇,就像一顆投湖的石子,慌不擇路投入了湖心怪獸的庇護,瞬間就消失在深不可測的波紋中。
嚴小刀和凌河只遲到了幾分鐘,從出租車上下來,錦繡皇庭恰在這個時間從不同方向往天空上噴射出艷紫色燈光。無數條燈柱以嚴整的步調奏出燈光樂章,絲毫不掩飾這裡與眾不同的豪氣與奢華。
跟這樣的皇家氣派相比,他們臨灣的著名會所「雨潤天堂」,簡直就是農村二人轉草台班子。
薛謙在電話裡匯報:「局座,我們預備強攻。」
鮑正威說:「沒有其它途徑了?」
薛謙說:「剛才讓兩個便衣過去探路,生臉根本不讓進,門口很多保安嚴陣以待,可能持有槍械,恐怕需要硬闖了。」
鮑正威道:「你看著辦吧,你全權決定。」
薛謙說:「我們的車圍住了所有出口,人手是夠的,但是我估計不出半個小時,咱們的同行大隊人馬聽見這動靜肯定得趕過來。」
鮑正威平靜地說:「成,老子給你一個小時,你給我抓緊嘍。這一個小時,我親自去跟上面人打招呼溝通,出什麼事我給你兜著,你就負責抓人……盡量不要有事故。」
薛謙說:「明白。」
背後還有鮑局長給他兜著事,薛隊長就葷素不忌了。
薛謙回頭瞅見嚴小刀和凌河:「你們二位先退後吧,暫時迴避以免誤傷,戳這兒也沒用了。」
怎麼會沒用?
嚴小刀垂下眼睫踱步過來,低聲說:「薛隊長,您進不去,我進得去。」
薛謙:「……你怎麼進?」
嚴小刀右手半握成拳,手放在嘴邊遮住表情:「俱樂部是會員制,出示金卡還得刷臉,他們會核對金卡和駕照照片。」
凌河上前一步,手肘搭在嚴小刀肩膀上:「嚴總是錦繡皇庭的老主顧,刷臉就能進。」
嚴小刀難得甩給凌先生一記白眼:你別鬧。
薛謙說:「裡面有防備,比較危險。」
嚴小刀心裡很有數:「我一個老客戶,就從正門大大方方進去,對方能把我怎麼樣?誰都知道這是梁董事長家的產業,開門正大光明做生意的,他們能直接把我砍了?不會。」
他們聚齊在薛隊長車內悄然商議,也恰在這時,更多的車輛相約而至,組成一個車隊,滿眼皆是豪車或深色高檔房車,一輛又一輛依序駛入會所的停車場。
這一天太巧了,正是錦繡皇庭一年冬夏兩度的圈內商務年會,在這座宮殿里拉開富麗堂皇的大幕。夜色緩緩降臨在城市上空,紫色濃霧中現出一艘巨艦最真實的形貌。
從豪車和房車下來的這一大撥人,並不是設想中腸肥腦滿的豪商富賈或者道貌岸然的官員幹部。下車的這一群善男信女,一個個或高大英俊,或長身玉立,踏入錦繡皇庭的大門,巧笑嫣然著投入巨艦的懷抱……
「今天晚上可能有大戲上演,這些美人兒應當是提前進去各就各位了,賓客隨後到場。」嚴小刀給薛隊長介紹這裡面的門道。他面色嚴肅一板一眼,冷不丁地瞟了凌河一眼,發現凌先生的神色比他更要嚴峻。
凌河說:「我們分頭進去,一定掘地三尺把這個郭兆斌挖出來。」
嚴小刀問:「你怎麼進得去?」
凌河以眼色示意遠處燈紅酒綠的夜色中,那一群魚貫而入閃閃放光的鮮潤肉體。那些人不久之後就要在豪擲千金的貴客面前,排著隊一個一個剝下光鮮亮麗的外殼,填塞豪商貴戚們永無止境的色慾與野心。
凌河眼含輕蔑:「我夠不上『美人兒』?那一群殘花敗柳烏合之眾都能進得去,我進不去?」
沒時間囉嗦了,他們只有一個小時。
在薛隊長設置的這個包圍圈之外,隨時會有另一撥更加兵強馬壯的隊伍將他們圍堵。為了不讓薛隊長的人馬陷入一場預料之內可能發生的火並,他們必須先下手為強。只要抓住正主,就可以全身而退,假若抓不住正主,未經協調跨區辦案今天麻煩就大了。
薛謙捏了嚴小刀的肩膀:「你放心,我在外面頂著,你隨時給消息我們就攻進去。」
這人又在車廂暗處遞給嚴小刀一隻手槍:「槍是我的,你覺著你需要嗎?」
這確實是莫大的信任,嚴小刀把槍推回:「謝了,薛隊長,我還真用不著這個。使槍我不擅長,怕萬一走火了你替我背鍋,這就不適合了。」
嚴小刀再一回頭,凌河竟然已經不在身邊,夜風中迴旋著一陣悠長的薄荷糖的氣息。
他原本想把這人摁住,不准踏入險境!
……
錦繡皇庭的停車場由加密的系統設備加持,閒雜人等的車一律開不進去。每一輛車都掛著停車證,趴在專門的停車位上,一個號碼一輛車。
修長的影子溜過牆邊,正臉躲開攝像頭的掃瞄。
凌河覺著腦袋側面仍然發疼,一跳一跳,抽筋似的。郭兆斌那混賬差點把他頭皮扯下一塊,給他頭頂上開個「天窗」!他一聲不響地走在地庫裡,潛心尋覓他的獵物——會員金卡。
一輛惹眼的紅色小跑劃出一道輕佻的弧線,就在凌河眼皮底下滑入專屬停車位。車窗內的側顏一閃而過,燈光勾勒出一位神態倨傲且非常英俊的洋鬼子——是真洋鬼子。
外籍男子停車之後,特意翻開頭頂的車載鏡子,往臉上補塗一些妖嬈的粉妝。
這人也不知是誰花錢請來的,面貌身材確實不錯,看來最近燕城圈內流行渾身帶毛的西洋口味。
洋鬼子拿過手包,車門神不知鬼不覺自己就打開了。一記手刀重重砸上後頸,這人頸間散發著濃郁的香水味道喪失知覺暈在車座上……
洋鬼子隨即也嘗到了一招「老漢推車」,被折疊著塞進後座。凌先生代替車主坐到駕駛位上,再次翻開車載鏡子,順手撿起手包,拿出一根眉筆依著對方的妝容,對眉峰眉尾略加修飾。兩道黑色帶金的眼線勾出一雙碧眼,眼尾上挑,挑出幾分妖氣。他其實很厭惡描成這樣,偶爾不得已為之。
他回頭再瞅一眼洋鬼子的髮型,用頭繩給自己一頭長髮也做了一番手腳……
燕城裡這些身價最高的鮮魚兒,爭先恐後玩接力賽一般,撲通撲通跳進眼前這座金碧輝煌的肉林酒池。
黑髮碧眼的凌先生步履優雅,在無數燈柱噴發出的強烈光芒中,像一隻行走的妖孽,讓周圍一切黯然失色。
大堂經理仔細查看出入證件,凌河以一口流利的法語向經理打招呼,氣定神閒地攀談。
他的髮型如假包換,與證件照片上的黑髮法籍男模完全一樣,腦後挑出窄窄的一束頭髮,和金色發繩一起編成三股細辮,其餘髮絲垂在肩上。原本水墨風格的清淡眉眼,刻意勾畫出妖王氣質。
凌先生又飆了幾句充滿詩情畫意的法語,大堂經理似懂非懂,其實一句都沒聽懂,抬手讓他進去了。
經理憑借多年經驗認為,如此傾城的混血面孔,不用問,肯定是錦繡皇庭的人物,城裡沒有第二家會所能盛得下這麼漂亮的一條魚。這樣英俊的男人一定是出來做公關的,他倘若不賣,都對不起爹媽把他生得這麼好看。
……
嚴小刀緊跟一步就上了門前紅毯。這紅毯他不是第一回 走,這地方從裡到外都洇出醇正濃烈的奢靡氣息,故地重遊,心態卻和以前江湖浪子的逍遙快活大相逕庭。
他踏入的是梁通的地盤,今晚還不知會發生什麼。
他遞上金卡,神情自若。他這張入門的會員證,就是錦繡的少東家梁有暉給他的,所以他還是一位高級別的VIP。那時候他跟梁有暉時常來往,湊成一群狐朋狗友,隨性而瀟灑。這種事絕對不能在凌河面前抖落,那是個醋缸。
嚴小刀含蓄地對經理一點頭,經理探詢著問:「嚴總,您今天光臨,是要找……」
是要找誰?嚴小刀其實也沒想好外交辭令,準備臨場揮灑他的個人魅力矇混過關,恰在這時,身後冒出他極為熟悉的醇美聲音:「嚴先生?」
嚴小刀猛一回頭,身著水晶魚尾裙的美麗大方的姑娘站在他面前。
也好長時間沒見了,姑娘估摸著快要思念成殤,也十分意外,雙眸情誼閃爍動人。
值班經理擁有一套唱戲變臉的絕技,瞬間就換成另一副笑模樣,少了三分恭敬諂媚,多了幾分不太穩重的調笑意味:「誒?蘇小姐你才來啊?快進去唄都等著呢!」
也是多年的默契養成,嚴小刀順勢就伸出自己右胳膊肘,蘇小姐笑靨動人亦順勢挽上他,配合毫無破綻天衣無縫!值班經理從前就見過這一對男女出入同一間包房過夜,因此毫不起疑,上趕著拍了一句馬屁:「嚴總,咱們蘇小姐可是越來越美,越來越討人喜歡啦……」
嚴小刀快速塞給經理一卷紙幣,堵住對方絮絮叨叨的嘴巴。他挽著蘇小姐,風度翩翩地走過恢弘的水晶大廳,在一群拖著雉雞尾巴的禽類中間穿梭而過,偶爾跟誰打個招呼。
避開周圍紛紛擾擾的耳目,蘇小姐收起職業化的甜膩笑容,姿勢還緊貼著但臉色沉靜:「小刀,你怎麼來啦?」
一聲「小刀」暴露了無比熟稔的內情,嚴小刀與蘇小姐認識八年了。
這份默契也已經八年。兩人相識時嚴小刀二十歲,蘇小姐十七歲。
兩人皆面目如常不動聲色,以唇語和眼神交談。嚴小刀說:「好久沒來,聽說今天有大場面,我過來瞧瞧。你呢?」
蘇小姐坦白道:「今晚是一年一度『錦繡繁花』酒會,梁氏牽頭做東,很多人都要來,所以請了我們幾位姐妹過來招呼。」
嚴小刀:「梁董事長會出現嗎?」
蘇小姐:「這個不好說,也許晚上露面招待那些貴客。」
嚴小刀:「梁有暉呢,他來嗎?」
蘇小姐嫣然一笑:「梁少肯定來啊,他哪一年不露面喝酒『點菜』?」
嚴小刀嚼了一下後牙,他可不希望那位陰晴不定深藏不露的梁董事長突然殺出來攪局,但寄希望於能撞見梁少東家,有些事情就好辦了。如今某些情況不一樣了,梁有暉還敢來這種地方花天酒地,還敢「點菜」?這小子真不怕被警棍捅出他的花花腸子。
嚴小刀突然湊近蘇小姐耳側。
在外人看來,他就是在親吻姑娘的耳垂。他不假思索地說:「蘇晴,我有一件很棘手的事,你幫我個忙……幫我找到照片上這個人……」
他們要找的那位斌總,此時堂而皇之就滯留在位於宮殿頂層的大辦公室內。
郭兆斌認為,只要他踏進錦繡皇庭,就好比鑽進了一個大號的保險箱,有吃有喝還有成群結隊的姑娘伺候,可以盡情地嫖賭享樂。
這地方最安全,誰敢進來抓他?
臨灣分局的那位刑警隊長有膽量到這種地方抓人?警服不想穿了。
郭兆斌安頓下來,嚼著點心,這才撥通梁董事長的電話:「梁老闆,我現在在您辦公室吶。」
梁通十分莫名,問話言簡意賅:「你在哪個辦公室?」
郭兆斌腆著肚子一樂:「就在您開的這間窯子的辦公室啊——錦繡皇庭嘛哈哈!」
梁通被這小子不著邊際的胡言亂語弄得略微尷尬。生意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懂得情緒內斂、講話含蓄,就沒見過如此言語粗俗信口開河的,簡直沒一丁點眼色。
梁通的話音與其人面孔一樣沒有波瀾,令人捉摸不透:「你來我這裡幹什麼?」
「咳——來你這兒避一避唄。」郭兆斌一拍大腿,「隔壁公安局的那位薛大隊長,你們怎麼上回沒直接把他綁了,或者做了?那小子抓著我一個事,撒丫子追過來了,追得老子沒處躲啊!」
「……」梁通臉色慢慢地不對勁,「你什麼意思?薛謙為什麼追你,你幹什麼了惹到那個夜叉?」
郭兆斌臊眉耷眼嘟囔一句:「幾年前背的命案,您知道的,那個不懂規矩又脾氣死強的陸警官……這事本來已經過去了,薛謙和嚴逍一直死咬著我不放,想要抓我。」
梁通:「……」
郭兆斌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就是被人隨時拎出來指哪打哪的一桿槍,平日為虎作倀囂張慣了,口沒遮攔且無法無天。他是「狐假虎威」裡的那只狐,所以他確實不需要掩飾和遮攔,不需要有法律和青天的意識,他腦子裡只需要認清楚和靠緊了身後的大老虎就夠了。
但是梁通不笨不傻,深諳江湖的深淺,驟然聽到「陸警官」三字已是面色大變:「你犯的命案你跑我這裡躲?你的命案跟我有關係?你現在立刻離開。」
「呦,幹什麼,幹什麼啊,梁老闆?我庭舅舅讓我來您這兒避一避,怎麼著?」郭兆斌反詰梁通,「三年前那件事,跟您沒關係?老子忒麼都是幫誰擦屁股做黑活兒?」
梁通的面色一黑到底,就像青天白日之下被一口不乾不淨的鐵鍋扣他臉上,這鍋甩都甩不開!
今天偏巧不是普通日程,是商界會面聯絡感情的大場面,鶯歌燕舞觥籌交錯,這其間看不見的地方竟然埋伏著劍拔弩張的危機。梁董事長此時衣冠楚楚,髮型一絲不苟,就乘坐著他那輛黑色防彈專車,車子距離錦繡皇庭只有區區兩公里了——他當然是前來出席酒會應酬賓客的!
他可不是準備過來「接應」這個通緝嫌犯的。
梁通的一張臉細瘦矍鑠,毫無表情,唯獨眼角和唇邊繃出幾道富有張力的紋路。他憑借城府和經驗都察覺今日出行恐怕不吉,突然吩咐他的司機:「先別過去,原地兜幾個圈子。」
此時的郭兆斌,坐在屬於梁董事長的辦公椅上,面對一張半弧形的桃花芯木大辦公桌。這人雙腿架在桌上不停抖擻,抖掉隱隱的心虛不安,虛張聲勢道:「梁老闆,我有難您不管我,咱做事別不仗義啊?我庭舅讓我過來的,一條船上的兄弟,我不找您我找誰?」
你庭舅個屁……梁通心裡罵了一句。
不過是當初認得一個干親,一口一個「舅舅」就能唬著人了。
「行了你。」梁通不耐煩地打斷,冷冷地問,「薛謙現在在哪?嚴逍在哪?他們進去了?」
郭兆斌收斂些氣焰,低聲懇求:「薛謙把您家的窯子包圍了,就在門口虎視眈眈地盯著我,梁老闆您路子廣,找人跟他疏通疏通,成嗎?嚴逍……我不知道這人在哪。」
梁通此時若是年老體衰或者有心臟病血壓高,指不定被這畜生氣得當場昏厥。
一個蠢豬一樣的隊友把狼招來了,而且是一大群凶狠的狼。
薛謙帶領大隊人馬此時就堵在他的錦繡皇庭的大門口。
他現在恐怕都沒機會再把這頭豬隊友攆出門去,怎麼辦?
其實也不能埋怨郭兆斌太蠢,這人只是以往常的經驗常理推測,首先,薛隊長就應當知難而退不敢跨省追進燕城,其次,即便來了,也是可以用利害關係說服對方退走。圈裡不都是這麼辦事的嗎?
沒想到這回殺來的群狼也不走尋常路數。
梁通在他如同儀器一樣精密的頭腦中思忖對策的同時,郭兆斌翹著雙腳隨手拿起遙控器,點開牆上的屏幕。
梁董事長辦公室整整一面牆上,是二十四宮格的監控屏幕,隨時監視宮殿每一個重要角落。郭兆斌走馬觀花掃了一遍,視線突然凝固在某一塊視頻上。
左下角屏幕顯示的是二樓餐廳附近。他赫然瞄到那個長髮披肩身形修長的身影,男人的髮梢輕輕揚起——這不就是凌公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