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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橫刀》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夜市偶遇

  古道險峻, 前路多艱。

  躍過崇山, 順江而下,一派河山偏巧就在這個地段, 大刀闊斧地釋放出鋒芒, 陡峭的山嶺與幽深的峽谷全部毅然決然投入到滾滾河道之中。地標山峰昂首而立, 凝視著這信馬由韁的一江春水,坐看驚濤碎岸, 將自古以來三江地界剽悍的民風與張揚的血性, 淋漓盡致地揮灑。

  此地恰好三市交界,是一塊魚水豐美的三角洲地帶。三座城市名字都帶個「江」字, 因此又得了一如雷貫耳的綽號, 「三江地」。以至於越來越少人專門提及那三座城市的名字, 只說是「三江地」出來的老鄉,就自帶一股此地民風與生俱來的氣勢。

  好山好水之間,富麗堂皇的新城邊緣地帶,擠壓著舊城徹底改造之前有如落日夕照般的最後一番盛景。一條榮正街, 年代悠久且別富韻味, 聚集和養活著周圍三江六省最吃得辛苦、堅韌不拔的一群男女。市井小民日復一日忙碌於街頭巷尾, 雞鳴而作,日落不歇。

  南方天氣已迫不及待地提前轉夏,入夜後的涼風終於緩緩逼退了白日熱浪。

  小攤小販零散的燒烤攤位在某一個時間點相約而至,雨後春筍一般的從潮濕地縫裡冒出來,再一呼百應聚攏到一起。桌椅板凳迅速擠佔了榮正街各家商戶門前的一隅之地,寬門窄路上處處飄著炭烤香氣, 讓城市管理者們都只能因為法不責眾,對這樣的場面望而卻步。

  一輛黑車停在榮正街最外圍的入口處,夜市被徒步邊走邊吃的食客們填塞得水洩不通,美食誘惑當前誰都不會謙讓誰,車輛已是寸步難行。

  車裡站出來的高個子帥哥踮腳往前一探,立時皺眉一閉眼,轉過臉對車內人溫存道:「本來想帶你過來嘗鮮,太擠了進不去,還是換一家大店?」

  車裡的這位純爺們把黑眉俊目一擰:「怎麼進不去啊?咱倆還擠不過他們?」

  帥哥梳一根馬尾辮,身材高大,卻是一手搭著車頂做出彎腰恭迎重要人物的姿勢:「嚴先生,我關心您,怕您老不方便硬擠。」

  「行了吧,馬後炮式的虛情假意你給我收起來!」嚴小刀都懶得廢話,直入他最關心的正題,「哪個攤最好吃?」

  凌河深望著嚴小刀,幫著搭了一把手,讓小刀順利地從車內蹦出來。嚴小刀在搭上凌河手腕的瞬間恍然察覺出這小子分明擺了個「老佛爺吉祥」「恭請老佛爺回宮」的搭臂姿勢,頓覺被愚弄了,很想在一群同伴看不見的地方狠踹某人一蹄子!無奈腳不方便,無論踹出哪只腳,左腳還是右腳,他都要站不住了。

  嚴小刀回頭想拿一根手杖。

  凌河不動聲色挺身而出,用眼神示意:我就是一根手杖。

  嚴小刀沉默著刻意忽略了這種明目張膽索取身體非正常接觸的「示好」。

  凌河小聲說:「我背你?」

  嚴小刀哼道:「不用,大爺能走。」

  嚴小刀念出的「爺」字,可不是有氣無力的輕聲,是尾音往上翹著的二聲。

  透鏡般的夜空像是富有生命力的,俯視榮正街上熙攘的人群。燈火將佈局極度擁擠、缺乏統一規劃的商戶妝點成色彩斑斕的馬賽克,於長街的兩側星羅棋布。兩位身材俊逸挺拔的男子緩緩穿行人群中,只是其中的一位步履蹣跚,需要手杖支撐……

  凌大少爺其實也不知哪個攤子好吃,他哪來過這種地方?他扭頭又問後面人打聽:「秀哥,阿哲說的哪個店?」

  毛致秀利索地撥出電話,同時在人群中以最佳路線靈巧地穿梭:「阿哲,凌總問你,你舅媽家到底哪個店,黑燈瞎火我們找不到!」

  「俺舅媽家的炸臭豆腐和烤魷魚是整條榮正街最好吃的,但是俺就是不要告訴你們,哼!」電話那頭的蘇小弟正憋一肚子氣呢。

  「我們給你舅媽的小店捧場送錢,你小子還不樂意?」毛仙姑道。

  「出去玩兒不帶我,不開心!」蘇小弟哀怨地獨守空房,一個人負責在巒城看家,這時滾在床上,很不要臉地抱著嚴先生睡過沒洗的枕頭一解相思。

  嚴小刀約莫都聽見了,打個眼色從毛姑娘耳邊捏過手機,對聽筒裡咳了一聲:「阿哲,哥肚子餓了,店在哪?」

  蘇哲口齒間射出一串清脆伶俐的連珠炮:「嚴先生俺舅媽家的店在榮正街往裡走四百米拐三道彎的第兩百一十五號名叫『阿嫂燒烤』!招牌菜是炭烤鮮魷魚螺螄粉肉醬面油炸臭豆腐雞油炒豆豉和綠豆面□粑!您可一定不要忘了點人家最喜歡喝的米酒和黃梅湯了啦,替人家多喝兩杯,特別的甜~~~~」

  凌總翻了個大白眼。毛仙姑在一旁放肆地大聲嘲笑:「這花癡病不能放棄治療!」……

  他們一行人穿越了馬賽克拼接而成的貧民陋巷,最終找到「阿嫂燒烤」的大招牌,頓呼上當。

  哪有店面?就是一個燒烤攤子、臨時支起的雨棚和幾張圓桌長凳。一層地溝油浮於便道表面,一貫敏捷如飛的毛仙姑踩上去差點就地躺一大跟頭,連滾帶爬仙氣全無!

  一輛豪車在他們身邊拱來拱去,寸步不讓,從人縫裡殺開一條崎嶇的路,硬是將車停到「阿嫂燒烤」隔壁的豪華大店面。這一路上磕磕絆絆,車廂外殼難免與道路兩側的桌椅板凳親密接觸,濺起一聲聲埋怨和咒罵。車內的富家二世祖打開車窗,帶著王霸之氣指桑罵槐,車外的泥腿子窮漢抄起板凳囂張還擊。

  豪車車胎蠻不講理地幾乎壓到嚴小刀唯一好使的那隻腳。

  「你當心車。」凌河眼明手快摟了他腰,把他照顧在臂彎的安全範圍之內。

  身後的攤主以三江猛雷之勢甩出一把大菜刀,向著遠去的車屁股狠狠就是一擲!那菜刀從嚴總頭頂打著旋子飛過,「砰」得砸到豪車保險槓!

  此地市井民風之潑悍,令使刀的行家嚴先生都難免瞠目結舌,與凌河面面相覷,這什麼地方?

  嚴小刀約莫猜到凌河為何率眾千里迢迢來到此地,名義上所謂的公司獎勵公費旅遊胡吃海塞等等說辭全部都是粗陋的障眼法,這地方一定有凌河想讓他看到的事、見到的人。

  ……

  「阿嫂燒烤」統共也就三張桌,來晚了客官您就請站著吧!佔據隔壁桌與毛姑娘背靠背而坐的,是一位小年輕,大學生模樣,瞧著像是與室友二人結伴出來吃宵夜,談話掩在鬧市烏煙瘴氣的喧鬧聲中。

  高個子男生從背身看去,半舊的T恤被兩副硬朗的肩胛骨撐開著繃緊,身形高大寬闊。正面長相也頗有特點,兩道眉骨堅硬凸出,彷彿與面部輪廓與生俱來地較著勁,眉毛眉峰濃密。這張年輕的臉顯出幾分與年齡時代感不太相符的的性格稜角,確實與時下普遍的陰柔娘炮類型完全不同。男生的眼眶卻又深凹下去,將一些更為複雜的心思悄然藏在眼底。

  這男生對著一大碗麵條大口大口地吃,半吞半嚼,吃相頗具當地土生土長的豪爽漢子氣概,讓他身旁靦腆秀氣的同伴忍不住發癡地瞄了好幾眼。

  齊雁軒笑起來唇形挺好看:「你說的這家店真的不錯,挺好吃的。」

  陳瑾把肉醬麵條塞滿一嘴,嚼著,唇邊甩出自嘲般的細微表情:「嗯……其實就是便宜,貴的我也請不起你!」

  齊雁軒趕忙說:「沒事,你還想吃哪家店?下回我請你唄。」

  陳瑾垂下烏黑的睫毛,很酷地道:「用不著,哪有吃飯讓媳婦請客的!」

  齊雁軒嘗到一顆糖渣渣兒,都能通過以點帶面的發散式聯想獲得自給自足式的心理慰藉,於是在桌下勾住男友空閒著的左手,悄悄摸那手上的兩塊硬繭:「那我待會兒請你看電影吧。」

  夜幕下搭伴吃麵的兩個大男孩子,是距離榮正街只有三個路口的樊江大學大三學生,兩人念不同專業,但很小時候就認識了,如此算來,是一對竹馬戀人。

  兩人各吃淨了一碗麵,外加炒豆豉、□粑和炸臭豆腐,竟然還不到三十塊錢,上哪找這麼便宜的攤位?陳瑾痛痛快快地為兩人結了賬。

  齊雁軒瞄到炭烤大魷魚的價簽,要十五元一串,於是搖頭說他不愛吃魷魚。

  陳瑾忽然又改變主意,眉峰微蹙:「不看電影了,就走走。課程論文寫得我煩!」

  齊雁軒點頭:「那好,咱們不乘公車,就走回學校?」

  齊雁軒平時是懸心吊膽地體貼討好著他的男友。他能看出陳瑾也喜歡他,兩人畢竟相識多年知根知底,陳瑾其實很在意他的,也從來不在外邊花心風流。然而陳瑾這人的性情,簡直就像是三江地神女峰頂上那一片積雨雲,常年都不散,一年四季永遠是陰不陰晴不晴,忽高忽低,變幻莫測,不知啥時候就在太陽底下噴一場令人猝不及防的冰雹冷雨,發火是不帶預算的。

  高興的時候特別疼他,不高興的時候陳瑾動手打過他。

  ……

  學生戀人前腳剛走,隔壁桌又迅速被幾個光膀子穿大褲衩的泥腿漢子佔據。那幾人將長條板凳換成個頗具氣勢排場的八卦陣擺法,腳踏拖鞋踩著凳子,用啤酒就著炭烤魷魚大快朵頤。

  夜市裡吃飯喝酒的客人,可不就要東拉西扯地閒聊八卦。其中一名穿黑色跨欄背心的漢子道:「誒?都看新聞了吧?那個運鈔車的懸案,嫌疑犯屍骨找到了,就是之前一直懷疑的陳九。」

  另一名赤膊漢子從後腰到肚皮繞著幾圈肥膘,仰脖灌下一聽啤酒,顛著他的肚子:「看了!新聞裡說戶籍就是咱們三江地的,這人幹什麼的?」

  黑背心男子道:「這你不知道?一直就說是三江地人,十五年前老家就在這條榮正街上,劫了銀行一千五百萬!」

  赤膊男驚歎:「呵,肚大手黑啊,佩服這人膽子真大!當然還有膽子更大手更黑的,竟然又把陳九給劫了!」

  黑背心男以茹毛飲血的力道用臼齒撕扯著魷魚串,罵了一句:「反正銀行裡錢都他媽是有錢人的,劫富濟貧,替天行道,有啥的?劫的好,換成我我也想劫他們一筆!」

  街頭巷尾之間的流言八卦,在社會階層的最低窪處堆積和發酵,裹著一層塵土的糙礫,透著一地淡淡的血腥,帶著遊走於紅線邊緣地帶的冷漠與桀驁不馴,以及百年代代相傳的剽勇作風。這一桌人邊吹啤酒邊聊,那架勢眼看著就要拔刀而起,也想一起幹上一票!

  嚴小刀沉默聽著,之前已經看到警方發佈的簡短通告。

  他總是有這種有趣的經驗經歷,時不時從某一條案情通告中,發現自己曾經「經手」過的蛛絲馬跡。若是往常,他都是憋一肚子不能為外人道的舒暢和驕傲,為自己的神通廣大知曉內情而得意。唯獨只有這回非常不舒服,憋了滿腹的狐疑驚愕——就是那個案子。

  十五年前疑犯屍骨。

  一千五百萬。

  這筆錢誰拿到手,發家絕對都夠了,一筆巨款。

  嚴小刀疑心病都快犯了,隔壁那一桌人就是忒麼凌先生請來演戲的吧!這番話特意說給他聽的?他甚至懷疑鮑正威是否也是一夥的,故意讓他提前知曉這個案子,探查他的反應?

  嚴小刀突然直視凌河:「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認識我們市局鮑局長?」

  凌河狂嚼著魷魚串,表情挺逗的,忍俊不禁:「你看我像是認識局長大人,還是像跟衙門公安串通一氣的人?」

  兩人都有話想問,又都有事要瞞,互相用視線剮了片刻,最終默契地將疑問化作一番心知肚明。

  絕對的肉食動物凌先生將最愛吃的食物先都掃光,盤子裡只剩□粑。這人嚼了半塊,表情不太對。和很多洋人的飲食習慣一致,凌河明顯不愛吃黏米,還在努力地準備吞掉剩餘食物。

  「不愛吃就甭勉強。」嚴小刀從凌河嘴邊順走了沾過口水的半塊□粑,再將盤子掃蕩一空,痛痛快快全部塞自己嘴裡,爺們吃個東西還跟你墨跡?

  ……

  齊雁軒攬著他男友胳膊彎,陳瑾那條手臂骨骼硬朗,道道青筋明顯,二人一路走出榮正街範圍。

  一個駝背獨臂的老者挑著兩大袋子貨物,經過一條黑暗逼仄的小巷,往後街的店家倉庫運貨,路邊門檻上還閒坐著更多等活兒的扁擔腳夫。陳瑾以無聲的視線掠過那老漢畸形佝僂的背影,兩道=濃眉簇出不忍之情,腳底卻又疾步想要離開這塊光怪陸離的地方。若不是看在小吃攤物美價廉,能讓他負擔起這樣一次平民廉價的約會,他才不想再進這條大街!

  陳瑾都走出去了卻又停住,嘴角抖出幾分陰晴不定的情緒,回追上去將剛才吃麵找的十幾塊錢塞給那老駝子,「你剛才兜裡掉錢了」,然後在對方詫異的灰白色目光中迅速摟著齊雁軒轉彎離開。

  陳瑾吹著夜風自嘲道:「這月的雜費宿舍費和各種苛捐雜稅交完,零花錢他媽的也差不多了,下半個月的每天伙食就是在宿舍六層樓頂上喝風了!」

  齊雁軒絲毫不介意二人家庭經濟基礎的斷崖式差距:「你用我的唄!你每天下課吃飯時間,在樓下等我一起。」

  陳瑾調開視線,冷笑道:「小時候花你爸的錢,你爸養著我,現在我都這麼大了,我再花你錢,讓你養著我?……我也太他媽賤了。」

  齊雁軒小心翼翼地變換語氣:「那也不能算是花我爸的錢,你就當成資助你的是希望工程麼?只不過碰巧一對一結個對子就結到你這裡,我爸資助誰不是資助呢?……唸書受教育成才的錢,借來的並不丟人。」

  陳瑾出身在一個落魄貧寒卻又偏縫屋漏夜雨的支離破碎的家庭。假若不是三江地民政局當年大發善心,搞出這麼一項轟轟烈烈的頗有政績工程嫌疑的「三市公務員幫扶失學少年賑濟教育助學基金」項目,他恐怕熬不到義務教育初中畢業,就滾出校園南下打黑工去了。他得到了一筆雪中送炭般的助學捐款,成為校園裡被眾人特異的眼光劃分出去的那一群「吃救濟生源」的其中一員。也是憑借這樣機會,才結識了供他唸書的齊家兒子齊雁軒。

  他的命運與某些人一樣,也是在不知情下就經歷了人生最重大的拐點。只可惜,他們老陳家祖墳位置不對、墳頭風水不測,沒有能夠從最低窪深陷的底層逃脫生天飛黃騰達,反而越走越低、越拐越差,跌進一個大陷坑裡。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陳瑾平生唯一聊以慰藉的就是,齊雁軒竟然喜歡上他,兩人少年相識日久生情。

  回了學校可就要進樓鎖門熄燈了,他倆根本不住在一棟宿舍樓。

  齊雁軒在拐進矮樹林的時候,有意無意攬住男友的腰,摸到堅實的腹肌。

  陳瑾沒說話,沉著臉,噴到齊雁軒臉上的粗重氣息卻已無法掩飾年輕強壯的身體裡猖獗的衝動。他摟著他的男孩往夜色更深的樹林中走去,在一個暗處猛地勒住齊雁軒,粗暴的力道若是讓人看見一定以為黑燈瞎火有人勒頸搶劫!

  齊雁軒眼神迷亂,也是習慣了陳瑾時常在那方面具有的輕微暴力癖好。倉促間的燎熱不會減損親密時的激情,齊雁軒被退拒在一株大樹一側,褲子褪至腳踝,以扭曲的姿勢站著,只有吃痛得厲害時才哼出幾聲,承受著陳瑾激烈瘋狂地將他撞向樹幹……

  陳瑾忍不住,他是真心喜歡小軒的,卻又每一次都忍不住對齊雁軒下這樣的重手。

  他中途突然將齊雁軒從樹幹上扒下來,大力按壓著後頸迫使對方以很難受的姿勢跪下,他再從後面壓上去……小軒看起來略微痛楚,在遍佈泥土砂礫的粗糙樹坑裡膝蓋可能都磨破了。那姿勢也很恥辱,隨著他的動作,骨頭都快被拆散了。

  夜市喧鬧燈火搖曳的榮正街深巷子內,一扇漏洞的門板遮不住全街面上最破敗凋敝的一戶人家。已是家徒四壁的八米小屋再也經受不住摔杯砸碗式的禍害,家庭在瘋狂家暴的拳腳下又一次破碎得淋漓盡致,無法修補……男人從後面壓迫著那可憐的女人,雙眼血紅酒氣熏天無視最後一絲溫情與哀求。那動作無比粗暴,暴虐式的長期折磨與凌辱讓人觸目驚心。淒厲的叫聲早已喚不醒街面兩側習以為常的冷漠人心,卻整夜整夜刺醒著破木板子後面失眠發抖的男孩……

  陳瑾的雙目緩緩洇出一片血色。

  這層血色中分明也承襲了孤僻暴虐的氣質,人前壓抑出的刻板陰鬱每每在人後終於無法掩飾,驟然剝現出裡面最真實的血肉。

  他從這樣的施暴行為中獲得如飲甘露的心理慰藉和身體快感,享受地聽著齊雁軒發出慘叫癱軟下去……

  他想起兩人好幾年前的初次偷嘗禁果,竟然還是在齊雁軒那個當公務員小官兒的爹媽家裡。他突然抱住齊雁軒,剝掉對方褲子在猖狂的衝動下做了那件事。自幼被擠壓在社會底層藏污納垢的夾縫之中,這些年所遭受的冷眼嘲弄、所嘗盡的刻薄酸楚,在那一刻終於以操了有錢人兒子的方式得到無法描述的強烈滿足感,也令他從此嗜虐成癮,欲罷不能……

  在血液裡橫衝直撞的隱秘的暴虐因子經過這趟很合適的發洩渠道,就好像隨著射精那一下子的爽絕感,也暫時煙消雲散了。

  每回完事後,陳瑾一定會懊惱後悔,趕忙把齊雁軒從地上抱回來,往對方耳後流汗的地方用力親了幾下:「媳婦,我送你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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