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江念高考， 自然是江家大事， 江家陪考團再現人間奇景，不用走過，遠遠就能看見金燦燦的光芒緩慢移動， 普照著陽光大地。

　霍平和陳義徐立海他們對此已經見怪不怪，畢竟作為曾在三年前參加過陪考的一員， 他們很有心理準備了， 霍老爺子就真的是辣眼睛了，是真的辣，辣得他眼仁兒腦子一起疼。他也是閒來無事， 想著順便過來看看，好歹也是看了幾年的小丫頭了， 這麼身殘志堅堅持到高考也是不易， 來給加個油打個氣不是正好嗎？

　早知道他就不來了， 這麼金燦燦的，老花眼都快給他治好了。

　別說江家人對於陪考還特有經驗特有心得， 一會兒功夫， 小馬扎水果高調茶水果汁都給擺出來了，一家人一邊吃吃喝喝，一邊憂心忡忡， 望著校門口模樣跟個望女石似的。

　“唸唸答應說只用三分之一的智商去考試，不會很努力，應該不會考太好吧？”

　“唉，希望吧。”

　“是啊， 考太好了可咋整？”

　“…………”額？？？

　別的家長都盼著自己孩子好好學習考個好成績，他們倒好，做夢都盼著江念別努力了老老實實做個學渣。

　老爺子眉心跳了跳，就連霍平都忍不住抹了把汗：……江念的蜜汁自信，難道是家族遺傳？

　別說，江家人還真沒想過江念是真的考不好，在他們看來，江念考不好那是寄託了家族的希望、爸媽爺奶的重託、是沒努力！那要是努力了那怎麼可能考不好呢？

　老爺子也就陪了小半天，就這小半天的功夫還有記者來採訪，採訪別的家長的時候都是一溜的說緊張緊張特緊張，十年苦讀在此一戰，希望孩子不要緊張穩定發揮考個好成績！採訪到江家人的時候就都說不緊張不緊張，他們沒什麼好緊張的學習成績不重要孩子能站著出來就謝天謝地了！

　把記者都弄暈了，還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哪家不是望子成龍的啊，就這家奇葩，集體出動來陪考，又說成績不重要，別說，那眼神真摯一點兒也不像是在作假，就跟掏心掏肺似的。

　當然記者也記下了這金燦燦的奇葩一家人，畢竟這世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幸虧採訪的時候老爺子躲後面去了，不然跟著入了鏡，那真的是晚節不保啊！

　這採訪放網上去，又惹得一番圍觀哈哈哈，記憶好點兒的可能還有點兒印象，有這種奇葩思想的和曾經隕落的天才江念家不是很像嗎？簡直異曲同工之妙啊！

　兩天的考試一晃即過，江念修養三年果然是很有用處的，雖然高考前期集中訓練，高考時又耗費心神，但她考完之後只是覺得有些過度疲勞，並沒有像之前中考時直接就病倒了，在家休息了幾天她就恢復了不少，雖然有些輕微的發燒，每天都要咳咳咳幾下才舒服，但可以忽略不計，完全可以安心等著看命運哭了。

　不過高考成績大概還得半個月後才出來，需要好好等上一等，好事多磨嘛，江念也不著急，正好夠她養足精神看戲了。

　就在高考成績出來前夕，江念突然接到劉瑩瑩的電話，對方張口就是借錢，還有多少借多少，越多越好，她急用！

　彼時江念正在霍家吃綠豆糕呢，一聽劉瑩瑩說借錢，她搖頭說：“沒有。”

　劉瑩瑩是真急了，一聽江念說沒有就更氣了，江念怎麼可能沒有錢？每年領的紅包就她最多最厚，她舅舅舅媽又那麼護短，指不定躲著也會給，何況還有霍家那邊，霍老爺子和霍平爸媽能不給？過年的時候她跟著霍老爺子出去走一圈，那紅包能少了去？至少也是十萬打底，怎麼可能沒有？

　“表妹，我是真的有急用，你過年收到那麼多紅包，可以借我一些嗎？這裡馬上就暑假了，我去打工賺了錢就還你！”

　江念說：“你有什麼急用啊？”

　劉瑩瑩早就想好了藉口，道：“就是我騎自行車的時候不小心把別人的車弄花了，我要陪點兒錢。”

　“那應該找姑姑啊？”

　“……我不敢我媽擔心，她知道了肯定要罵我！”

　“可我也沒錢幫你啊。”

　劉瑩瑩當然不信：“你的壓歲錢呢？我會還你的，真的，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難道我還會騙你嗎？你就幫我這一次！”

　江念啃了口綠豆糕，淡淡的說：“我是真沒錢，我的壓歲錢都捐出去了，再說我平時也沒需要用錢的地方，我拿那麼多錢在手裡也沒用啊。”

　劉瑩瑩呆了呆：“……捐出去了？捐給誰了？你全捐了？”

　江念理所當然的說：“對啊，都捐了，就捐給孤兒院啊和一些需要幫助的慈善機構吧。”

　“都捐了？一分錢都剩？”

　“嗯，一分錢沒剩。”

　“…………”劉瑩瑩簡直是服了，這就算要捐你隨便捐個幾百塊意思意思不就得了嗎，至於全部都捐出去嗎？！“你為什麼都捐了啊？舅舅舅媽他們也同意？”

　江念疑惑的說：“為什麼不讓啊？這不是我的零花錢嗎？我想捐就捐了啊。”

　“…………！！！”這特麼的是腦殘吧？

　一旁聽到這對話的霍老爺子都忍不住挑了挑眉，他還真不知道江念把她的零花錢都捐出去了，看她輕描淡寫的，好像一點兒也不覺得可惜，當然也不覺得自己是做了什麼大善事兒，就好像是稀鬆平常的小事一般。

　這丫頭經常語出驚人刺激他這把老骨頭，自信過了頭，喜歡吹牛皮，難得是堅強樂觀還心善。

　劉瑩瑩急道：“你這也太浪費了，那麼多錢全捐了幹什麼啊你何必呢？你怎麼就知道那些錢能分到需要的人手裡？沒準被人貪了呢？”

　江念似乎想到了什麼，道：“表姐，你不懂我也是應該的，你看啊，我這輩子能這麼幸福的做個富二代，還有爸媽爺奶疼，那肯定是我上輩子積福積來的啊！我這輩子再多積點兒福，沒準不僅身體會越來越好，下輩子還能再做個富二代呢！這怎麼能說是浪費？”

　噗咳咳咳咳咳！老爺子正在喝茶，聞言一口全噴了！趕緊抓了餐巾紙，手忙腳亂的擦拭嘴角和桌面的茶漬。

　說真的，他老這麼大年紀了，就認識江念這丫頭之後失態最多！

　劉瑩瑩感覺她都要被江唸給氣瘋了，做的事兒氣人，說的話更氣人！她啪的掛了電話，差點兒把手機都給摔了。

　可她是真的需要錢，如果不是上次出去聚餐多喝了幾杯，她又怎麼會讓齊彬得逞？那天早上醒來後她都快氣瘋了，早知道就不去那什麼鬼的同學聚會了！可事情已經發生，後悔也晚了，她只能威脅齊彬把那次的事情忘掉，他們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當然更不能說出去給別人知道。

　從那之後齊彬倒是不時的要見她、發消息說對不起，還流露出追求她的意思來，可劉瑩瑩早就看明白齊彬為人，怎麼可能被他騙？她甚至懷疑那天晚上齊彬是故意的，可她又能怎麼辦？她不想報警，報警之後丟人還是她，她更不想抬不起頭來。明明事後吃了避孕藥的，可她的月事依然晚來了半月，她偷偷買了驗孕棒回來，最後的結果果然讓她差點瘋了，只覺萬分絕望。

　這件事她不敢告訴任何人，家裡不敢，身邊同學更不敢，如果被他們知道，她還怎麼做人？可她的錢早就拿去旅遊逛街了，過年得到的壓歲錢根本沒剩多少，家裡一個月就給一千多塊的生活費，怎麼夠花？何況又要做手術。

　劉瑩瑩只能找到江念了，江念的壓歲錢比她還要多，借她一點總可以吧？哪裡知道人家全都捐出去了，那得多少錢啊？她也真捨得！果然是財大氣粗麼？

　掛了電話，江念嘴裡吃著一個綠豆餅，手裡還拿了兩個，和老爺子說：“霍爺爺我先回家了，改天來找你玩。”

　老爺子還在整理他被震撼的神智呢，“……這就回去了？”

　“我表姐出事了，我沒錢幫她，我回去問問我媽，總不能不管她嘛，唉。”

　老爺子看著江念走遠，臉上頗有那麼些一言難盡，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腦子有那麼點兒問題，也是挺可憐了。

　……

　江媽媽一聽江念說劉瑩瑩在帝都出事了來借錢，還很是驚訝了一下，瞭解了事情經過之後，她二話沒說就給江來春打了個電話過去，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瞞著？當然不能了。

　江來春還在家看小賣部呢，這學期開學後她女兒每個月要的零花錢更多了，一會兒買衣服一會兒買學習資料，以前一個月一千塊，現在一個月兩三千都不夠！她正心煩呢，一聽她嫂子說劉瑩瑩在帝都出了車禍，給人家車子刮花了去找江念借錢要給人家賠錢，不過江念沒錢所以沒借，他們家倒是有錢，就是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兒，這麼大的事兒怎麼能不給家裡說呢？

　江來春也是著急了，立刻給劉瑩瑩打了電話過去，那邊劉瑩瑩還在愁錢呢，江來春的電話時候她還有些心虛，一聽是江念把事情給她家裡人說了氣就不打一處來，“我沒事，沒受傷，是我不小心撞上去的，對方說私了，就陪點兒錢……”

　江來春火氣就來了，這事兒不報給保險公司、不找交警，私了？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就看她女兒一個女孩子好欺負呢！?

　“你讓他找警察，警察說怎麼算就怎麼算，你什麼都聽他的不是等著吃虧嗎？你把電話給他，我來說！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他能怎麼著！”

　劉瑩瑩這會兒在寢室呢，上哪裡去給她找個事主來？她支支吾吾說不上話，江來春對女兒也瞭解，便感覺出一些不對勁來，車禍什麼的該不會是假的吧？她再三逼問，劉瑩瑩說她的錢被小偷偷了，不敢找家裡要，所以才去問江念借……

　然而江來春還是不太信，可她離得太遠了，家裡要看鋪子，她男人也要外出幹活，也不可能追到帝都去，江來春最後給劉瑩瑩打了一千塊錢，讓她小心點兒節約點用。

　有總比沒有好，何況劉瑩瑩也不蠢，她自己手裡還有一些，她懷孩子這事兒也是要告訴給齊彬知道的，他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來。

　劉瑩瑩又是一番忙活，吃了不少罪，空隙的時候才能想起江念來，聽說江念已經高考完了，以她那吊車尾的成績，只怕三本都考不上，讀個專科了不起了。有錢又怎麼樣，難道還能越過她去？

　劉瑩瑩做完手術沒幾天，全國的高考分數陸續放出來，劉瑩瑩也想知道江唸成績如何，想問江念又因為上次的事情她更看不慣她，便打電話給她外公外婆，問江唸成績下來了？怎麼樣啊？

　她外公外婆這會兒正抹眼淚呢，唉聲嘆氣個不停，劉瑩瑩就明白了，暗暗高興起來，道：“外公外婆你們也別急，表妹沒考好，可以再復讀一年啊，機會多的是。對了，表妹考了多少分？”

　江爺爺無奈的說：“你表妹不聽話啊，她竟然考了七百四十九！！！”

　劉瑩瑩愣了半晌，她是聽錯了吧，是三百四十九？：“……多少？你們……是看錯了嗎？”

　江奶奶更無奈了：“我們也想是看錯了啊，可我們看了無數遍，它還是七百四十九！真的是七百四十九！唉，我們家唸唸啊，真的好可憐啊。”

　語文數學英語全滿分，理綜扣了一分。這成績，就算體育不及格那好大學也是隨便挑啊！這能不讓人頭痛嗎？這幾天他們家電話都被打爆了，更別說英才學校那邊連獎學金都是校長親自送來的，著著實實誇了一通。

　他們是又喜又憂，他們哪裡在乎什麼名譽什麼錢啊，不就想江念能別那麼聰明嗎？

　劉瑩瑩簡直不敢置信，掛了電話後就上網查了下新聞，像這種逆天的成績，幾乎不用自己去宣傳，各大媒體也會爭相報導，她打開網頁隨便搜了一下，果然看見不少新聞。

　“天才江念不負眾望，沉寂三年王者歸來！”

　“曾經的中考狀元如今高考狀元，江念是名副其實的天才少女！”

　她手一軟，哐噹一聲，手機直接給摔碎了。

　狀元？！天才？！

　……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劉瑩瑩完全不信，甚至想舉報江唸作假，沒準是抄的？可江念這分數恐怕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來，誰能給她抄？

　那她之前幹什麼要裝吊車尾？！好玩嗎？！

　別說，有著這疑惑的人還真不少，特別是和江念本校的，原本以為江念是現實版傷仲永，結果人家是扮豬吃老虎，一扮就三年，分數出來的時候直接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無數人為之嘩然！

　江念是作為中考狀元被人所知道的，外人稱她為天才，最後卻又歸於平淡，從天才落入凡間，成了最不起眼、也是最讓人可惜的學渣，可三年後、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情況下，她再次一飛衝天、一鳴驚人，以七百四十九的高分再次拿下省狀元！

　作為少有的中考狀元和高考狀元，江念也是頗有傳奇色彩了，在她被質疑得最厲害的那段時間，她居然都沒有出來出來說一個字，不得不說，這很讓人驚訝，也讓人疑惑，既然她有那樣好的成績，為什麼要隱藏起來？

　反正江念的成績一出來，不僅學校熱鬧了，就連網上都沸騰了。

　吳雯雯三年前還是個記者，如今她已經是地方台的主持人了，她再次來到英才中學，就是為了來採訪江念的。

　因為江念身體還不錯，還能去參加學習的畢業典禮了，不僅她去了，江家人自然也跟著一起，一家人穿著正裝喜氣洋洋、金光閃閃，江媽媽還帶著江奶奶去做了個頭髮，一頭的小卷卷別提多捲了，江爺爺也想辦法讓理髮師給他理了理禿頂的頭髮，脖子上繫著和江爸爸同款蝴蝶結，一看就是倆父子。

　他們這一家就是一道閃亮亮的風景線，走過路過的都會忍不住回頭看上一眼，結結實實的出了把風頭。

　不僅如此，等到了學校還被家長圍觀了，紛紛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帶孩子的，怎麼能讓孩子考這麼好？有什麼教育經驗嗎？

　教育經驗？那沒有那沒有，他們就是讓孩子可勁兒玩耍，別的都甭想，學習哪有身體重要啊？

　活著參加高考那是好事，能活著參加高考還能活著出來那更是好事了！

　給一眾家長氣得喲，你說你這算啥啊，不分享就不分享，至於耍著他們玩嗎？沒一會兒就紛紛散開了，說狀元她家長不行，特別不行，不樂於分享不說，還要把他們引向歧路！

　“不是說江念身體不好嗎？沒準還真是呢？就是江念自己聰明啊，不僅聽話不用人說自己就知道努力，家裡那麼慣著都能考出這樣的好成績來！”

　這是天才，真天才，這一家子拖後腿都沒能把她給拉下來，那也是很了不起了。

　那她為什麼之前的考試成績那麼差啊？

　這個答案，就在吳雯雯的採訪裡了。

　因為吳雯雯也很好奇，江唸成績很好啊，能考出那樣的高分那之前的題目對她來說也不是問題啊，那她之前為什麼不好好考試呢？故意考差嗎？

　吳雯雯好奇，廣大網友自然也好奇了，那些記得江念幾次上新聞的人還真不少，都來湊熱鬧了。

　對此，江念就給出了特別嚴肅的答案了。

　“我之所以只做半張試卷，這都要怪我啊！畢竟像我這樣的曠世奇才真的的不多了，我要一直聰明下去那命運還不得嫉妒死我？那我不就慘了嗎？所以我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聰明才智，臥薪嘗膽蟄伏三年，才終於堅持到今天啊！”

　“…………？？？”

　吳雯雯晃了晃腦袋：“選擇蟄伏到高考，是因為這關乎到你未來的一生嗎？”

　江念說：“因為我是天才啊，一直蟄伏不是浪費了我的才華嗎？那多可惜呀。”

　……確實很浪費呢。

　江念又道：“而且我想現在命運一定被我的足智多謀給震撼哭了吧。”

　吳雯雯：“…………！！！”

　咳咳，三年不見，江念還是一如既往的幽默樂觀呢。

　見多了世面的吳雯雯以為自己再採訪江念時會沉著冷靜，沒想到她還是感受到了被泥石流衝擊腦門兒的暈眩感，命運有沒有被震撼哭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很受震撼了，而且還很想哭。

　這天的新聞一發出去，和吳雯雯一樣快被震撼哭的人還真不少，真是被炸得頭昏眼花，這特麼就是學霸的世界嗎？

　“……只做了半張試卷？她以前考得差是因為只做了半張試卷？”

　“……做半張試卷是怕被命運嫉妒，我終於見到了什麼叫現實版’天妒英才’。”

　“……”

　人比人怎麼就氣死人了？之前還說江念是現實版傷仲永的人現在是啪啪啪打臉，不僅臉疼，腦子也疼！他們是沒眼看，真的沒眼看，哪裡知道人家是為了迷惑命運下的套啊？這樣的足智多謀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又有網友喊話了：哎喲舞草，難道就只有我注意到江念家人一提到江念的成績就搖頭擺手說不好不好嗎？還說什麼他們不想江念做什麼省狀元，像之前那樣做個學渣就最好最乖了！這簡直是在放屁，肯定在偷著暗爽呢！

　不不不，江家人還說了，原本江念考得差，在本地念個一般的學校也就算了，現在江念考得這麼好，各大名校的錄取通知書一封封往家裡送，他們數都快數不過來了，像首都大京大復大啊這類的都有……

　唉！想到未來他們的女兒/孫女要去念最好、最權威的大學，他們就憂心不已啊，又擔憂又難過！

　網友們徹底炸了，這是什麼一家人啊，這特麼是魔鬼吧？！！