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金蟬脫殼
南島深水港碼頭, 比一個多星期前他們啟航離開時更顯鮮花團簇, 海風吹拂出陣陣椰香和藍鈴花的清新氣。
棧道兩側奢侈品免稅店的店員們個個精神抖擻,虎視眈眈,等待那些掃貨從來不看價簽的土豪冤大頭即將上岸。豪華航線的游輪出海次數本來就不多,有一次算一次,有一撥賺它一撥, 錯過這條游輪, 下一趟或許要等半月以後。
許多家店舖內, 卻進來一些看起來面生、衣著打扮不倫不類的客人。進來之後兩個一組在櫃檯邊瀏覽, 即不購物,也不問價, 既不試穿,還不離開。
奢侈品店員都很會相面和察言觀色, 自打客人一進門, 就能穿越對方的外套外型透視到這些人的錢夾有幾張黑卡,或者內褲塞了多少現金,具有多少指數的購買能力,絕不會對著屌絲窮酸浪費慇勤和口水。今天過來這幾撥人,有明顯腰裡揣著鼓囊的傢伙面色不善的,有歪瓜劣棗其貌不揚的,最後還來了一撥人,都是小平頭,穿一身黑色夾克和黑色牛仔褲,斜挎著尼龍男士小包,特像一群走街串巷賣保險的。
就最後這撥賣保險的最窮酸,進店連熱帶水果冰沙飲料都不買,個個自帶礦泉水解渴,瞬間吃了店員們一圈白眼。
游輪上究竟有什麼重要貴客,需要這麼多嘍囉前來洗塵接風?
巨輪「雲端號」推開藍色港灣內潺湲的水波,緩緩接近,停靠在碼頭。海鷗與不知名的水鳥像是與老友重逢了,圍著游輪桅桿歡悅地鳴叫。
賓客們陷入離船之前最後一刻的熱鬧與匆忙,有傲慢地斜著眼吆喝保鏢船工搬行李的,有老總之間寒暄握手拍肩膀子約好下一場去俱樂部打高爾夫的,還有剛從被窩裡下地依依不捨揮別露水小情人兒的。
船工搭好舢板,等候客人依次登岸,偏這時候,那一群斜挎廉價尼龍小包賣保險的堵到走道門口,說要上去接人。
游輪經理與服務生當然不讓他們上船,接人也要外面候著,誰知道你們是集體搗亂來的還是組團傳銷的?
「雲端號」頂層,走廊裡客人過往匆忙,沒人注意到兩名以棒球帽遮掩相貌、面目生硬的男子慢悠悠靠近了套房門口。這兩人並非船客,或許就是憑借剛才碼頭上一陣混亂,零散著混上船的,並且直奔頂層貴賓套房,目標十分明確。
棒球帽男子再次確認了房間號碼,慢慢伸出手摸到房門,一根萬能鋼絲捅進去轉開門鎖時仍盡量悄無聲息,慢動作十分流暢,隨即,猛地一腳踹開了門。
套房內靜悄悄的,白紗窗簾拉開一半,被海風徐徐吹起。
寬敞客廳的正中央停著那輛輪椅,依著慣性旋轉出最後半圈弧度,揶揄人似的穩穩當當停下來了,像是恥笑來人的愚蠢失算。
「操,跑了?」
「去樓上找。」
棒球帽男子剛踏上樓梯口,樓梯外側放置的一隻微型黑色方盒,發出一束紅光,與來人訴說悄悄話似的發出「滴」一聲。
「跑,跑!!!……」
那倆傢伙屁股著火一般又往外跑,以演技十分浮誇的姿勢前空翻翻著滾出了房門……
海風繼續吹弄潔白的窗簾,沒有東西爆炸。
這屋就沒裝炸彈。
那是個紅外線探測裝置,而且是很簡陋的便攜版,類似小孩玩的玩具。
服務生從對講機裡傳遞來樓下慌裡慌張的消息:「什麼?大檢查?……有警察上船?」
游輪經理最終沒攔住那撥賣保險的登船,因為短短兩分鐘之後,帶團的人嚴肅地向他出示了警官證,便衣搜查,理由是接到舉報「雲端號」上有人吸食毒品和從事淫穢色情活動。
游輪上轉眼間變了氣氛和畫風,許多賓客莫名其妙不知所謂,也有少數原本就心虛的人嚇得趕緊翻箱子、藏東西、衝進馬桶……還有原本想要趁下船工夫幹點什麼的,也都默默地收起硬把式,收了手……
游輪經理汗如雨下,心裡琢磨南島這地界天高皇帝遠,沒有朝陽群眾出沒吧,怎麼會在這個沒有提防的節骨眼上遭到舉報,時間掐得這麼準……
位於游輪底艙的員工通道拐角處,快速移動著三個人影。
三人都穿著下級船工的普通制服,衣襟上沾了腌臢的機油點子。
他們撤退得十分順利。凌河笑說:「嚴總往這種貓窩狗洞的地方摸爬真是有一手,竟然能開出一條別人都不會走的路。」
嚴小刀回敬:「凌先生覺著狗洞不好爬,我送您上樓,坐著轎子走您那條康莊大道?」
凌河哼了一聲:「嚴先生甭想甩包袱。」
楊喜峰聽那兩位一唱一和、一口一個「先生」地鬥嘴,也挺有意思。
爬窄道狗洞並沒有什麼,麻煩事還在於凌河不能自己走路。嚴小刀走在前面,楊喜峰一路吃力地馱著凌公子。凌河瞟了個白眼:「小哥,麻煩您再彎彎腰。」
楊喜峰扭臉瞅他:「怎麼啦,您的鞋頭又磨地了?」
凌河哼道:「小哥,我膝蓋都快磨破了。」
嚴小刀撐不住從胸腔裡爆出一陣沉沉的笑聲,笑聲帶著很男人的感染力。楊喜峰是琢磨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姓凌的就是拐著彎嘲笑他個子太矬啊,混蛋!
嚴小刀笑完回過頭安撫式的擼一把楊小弟的頭髮,然後接過沉甸甸人高馬大的凌公子。
兩人面對面瞟著對方。嚴小刀眼底帶著這人特有的寬容大度的笑意,讓凌河莫名開始留戀這一副眉眼和唇齒間流露出的溫度。從少年時代起,已經很少有人能容忍忍耐他的乖張不遜,以至於凌河按住這個人肩膀的時候,總有種「終得一人抱」「如願以償」的欣慰和歡喜,卻又不解這種無端的親近感、安全感和歡喜……從何而來?
嚴小刀可沒黏黏糊糊或者表現出歡喜:「避免磨破您金貴的鞋頭或者嬌嫩的膝蓋,還是倒著背吧!」
說著話就將凌河架起來往肩膀上一甩,仍然像上次從賭場走出時那樣,將凌河頭腳衝下地擱在左肩膀上。只有這樣凌河才不會像一麻袋土豆一樣拖在地上。
嚴小刀嘲問道:「這小時候怎麼吃的?營養真好,真他媽快要扛不動你了。」
凌河頭衝下時聲音嗡嗡的:「我都能聽出您的骨頭關節咯吱晃悠亂響,嚴總您從小缺鈣嗎?」
嚴小刀很健美的倒三角形上半身映在凌河的瞳仁裡,確實是一塊寬肩窄腰的好身板。凌河估計自己一定是全身血液倒流以至大腦充血,倒立頭暈導致惡趣味異於平常了,竟然盯著嚴小刀的腰和後胯看了很久沒錯眼珠,平常對別人真沒這口味……
凌河在眩暈時突然冒出一句:「當心右胳膊,別用勁,再抻著了。」
他上回抓住嚴小刀的褲腰帶來著,這次卻沒有伸手抓任何地方,心理上有一根弦默默地彈開了不由自主攀援而上的手指。他感覺小刀明顯忌諱與人貼身親近被摸到暗藏的刀鋒,又覺得抓哪都是對小刀的不禮貌和不尊重。
他終於離開這艘處處陷阱暗藏殺機的「雲端號」了,托嚴小刀的福。隨之而來的,應該是另一處危機四伏暗藏殺機的地方吧!
……
游輪的娛樂場所和客房遭遇便衣搜查,而且便衣抓包抓得很準,彷彿都知道哪一間客房有人窩藏了冰毒,哪一間按摩室有暗娼交易,迅速就不疼不癢地扣下幾名馬仔和外圍女,放過了那些名頭更為顯赫的人物。
像梁有暉、簡銘爵、游灝東這些身份,啥事都沒有,只是被迫都在船上多待捱了倆小時,各自在房間裡聽候便衣的問話。
這本來就是一場臨時做樣子的突擊搜查。當地警方根本就不想做這類得罪人不討好的差事。像「碧水雲端」這樣圈內人盡皆知的大咖聚會,公安也知曉它的存在,但抓不抓就是大學問。狼養肥了才有油水可搾,養太肥了又怕養成老虎成為禍患。假若要徹底端掉,也是聽奉上方的命令。
當地正與津門市局合作佈置另一樁案件的進展,鮑正威藉機敲了同行,一定要求這邊去「雲端號」上掃黃抓毒,只需做做樣子,盯住船上可疑人員,保證所有客人安全,不發生綁架兇殺鬥毆流血事件就成。
鮑正威私下為當地公安提供的理由是:「我們有個非常重要的人,在這艘船上,我要保證他的安全。」
碼頭上原本聚集的那一些面色不善和歪瓜裂棗的不明人員,一看那些挎尼龍小包的黑衣人控制了全船,很識時務地迅速做鳥獸散了。
因此,當登船便衣最終又突然化整為零離開「雲端號」揚長而去時,船上人感覺都被耍了!
嚴小刀扛著凌河就沒有走貴賓通道,而是走了服務員船工上下船所使用的偏門旁門。這才叫作貓有貓道,狗有狗洞,區區一艘船都要將各色人物分出三六九等,嚴格階級秩序不能走錯了,生怕有損這樁生意的貴族范。
嚴小刀偏偏不吝這些,鑽了狗洞,沿著碼頭通往市區的普通遊客車道,驅車溜之大吉。
他們在機場大廳內踱步,徹底把心放踏實了,竟然還有閒心逛一逛當地的特色旅遊紀念品店,這時候「雲端號」上那些人都還沒下船呢。
嚴小刀自從下了船,就開始有亂七八糟各種電話打進來找他,顯得咱們嚴總人緣特好,好像誰都惦記著他。
梁有暉帶著哀怨氣提醒他別忘了「人情債拿肉償」,嚴小刀笑著答應了。
簡銘爵在電話裡約他哪天一起「搭伴」去佰悅中庭酒店消遣,嚴小刀一聽這地點就敏感了,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把梁大少鄭重推介給簡銘爵,讓他們幾個去搭伴?又覺著這分明是害了地主家的傻兒子,於是作罷。
嚴小刀之前已經用手機直接轉賬給簡銘爵一筆小小的費用,算是他「嫖」了真優美而付給簡老二的「中介費」,所謂掮客就是靠這個從中賺錢,這是嚴小刀瞭解圈內行情所必須要支付的禮節性人情費。
此外,還有他手下若干小弟打電話問候,定好在臨灣機場為他接機的時間。嚴小刀不忘了笑罵一句:「給熊爺和三娘喂一日三餐和零食了嗎?餓瘦了我的兩個寶寶,老子讓你們一個月都不准吃肉!」
小弟們在電話裡嘻嘻哈哈,喂啦喂啦,那一對狗男女在您的雙人大床上每晚醉生夢死夜夜笙歌,不知做下多少好事,您快回來治一治那倆不要臉的,您再不回來一窩小狗崽子都孵出來了!
嚴小刀將凌河推進男廁的殘疾人隔間,然後靠在一個犄角旮旯打電話。
他心裡憋著事情,故意拖拖拉拉不打那個最該打的電話,還是決定先給鮑局長打,畢竟欠局長大人一個人情。
「鮑叔叔,多謝您。我安全了,在機場,讓您的人撤了吧。」嚴小刀客客氣氣地。
「嗯,早就撤了,諒你也沒個大事,你安全就好。」鮑正威沉著聲又不失和氣和關懷。身居要職對下面人這個尺度拿捏得很好,讓人覺著這個老闆心懷仁慈挺仗義的,但你平時又絕對不敢惹他。
嚴小刀客套幾句正要掛斷,鮑正威話題一轉:「你先別急著溜呢,我正好找你有事。」
嚴小刀故作輕鬆地問:「您老找我能有什麼事啊?」
「你說呢?」鮑正威哼了一句,「老子白幫你一個忙?我手裡有個棘手的案子,需要多方彙集信息找出案件的突破口,鑒於保密原則多餘廢話我不能跟你講,但我需要你過來幫我看看。」
嚴小刀一聽「老子白幫你一個忙啊」,心裡不由吐槽鮑局長還是以前的老樣子,做公安的他媽的都賊精賊精的,果然也不會白幫忙。他就怕這官老爺給他派任務,或者找他來問案情逼口供。
「我都明白,小刀,不會讓你難做。是一樁十幾年前舊案,也不是最近剛發生的,你也不用有心理壓力。之所以讓你瞧瞧,因為死者死於比較詭異的刀傷。」鮑正威很嚴肅地說。
「……好,我回去就聯繫您。」嚴小刀在衙門閻王面前是不敢不答應。
……
嚴小刀在重重心事的重壓之下,最終給他幹爹戚寶山撥了這通電話,再不能躲了。
他料想中的結局,是戚寶山讓他將凌河帶去離他們大本營有一段距離的另一個城市,遠離可能的關注視線,在哪個荒郊野嶺的度假村、或者爛尾無人的別墅區內,戚寶山面見凌河,然後下手「處理」掉這個人。他會為凌河揚一剖黃土,然後取道回家,當作嘛事都沒發生過,當作就沒認識過這個人。
這樣的模擬場面在他腦內縈繞好幾天了,熬到今天他仍然能夠笑對凌河、不動聲色,然而心裡緩緩地漫生出一片寒涼的荒蕪,一片寂寞的空洞。這感覺彷彿就是,當他面對某一種他習慣已久的人生軌道,在這一天突然間就感覺到陌生和不適,突然就生出了逆反和異心,就因為眼前這個人……因為凌河?
對待凌河這麼個人,還能當做沒認識過嗎?
然而,電話進程完全出乎他預料。
電話裡背景音嘈雜,是戚寶山的某個保鏢接的手機:「刀爺,我們正護送老闆在機場。」
「機場?」嚴小刀就沒聽明白,他完全以為戚寶山應該在家等著他們,「哪個機場?」
保鏢似乎語帶猶豫:「老闆說需要……暫時離開一段時間……」
這時戚寶山拿過電話,電話裡是瞻前顧後聲如粗喘的呼吸,以及四周前仆後繼湧上來的腳步聲:「小刀,我很快出境,可能出去待個十天半月再回來,你不用管我,幫我看住家。」
嚴小刀下意識答應著了,但滿腹狐疑,在他印象中,戚寶山為人從容謹慎,極少做事如此匆忙和不著邊際。這顯然不是公司內部、家人之間計劃好的出境旅遊或公差,戚寶山這架勢簡直像要匆匆「出逃」!
嚴小刀:「您大概在哪落腳?還需要我做什麼?」
戚寶山:「先去特區然後再說。沒你什麼事,你放心在家待著!我已交代給下面,公司和港口任何事情你全權處理了不用問我。
「還有,裴逸跟我一起走。」
戚寶山又補了一句。
「好,明白。」嚴小刀答得平靜利索,內心翻江倒海。
他確實聽明白了,戚寶山這時應當是在某個機場的「港澳登機口」,目的地應是荊港特區,猜測到達後會入住某家高檔酒店,暫住十天半月,或者迅速就改道歐洲美洲了。
嚴小刀心裡一股說不出的滋味,他是應當為戚寶山臨時不打招呼帶著姓裴的跑出境了沒帶他而感到不爽,還是應當為此感到慶幸和終於鬆一口氣……
他出於暗懷的憐憫和不可告人的私心,在這緊要匆忙的關口甚至沒有問:凌河應當怎麼處理?
他不問,戚爺也忘了說,那就不算他違逆乾爹的旨意。
他一轉頭,楊喜峰正推著凌河在機場旅遊紀念品店裡亂晃。機場有提供給旅客的臨時輪椅,交點錢就能用,凌河此時一副悠哉閒哉的神情坐於輪椅上,膝蓋上抱了一堆精心挑選的花花綠綠的包裝食品,去收銀台指揮楊喜峰結賬。
嚴小刀等凌河結完賬轉過身來,盡量雲淡風輕地道:「戚爺出趟遠門辦個事,過幾天回來。我先帶你回臨灣,給你安置個住處。」
凌河彷彿一點都不意外,劃出一道笑容:「把我安置哪裡,嚴總?」
嚴小刀說:「先回我家吧,房子夠大。」
凌河笑意更深,絲毫不帶矜持猶豫:「成,多謝嚴總費心照顧,那我就登門打擾了。」
「怪不得小孩能長個兒呢!」嚴小刀捱過了正事,身心突然就放鬆下來無懼無憂了,渾身每個毛孔都很輕鬆自在,忍不住嘲笑道,「8盎司牛排剛吃完都沒消化吧?你這又買了多少零食?上飛機繼續吃?」
凌河不屑地動動唇角,把購物袋扒開亮給他看:「狗零食,沒有給您的,嚴總。」
嚴小刀:「……」
嚴小刀經常被凌河弄得暗暗吃驚——他好像是在這人買完東西之後才說危機解除、一起回家?
凌河眼底含笑卻又暗藏機鋒,任何事皆料於股掌之間:「不是說去您家小住幾日?總要給您的寶貝兒帶點見面禮收買一下,不然,怕它們不讓我進屋。」
嚴小刀躬身雙手按住輪椅扶手,這時已經能夠平心靜氣直視眼前美不勝收的一張臉。他玩味地描摹凌河的一雙眼:「凌先生,你不然再猜猜,我養的什麼狗?」
他說完迅速盯了楊喜峰一眼。楊喜峰冤得趕緊擺手:「老大,別看我,我真的什麼都沒說過!」
凌河自嘲:「我怎麼知道嚴總養什麼狗?我剛認識您,我又沒去過您的房子。」
嚴小刀:「你猜,我聽聽。」
凌河說:「德牧。」
嚴小刀搖頭。
凌河迅速給出第二個答案:「阿拉斯加。」
嚴小刀沒法再搖頭。
凌河笑得天真愉悅如大男孩一般,很坦白地說:「嚴總您不用防著我,我不會透視人心,只是依照常理推斷,你這樣的人,總不會養兩條柯基、博美、約克夏、吉娃娃吧!」
嚴小刀這個躬身的姿勢,讓兩人臉離得很近,看得清彼此每一根睫毛浮動的走向、眼底每一叢幽幽亮起的火光、唇邊每一簇遮掩不住的笑。
大男孩偶爾迸發純真坦率、不含心機的笑容,那一刻真的很打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