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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橫刀》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海濱浴場

  嚴小刀將飛機座椅調成仰躺姿勢, 用毛毯橫三豎四把自己囫圇裹成個蠶蛹, 十分疲勞,卻還是沒能睡個安穩。他在急促的起伏和呼吸中嘗到夢魘滋味, 在令人窒息的無邊黑幕下面掙扎片刻猛地睜開眼!

  一睜眼幾乎碰到凌河的鼻樑, 凌河是以鼻尖相蹭、嘴唇略微錯開的姿態目不轉睛凝視他:「小刀?」

  嚴小刀迅速上下轉動調整眼球, 想起來他們是在飛往巒城的飛機頭等艙上。

  凌先生關切地一隻手壓住他胸口鎖骨,怪不得給他壓出了夢魘!

  嚴小刀抱歉咳了一聲:「不好意思啊, 剛才睡著了。」

  凌河面帶深意:「你不僅睡著了, 你還說夢話。」

  嚴小刀:「……我說什麼了?」

  凌河啃著自己嘴角,沒有隱瞞:「你喊你的乾爹……呵, 叫得還挺親熱。」

  多麼親熱也沒有吧?嚴小刀用眼神向精明的凌先生投降, 他確實夢到他乾爹戚寶山, 日有所思必然夜有所夢,也不知對方怎樣了,有沒有恨上他。他一向重情,多年來烙印在他骨血裡的那些情感, 比如親情, 比如孝道, 比如義氣,不是輕佻地說抹掉就能抹掉。假若有一天全部抹掉了,就好比把他這個人的骨頭都打碎,重新拆分排列組合,再強行拼接成另外一個人。

  這一戰凌河大獲全勝,確實足智多謀。薛隊長也很上道, 讓凌河兵不血刃就達到了目的。

  而嚴小刀被斬斷的和被敲碎的,遠遠不止他的腳筋腳踝……

  嚴小刀一低頭,滿心的淒涼感慨立時煙消雲散,笑出來。他的毛毯剛才不是貼身裹他身上的麼?

  蠶蛹式的被窩筒不見了,一條毛毯平攤開來覆蓋在他兩人身上,然而卻因為頭等艙座位寬敞,毛毯顯得幅員不夠左支右絀,一定被他在睡夢中拽來拽去。臉皮很厚的凌先生嘴裡說著「我找不到我的毯子了空調很冷」,一邊堂而皇之地用後腳跟將自己座位下的毯子踢走。

  嚴小刀嘲弄地一笑置之,懶得揭穿這位少爺,剛才的夢魘恐怕不僅只因為凌河壓了他的胸口吧。

  英俊的空少端來飛機餐。

  頭等艙的空姐空少們比經濟艙來的形象好些,總歸是有錢老闆們口味比較挑剔刁鑽。嚴小刀如今對同性有了興趣,忍不住多瞟一眼,頓時又覺得純屬浪費自己的視線眼神。世間男人都是庸俗摳腳大漢,哪個都不如小河。這就是凡間俗物與天仙絕色的分別,去整容都沒用,等下輩子重新投胎吧。

  飛機餐也極難吃,嚴小刀已經屬於不太講究的糙爺們型,叉著一塊撕不碎也嚼不爛的老而彌堅的牛肉,實在難以下嚥,自嘲地笑出聲:「我這味覺被你慣壞了!」

  凌河心領神會,薄唇劃出心滿意足的俊朗弧度:「今晚晚餐隨便你點,我給你做。」

  兩人默契地交換餐盤,把湊合能吃的東西以互補互助的方式掃清。凌河負責吞掉百嚼不爛的牛肉,嚴總負責吃掉塞牙縫的水煮蔬菜,互相揀對方不愛吃的東西吃掉。

  凌河偶然提了一句:「你想家,想你的兄弟們?我家裡電話你隨便打,我不會妨礙你們敘念舊情,但是你不准離開。」

  我不阻攔你念舊戀家,但我也不打算放你走,絕不放……這就是凌河對待嚴小刀的策略,表面上軟硬兼施,實質上是大妖精撒開一把帶有黏性的蜘蛛絲,死纏不放。

  嚴小刀時至今日也終於嘗到受夾板氣的滋味,他手底下最親密的兄弟團現在肯定恨死凌河,哪天再碰面鐵定要撕起來,這中間的誤會隔閡怎麼勸解?

  凌河彷彿猜到他心中所想,笑了:「我給你幹爹、你母親、還有你家熊爺三娘一群小弟寄了一些特產,人吃的和狗吃的都有,我們巒城的干制海鮮,還有三江地的幾樣特色名產,我都幫你寄過去了,一共寄過兩批。」

  嚴小刀詫異:「你寄過東西?」

  凌河笑出幾分惡劣,就沒安好心:「我當然以你名義寄去的。郵包寄件人假若寫我的名字,他們得以為我想下毒吧?」

  嚴小刀搖頭歎息,忍不住伸手捏了凌河的後脖窩,柔軟且微微凹陷的地方。

  凌先生精得面面俱到,走一步棋事先想好三步,永遠走在他前面。跟凌河在一起,就是隨時準備對誰磨刀霍霍,不然這把刀哪天就要架在自己脖子上,當真一刻都不敢放鬆!

  這人假若單純得像梁有暉那樣,他這日子能過得輕鬆簡單許多。

  然而,真要是像梁大少那樣簡單尋常,毫無嚼頭,他也不會對這個人如此迷戀,愛恨交加欲罷不能。

  一行人回到巒城的瀚海樓別墅。院落內,應季的紫薇與海棠爭相競艷,樸素蒼白的一棟老房子被襯托出幾分青春活潑的步調。

  獨守空房的蘇哲見著他們回來,就差撲倒在嚴先生面前哭抱大腿撒嬌了!可憐的蘇小弟這些天就過著白天吃垃圾食品舔盤子和晚上聞著嚴先生的睡衣自擼的渾渾噩噩日子。這會兒做飯的大廚和他心儀的硬漢子一齊回來了,食慾與色慾都有了著落,蘇小弟笑逐顏開,臉上開出妖嬈的海棠花,晚上趕忙就將頭髮重新燙了燙,精心梳了一個新潮髮型在嚴總面前招搖過市。

  是日晚餐,凌大廚給嚴先生做了五道菜的西式大餐,並且只做給嚴小刀一人吃,順手遞給蘇哲一盤蛋炒飯,隨意丟了幾顆作為剩餘邊角料的蝦仁進去。

  凌河就是這副脾氣,在表達他對某一個人的偏愛與鍾情時,對桌上其餘人連面子都懶得招呼,我行我素,就是如此孤傲任性。

  蘇小弟在毛仙姑的嘲笑聲中一頭磕在餐桌上,頂著腦門上的大粉包憤憤不平地昂起頭。炒飯就炒飯唄,俊男在側秀色可餐風景無邊,一盤蛋炒飯咱都能吃出臉紅心跳性慾盎然的滋味。

  嚴小刀也笑了,笑出一排很好看的白牙。

  他迎著凌河虎視眈眈監視他吃飯的目光,頭頂著雷將自己盤中一塊六分熟的百里香煎小羊排夾到蘇哲碗裡。他不會鄙夷嘲弄蘇哲對他偶爾的膩歪,但也不跟對方耍曖昧或過分親密,言行舉止自有分寸。

  嚴總當晚招來蘇小弟,聊起在三江地調查「慈恩堂」福利院的奇遇,拿出一份印有蘇哲童年照片的發黃的檔案。

  蘇哲臉上情緒略微尷尬,沉默片刻,卻又迅速回復坦然和率真,扭了扭肩膀撒個嬌:「哎呀哥你揭我老底嘛,好討厭呦!……是嘛,我是被賣到美國,我養父母對我挺好的,孤兒院有的是比我命運還要慘的,我沒什麼值得抱怨。」

  嚴小刀以大哥的姿態揉了揉蘇小弟的燙髮,這小子鑲的一對黑金耳釘挺時髦。

  蘇哲低頭玩手繩,突然靠到嚴小刀肩膀上,眼中佈滿柔情和渴望:「哥,我還有個姐姐呢。親姐,她也被賣了,我回大陸來,我是想找到我姐姐。」

  嚴小刀擺正對方的頭:「賣到哪了?」

  蘇哲搖頭:「不知道。」

  嚴小刀:「你姐姐叫什麼名字?有照片嗎?她也姓蘇?」

  蘇哲再次搖頭:「我沒有照片,她也不姓蘇。我們倆同母異父,我姓蘇,她姓黃,賣給別家就不知道要姓什麼了。我姐姐很漂亮的,她對我可好可好啦……」

  很暖的嚴總用力拍拍蘇小弟:「辦完手上的事,我幫你找這個姐姐,你放心吧。」

  ……

  再說嚴小刀這個人,脾氣性情和人緣都是極好的,在凌宅住了不過個把月,眼瞧著就把上上下下的心都收拾服帖,不止是蘇小弟,這房子裡沒有人不喜歡他。

  他仍然習慣大清早呼吸著晨風寒露洗冷水澡,這麼個色的生活習性,迅速勾得凌總一群跟班每天清早陪他一起洗冷水,成為一項時髦的健身活動!

  瀚海樓充滿小資情調的院落裡,形成這樣一道奇異的風景,一群爺們各自拎個大號塑料盆或者水桶,打一盆冷水在院子裡往頭上肩膀上澆,激得發抖打顫,還要裝腔作勢地大叫「舒服」、「痛快」!

  毛致秀翹二郎腿坐在門口石檯子上,與溫柔的柳蕙真並排坐著,指著這群無聊的男子大笑:「發什麼神經!」

  然而,毛致秀圍觀了兩天終於也忍不住,加入了發神經的洗冷水澡隊伍。

  姑娘唯一不方便在於不能隨心所欲地脫衣服秀肌肉,在糙漢子隊伍裡顯得略微扭捏侷促。毛致秀身材也是極好的,黑色背心勾勒出盤靚條順的模特架子,肩膀和手臂暴露出常年練功積攢出的漂亮肌肉,水花淌過她肩胛骨部位的繡紋,黑色紋身在陽光下被洗得灼灼發亮。

  有一個人,明明可以秀出肌肉,但偏偏從來就沒秀過,人前從不脫衣露肉,說不清是害臊還是傲慢。凌河從大門後悄悄閃出半張臉,視線掠過一群晃動的胸脯和後背,唯獨讓嚴小刀的身形從一片模糊虛晃的人影中凸現出來。

  蘇哲都脫了,自戀著一副瘦猴弱雞似的身材,穿一條小短褲在嚴先生身旁晃來晃去,明知吃不著,不是他的,但也不妨礙這孩子平日裡一貫擅長自作多情兼自我陶醉,嚴小刀多瞟他的裸體一眼他就臭美得覺著自己賺到了,反正凌總吃醋也不會真的敲斷他腿或者剪了他的小嫩黃瓜!

  嚴小刀的笑聲迴盪在院子裡,一層水膜覆蓋他的肌肉,面目俊朗而灑脫。他時不時伸手指著,吆喝那幾位爺,「檀中內關,神厥合谷」、「洗夠半小時才能舒筋展脈、延年益壽啊!」

  嚴小刀純是開玩笑的,蘇哲厚著臉皮不失時機地蹭過來:「哥,像我這樣的骨骼清奇,我是不是練功夫的好材料?我也想打通任督二脈,練飛簷走壁,九陽神功!哥您教教我唄,您給我指指任督二脈在哪裡嘛,怎麼打通……」

  所謂任督二脈,皆是以人體兩腿之間的會陰穴為起點,往前行走從身體正面由上而下叫作任脈,往後行走沿著脊椎到達頭頂叫作督脈,誰不知道啊?

  毛致秀喝道:「小賊,不准犯賤!」

  蘇小弟被毛仙姑識破了一番奇技淫巧,吐了吐舌頭不甘心地捂著褲頭跑走了。

  躲在角落裡偷窺的凌總,確實酸得牙根發癢,很想找一條鞭子抽蘇哲的屁股……嫉妒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面對嚴小刀這樣的人物,這人是無論走到哪、落到什麼田地都能泰然處之隨遇而安,以人格魅力壓服周圍眼光,生生地把一家之主凌先生晾在一邊。

  毛仙姑洗完冷水,身上還濕漉漉的,就給眾人秀了一手飛身上房的絕技。姑娘輕巧地助跑攀上牆頭,在一道圍牆上閒庭信步,最後直接躍上別墅房頂,瀟灑地擺了一招金雞獨立,再擺一招白鶴亮翅。

  眾人喝彩,漢子們朝房頂上喊:「秀哥,還是這麼帥啊!」

  嚴小刀抬眼往晨曦籠罩的紅瓦房簷上瞅了一眼,面容驀然陷入靜謐,移開視線讓淡淡的蕭索自行稀釋化解在□黑深邃的眸子裡,不喪氣不抱怨,沉默著往樓門口走去。

  他上不了牆了。

  他走路時能看出明顯的搖晃,雖然瘸都能瘸得丰神俊朗玉樹臨風,很耐看,但確實瘸了。

  嚴小刀走上台階,被隱在門後的人眼明手快拉住了手腕,腳步一踉蹌就栽進門廳內。

  他與凌河幾乎胸口貼合胸口。二人胸膛的輪廓默契地貼成讓人浮想聯翩的嚴絲合縫,差不多的身形高度讓他們總能面對面端詳對方眼底細微的痕跡,心情上寸絲半縷的蕭索與失落都無所遁形。

  凌河眼底閃動含蓄的歉疚和情誼,輕聲說:「你想去海邊走走嗎……我,我帶你去海濱浴場?」

  凌河說這些話,語調總是不自然,遠不如這人張嘴罵人噴射毒液時那般巧舌如簧游刃有餘,好像天生就是以硬碰硬的古怪脾氣,就不懂得怎樣與人調情,或者說幾句斯文甜膩的軟話。

  玩溫柔體貼確實非他所長,而且他也不太會邀約,沒有正式的約會經驗,長這麼大二十三歲了,他約過誰?

  「好,去。」嚴小刀不假思索。

  凌河硬著頭皮已經做好要被嫌棄拒絕的心理建設,甚至不由自主開始調集火力預備下一刻如何跟嚴小刀翻臉發飆,沒想到小刀答應他的邀約如此大方爽快,一梭子毒液又沒有用武之地了。他唇邊綻放驚鴻一瞥的笑容,難得不設心防地笑了,牢牢攥住小刀的手腕捨不得鬆開。

  許多矛盾已經硝煙散盡,沒有人替他倆正式按下開關鍵,所謂的冷戰就沒聲沒影兒地偃旗息鼓了。還戰什麼?

  隨後這一路往海邊去,凌河即使開車都騰出一隻手握住小刀,好像生怕嚴總改主意臨陣脫逃。

  巒城一年四季都是避暑耐寒的勝地,這個月份的海濱浴場海水微涼,沙灘上卻已人滿為患,遊客與海鷗追逐著爭奪細軟白沙上的落腳之處。腳底踩出的海水窩裡,有清晨漲潮退潮留下的一群懵懵懂懂的軟腳甲殼生物。

  新婚夫婦來沙灘上拍攝婚紗照,又親又抱又舉高,一個騎著另一個擺出各種高難度姿勢。新娘子的特大婚紗裙擺被海風吹得當空亂舞,鋪頭蓋臉,正好撲在從旁路過的凌先生臉上。凌河略微鬱悶地默默將婚紗從臉上移開……

  凌河的穿著打扮實在太普通,攝影師尚未仔細看臉,隨口像使喚嘍囉似的招呼:「誒?那位先生幫牽一下裙擺,幫牽一下!」

  嚴小刀笑著看凌河彎腰幫人家牽裙子。

  凌河也就是今天跟小刀約會心情陽光敞亮,若是往常,憑這人暗黑系的臭脾氣,可能會等新娘子從面前走過時悄悄踩住對方的裙擺,對秀恩愛的狗男女立斬不赦!

  一對新人中的男士猛一回頭,瞥到凌河的臉,瞬間油然而生的自慚形穢激起了同性相斥的戒備警惕:「不用他牽裙子,不要他牽……」

  嚴小刀笑著將凌河拉走,給那位恍然醒悟一路試圖追上來的攝影師留下一雙揚長而去的瀟灑背影。影樓攝影師在他們身後喊:「先生做代言嗎!報酬好商量啊,願意拍廣告片嗎!」

  海灘上許多人吹起救生圈和充氣皮筏,下海游泳,嚴小刀伸開手臂抻了抻筋骨:「成啊,老子也去租一條皮筏子,你來不來?」

  嚴小刀是有意嘲諷某人骨子裡既小氣又害臊,肯定不會脫了衣服下海游泳,那樣就不是凌河了。

  挺直著脊樑吹海風的凌先生,翻給他一個淡淡的白眼,隨即興致勃勃地提議:「我帶你去坐摩托艇。」

  浴場老闆圈出一塊水域,出租雙人座的摩托艇。嚴小刀挑眉問:「你喜歡這個?你玩過?」

  凌河搖頭:「從來沒玩過。」

  嚴小刀一咧嘴:「你行不行啊?我來吧!」

  凌河當仁不讓地吩咐:「你坐我後面,我來駕駛!」

  摩托艇在一陣刺耳的馬達轟鳴聲中,猛地從嚴小刀屁股底下往前躥去,讓他猝不及防後仰著幾乎被甩下水。他憑借柔韌的腰力又折回來,這回學乖了,嚴陣以待勒緊了凌河的腰,抱著凌河從淺水灣向海面深處乘風破浪……

  凌河絕對沒有開過這種極其幼稚的電動玩具,他沒有跟任何人玩過需要身貼身、肉貼肉的雙人遊戲,以前就從來沒想過。時至今日,他所刻意苦練的一切本領技藝,都含著深刻的籌謀和算計,都是有目的而為之,從來不是為了娛己或者娛人。這樣的快樂逍遙與他二十年來的人生毫無關係,這是天堂般的人生享受……

  他全部的第一次,也不過都給了嚴小刀。

  兩人的衣服迅速全部濕透,一浪高過一浪的水花鋪天蓋地將他們包圍,鹹腥的海水與溫熱的肉體散發出的味道在鼻息間縈繞,讓人在無比的愉悅興奮之間快要窒息……

  凌河的濕發撩到嚴小刀臉上,濕透的白色衣物貼身勾勒出兩人胸膛和大腿的形狀。

  凌河的臀部偶爾頂得嚴小刀前襠有點難忍。摩托艇每次往前一躥,都讓他控制不住慣性,往凌河後背重重地撞上去。

  雙人摩托其實座位足夠寬敞,嚴小刀後來隱隱發覺,不是座位太窄,是他自己的問題……愛恨交織到最後剩下的,終究還是無法割捨的愛與鍾情。

  凌河上身穿的是一件半開襟的「亨利衫」,三粒紐扣都散開著,被海水浸潤的胸口毫無遮掩地放射出蜜色光彩。

  兩人從淺灘中一步一步走岸,好像踏著波浪浮出水面,身後是海天一線一望無際的波濤。嚴小刀偏過頭瞟著前胸後背都濕透的凌河。這人亞麻色的長褲也都濕了,褲腳遍是泥沙,下體微微顯形。

  嚴小刀瞄了一眼,迅速移開視線看海鷗了,畢竟大庭廣眾之下。不得不承認凌先生果然每頓飯沒有白吃八兩乾糧,從小喝牛奶、吃牛肉、啃黃油長大的少年,發育得很不錯。那天在酒店洗手間裡教這小子怎麼擼炮,他就看出來了……

  凌河當晚跟小刀說,他臨時出一趟遠門,訂了紅眼航班,快去快回一天一夜就能回來。

  「去哪?」嚴小刀略微不解,「我陪你嗎?」

  凌河神情不定,一口回絕:「不用,我自己去。你在家等著,不准趁我不在悄悄跑了!」

  嚴小刀還真沒想偷跑,回敬道:「我要是想走,一定在你面前大大方方地從正門離開,我不幹悄悄跑了的慫事兒。」

  凌河被戳到短處,有點沒面子,在嚴小刀面前憤慨地拿手一指:「我不在家,這樓裡沒一個會做飯的,嚴先生您就盡情享用快餐外賣吧!」

  嚴小刀迅速七拼八湊堆出一臉懊悔的表情符號,演技浮誇地摀住胃部後仰倒在沙發上。他的胃口真是讓凌河養刁了,如今再吃外賣盒飯已經無法忍受,由奢入儉真難啊。

  他眼瞧著驕傲的凌公雞在他面前翹著尾巴志得意滿地離開了。

  嚴小刀當時沒猜到凌河這人去哪了,他完全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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